“先把小艺放了。”我请求。

“别担心,我毕竟是他舅舅。”

“先把小艺放了。”我再次强调。“给她哥哥。”

穆道远还有些犹豫,“她手不能比,口不会言,你是怕她告密?”我倒真有些看不起他。

“可以,这个我交给洪助理办。”

我呵呵两声讥笑,“很好,他办事特别给力。”

我作势往外走,穆道远一手挡住,“怎么?想溜?”

“带你们去啊!”我眨眨眼睛。

“过来!”穆道远把我引导另外一间屋子里,“你家的布置一览无余,你想,还会有哪个角落我没见到吗?”

我珊珊上前,我家,的确是我家,监控,一览无余,的确一览无余!

多久了?我的心脏猛一收缩,瞳孔**一般放大。我家装的监控怎么会在他这里?他还发现了什么?这次把我抓来是临时起意,还是图谋已久?目的何在?真的仅仅为了那些研究资料吗?

脑海混沌一片。肚子又开始**,我只想闭着眼睛倒下去,倒到无边的海里。海水没过我的身子。没过我的头顶。把我淹没。无声无息。

穆道远看笑话似的在一旁冷笑着。“震惊吧!告诉我,资料在哪里?”

我突然明白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效。那还反抗什么?不言不语不动罢了。

门悄悄打开。庄园走了进来。他眯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走到穆道远身边,“东西我已经研究出来了。”

“这么快,不是骗我吧?”穆道远看看他,又看看我。 犹疑之色漫上脸庞。

“我从不打诳语。”庄园冷着脸说道。

“可以。”穆道远点点头。“但我不会放了他。”

“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你总不至于杀人灭口吧?”终于向我瞥了一眼。

“当你嫂子,你可愿意?”

庄园冷笑,“随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穆道远盯贼似的看着她开门出去关门。又扭头看向我,“他们兄妹俩极其不老实。”

我从视频前移开眼睛,往后褪了退,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沙发是那种很古老的皮质沙发,是重新蒙的皮子,有一种磨砂感。轻轻坐下便陷了下去。这个沙发应该有些年头了。真不知穆道远又是从哪里淘来的?

“不想看了?”穆道远问,“那咱继续咱的话题。”

“你这里有这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还找我?”

“情况不一样。”穆道远摇头。

我看向他日渐稀疏的头顶,头顶下光可鉴人的额头,典型夜生活丰富的人,我嗤之以鼻。“饿了。”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穆道远无赖一样看向我,倾着身子又向我脸上凑过来,“饿着吧!我今天累了。”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斗室旋即安静。

我在脑海中快速盘算,刘师傅应该受伤了,不知他是选择报警还是隐瞒。穆道远应该知道这件事,可他好像一点也不紧张,难不成他已经搞定了?

肚子又是一阵**,怎么办?我可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我急需补充点能量。

我向四周望去,除了我的呼吸,连野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为了不浪费体力,我选择了一个极其舒适的半躺状态,斜倚在沙发上,双手托着肚子,一下一下地抚着。

正在我迷瞪的状态,一阵细风窜入我的耳朵。

“她晕了。瘦了好多。”

“这个时候了,还如此怜香惜玉。”

“嫂子哪受过这样的苦?”

“你们俩干不干,不干滚,大小姐,开门。”

随后我被一个人背在了背上,脚步繁乱,晃晃悠悠地便感觉风越来越大,空气都变得超润了。

等我醒来 夜色阑珊,眼前一片昏黄温暖的光。

“醒了?”一个低沉嘶哑的男中音问道。

“饿!”

“这里有刚才热好的面包,我再让服务员给你做个小菜。”是穆坤和。

“在你家?”我问。

“确切的说在宾馆。他不敢追来。”

面包的味道还算不错,还是很松软。我完全以抗饥饿的目的往肚子里填着。

穆坤和就在旁边看着,像看着一个好不容易到手的瓷器。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把我救出来的?”

“我,庄园,穆云影。”

“哦!”三个救一个,目标这么大,穆道远就没发觉吗?连我家里就审查这么仔细,他的地盘能让你任意凌踏?我无语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是需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和决绝,只身赴死,也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静默的两天,我在穆坤和这里好整以暇,渐渐恢复了体力和精力,我又可以以和平的心态暂时栖居了。

桃夭夭,小姨,小姑都来过电话,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近期的遭遇。何必呢?

这两天的新闻我也懒得看。无非落井下石巨贾奸商之类。荣耀时都想分一杯羹,可惜分不到。跌落尘埃时却都可以踏上一脚,利益是得不到的。但踩上一脚的痛快却可以让身心舒展。

我正在屋里看着书。外面噼噼啪啪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我警觉,赶忙起身。

“小曦,快走!”穆坤和轰得打开门,气息喘不匀称。

我不知怎么是好。但我有一个念头:穆道远的网撒开了。

我把小零碎收拾好,就准备出门。

一出门,楼下的闹哄声更响了。

“走后门。”穆道远引着我从后面拐了出去。

走的是送货电梯,这个点,并没有送货的上下楼!下楼很顺利,出门偷瞄,寥寥无几,只有几个修剪花树的人。很好。

我跟着穆坤和猫着身子出去,只要横穿面前的马路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这个点儿,人少车少。一切都刚刚好。

穆坤和牵着我的手,手心细密多汗,我心里窃笑,手中握着别人的媳妇儿,总是有点忐忑的吧!

我的窃喜没过一分钟。如山海一般的人向我们扑来。

“就是她,穆天和的媳妇儿,就是他们家研制出那款药的,现在祸害了多少人,他男人坐牢了,他却在外逍遥,我们怎么能放了他呢?”一个大妈级的破嗓门儿抖着脸上的赘肉,向我扯着嗓子嘶吼。

“他男人不是坐牢了吗?身边怎么还有一个?这女人也太水性杨花了。”一个人附庸。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有人一指头戳上了穆坤和,“我见过,他是穆天和的哥哥,大伯子和弟媳妇儿在一起,哈哈……哈哈……”

“穆天和坐牢了,他们一直在自家的宾馆**,哎呀!有钱人就会玩啊!”一点花边新闻让他们如此亢奋。若能再拍上那么几个活色生香的图片视频,他们岂不兴奋的要从楼下跳下去!

我望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心里倒渐渐坦然了。

穆道远的局设计的可真大!

“费那么多话,干嘛!”一个老男人伸着脖子往前拉着身子,“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要跟你拼命。”

“对,法律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一人呼,百人号,还有外围不明所以的看客助长声势的。

穆坤和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们俩形成背靠背的防御攻势,就这么互相对峙着。

僵持了一会儿。外围有警车呼啸而至。我跟穆坤和相向而视,脸上都绽开欣慰的笑容。在还没弄清事实经过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是最好的策略。可若有人从中掣肘就不好了。

随着警笛声的越响越近,人浪一浪高过一浪,喧嚣声渐起,人们的愤怒情绪也被紧急催着,时刻有大爆炸的风险。

警车已走近,可惜人员太过密集,喇叭声响起,“大家注意,大家注意,若有疑议,请写申诉材料,不要在此地大量聚集,影响交通,影响市容,若有不听劝者,我们要实行强制措施。”

广播循环播放多遍,却不见效果。人们反而越聚越急,越聚越紧。就是这个女人的男人做的药,“让我家破人亡”,“是的,他们公司做假药,药价还这么贵,我倾家**产不说,人也没了,你说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钱也没了,人也没了,就不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喇叭里的人生声嘶力竭。喇叭周围的人血涌上头。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一根类似棒槌的东西向我袭来。骚乱再继续,我的眼前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溺于无尽的深海,海浪滔天,风云为之变色,我看着太阳一点点隐没于黑沉沉的天际,最后一点光都不见,最后一点黑也不见。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弦断,一个疲倦至极的旅人得到暂时的安歇,他只想沉沦下去,永远不要醒来。

人声喧嚣,警笛轰鸣,吵吵嚷嚷,乱乱糟糟。我的父亲母亲和哥哥……我的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撒着碎金子的河滩。河滩上的少年,少年坚毅的眼神,眼神透过世事变幻的烟尘,在时空中与我交汇,交织,纠缠在一起。一生一世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