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 天还一片暗沉的黑。
宋琪琪和大多数同学一样,被冷风吹得脸蛋冰凉,仍然困得不行, 打着哈欠走进学校。
“诶, 是不是她啊?”
“好像是哦。”
“发生这种事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感觉也不是那么单纯……”
“啧, 都不是什么好鸟。”
校园里学生人潮拥挤,紧赶慢赶地往教学楼移动,宋琪琪隐约听到一些说话声的内容,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为什么, 有种这些话是在说她的感觉。
宋琪琪眉头微皱,心里浮现不太好的预感, 往四周扫了一眼。
那些或陌生或眼熟的面孔, 大多都在她看过去时迅速移开视线,也有些人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看, 脸上表情玩味, 或是撇撇嘴,将脸转向一边和身边的人低声说话。
宋琪琪感到恍惚,复习到很晚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隐隐发黄, 因为做不出任何表情而显得有些呆滞。
她不敢确信,心跳得很快,又有种灵魂已经脱离躯体的陌生感觉, 几乎是大脑一片晕眩嗡鸣地迷茫走进教室,到自己座位坐下。
“……琪琪, 那个, 昨晚我们小群的消息,你看了吗?”她的同桌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凑到看起来状态很差的宋琪琪身旁问道。
“没有,因为期末考,我妈把我手机收了。”宋琪琪轻呼出一口气,眼神已经有些空洞地看着她,声音干涩,“什么消息?”
“额……”她同桌纠结了下,摇摇头,“那还是等你拿到手机自己看了再说吧。”
之后的早课,宋琪琪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唯有满心的惶恐与不安在疯狂滋生。
以至于到后来,她总敏感的觉得同学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都是在对她最不愿意被人所知道的那件事,做出他们的反应。
终于下了课,宋琪琪匆匆离开教室,等她走后,教室内骤然爆发一阵嗡嗡议论。
她来到赵燕楠所在的教室,苍白着脸尽量忽略无视那些明晃晃的惊诧打量,叫出赵燕楠。
“楠楠,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
宋琪琪甚至等不到和赵燕楠去平时课间常待的地方,抓着她的手,眼底浮现泪意,急促问道:“我手机被我妈收了,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为什么?这件事明明就只有……”
“哟,这不是会所姐嘛?”
“哈哈哈哈刘俊杰你是不是经常去啊,叫得这么熟。”
一帮男生从她们身边经过,怪叫嬉闹着又很快跑远,不时冒出两句自以为很有意思的话,像一根根针,扎进宋琪琪的大脑里。
让她瞬间失语,顿觉如坠冰窟,腿软了一下,只能紧紧握着赵燕楠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赵燕楠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些男生,随后收回视线,坦然与宋琪琪对视。
“琪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真的不是我。”
她知道宋琪琪太害怕了,但连漪做过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在她看来,宋琪琪的害怕只是另一种意义地包庇坏人。
长痛不如短痛,大家都会知道连漪做了什么,而琪琪,她只是一个受害者。
赵燕楠撑着宋琪琪,毫不心虚道:“我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我想,也许这是连漪的报复……是针对我,却牵连到你。”
“怎么可能,连漪她不可能这么做。”宋琪琪脸色苍白,隐隐冒汗,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为什么不可能?她不就是这样的人吗,琪琪,你真的不用害怕也不要觉得这是你的错。”赵燕楠低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到那个时候,宋琪琪就不会再被连漪威胁封口,而连漪也会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赵燕楠笃定地相信着,她知道宋琪琪的确没在会所里遭到侵犯,所以那些流言蜚语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大家的注意力,也会很快放在连漪的险恶用心上。
她看了眼神情麻木、一言不发的宋琪琪,安慰道:“而且大家关注的重点是连漪,我会为你解释清楚的,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错。”
“……”宋琪琪说不出话,只能勉强逼着自己抓住这一点希望。
直到预备上课的铃声响起,赵燕楠轻声提醒了几次过后,她猛然惊醒回神般。
“你一定要帮我说清楚。”宋琪琪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是那种人,也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连漪当时出现得真的很及时,他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好,我会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赵燕楠笃定道。
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看不明白事情的真相。
…
私底下疯传消息的暗流涌动,到底冲不破期末考迫在眉睫的压力。
连漪刚叹了口气,一旁的谢泠便平静地看了过来,“这些是我为明天考试划的重点,希望你能专注记下来,不强求吃透知识点,但只要留下印象,对你到时候做题会有很大帮助。”
“知道了,谢老师。”连漪的课桌就从来没有过这样放了一堆书的时候。
她看着摊开的笔记本和各种课本、写满答案的习题册,头都大了。
只是看还好,走神发呆敷衍过去就行,偏偏谢泠严格得要命,还会抽查,甚至临时出题考较。
连漪不止一次后悔,干嘛要和他玩什么补习的要求,早知道还不如放一放,总能有其他办法强迫和他待在一块。
这下好了,她的孟洱现在在异国庄园里,被乐团那帮人围着欢脱地开着派对。
各种各样的乐器就那么随意地摆在草坪上,美食、美酒摆在长桌上,一群人撒欢地开腔、弹奏乐器,不同风格的乐曲与歌喉在庄园草坪响起,莫名和谐又欢快。
而她呢,挤在教室里对着无穷尽的题目,旁边还有个相当敬业的‘老师’冷脸监督。
怎么处境一下就转了个个啊。
修长手指微屈出现在眼前,对着课桌轻敲了两下。
“不要发呆。”谢泠淡声道。
“……知道了!”连漪微微咬牙,低声抓狂道。
-
派对上全都是乐团的成员。
相比起一群嗨到极点、群魔乱舞的乐团成员,挽着袖子任由黑长直发披散的孟洱,站在那里淡笑着看他们开始solo起乐器表演,就显得很是独树一帜。
孟洱在这两天极短的时间内,用徐峄桐那笔钱,撬动近五十倍的收益。
根据长期的观察和分析结果,她清楚看到了几个大庄家的动向,以及确认他们是否还在股市中出没。
大号所获得的剧情大纲里,当然不会写出这个世界的股价变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从字里行间的细微信息,孟洱还是分析出了关键的内容,毕竟不论经济、政策,又或是某些时事的发生,都与股市有着息息相关的必然联系。
庄家们就像是海中凶猛的鲨鱼,驱赶、追逐、猎捕食物。
它们的目的和行为本应该难以被察觉到,或许只有在事情尘埃落定后,才会被一群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分析成又一个经典案例。
孟洱只不过是一个隐匿在他们之间如影随形的猎食者。
她将资金拆分,根据预期投入其中,跟随着每一步的预判,从那些巨鲨口中撕咬下属于她的血肉。
而眼下,在交易所已经有了高级客户专属对接人的她,也不再需要盯着股票变动,再去亲自操作。
只需要付出对她现在而言微不足道的小小酬劳,就会有相当专业的人士认真代劳。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短暂放松。
只不过,即使是账户里躺着十几个亿,孟洱依旧淡然地联系上老师特伯尼,并定好了拜访的时间,她明天就要坐上归国的飞机,临走前,理应见一见这位对她提供了不少帮助的老人。
突然暴富对于孟洱而言,是预期之内的事情,十几个亿的确很多,或者说,太多了。
但对于她和连漪的未来而言,又实在太少太少。
就像咕咕机这么个要死不活的公司,都是个吞金不带嚼的小鸡崽。
十几个亿放在孟洱对未来规划的版图,充其量只是个初步的启动资金,筹备了几年才有今日的收获,孟洱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感到惊喜。
至于面前这场派对,孟洱端起香槟杯,微垂眼眸里露出一丝无奈。
有乐团里一个人知道她要拜访特伯尼老师,就有第二个人知道,到最后,一场临时组建的派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偏偏那位老人,现在笑吟吟地看着一群弟子胡闹,乐呵呵的样子看不出一点不满。
“孟!快过来,让她见识一下你的绝技!”solo落败的卷发大胡子朝这边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他对面微微松开大提琴的棕发女人烈焰般的红唇一勾,嘲笑道:“安德鲁,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输了就开始叫妈妈!”
“哈!”安德鲁不以为意,咧着大嘴笑道:“丽娜,别说你不想再听听神奇的乐器!”
丽娜的大眼睛转而看向淡笑不语的孟洱,随后耸耸肩道:“好吧,我承认,这次算你找到了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
话音落下,众人连忙起哄叫起孟洱的名字。
有几个喝大的高举起手,浑然忘记手里的酒杯,酒液四处挥洒,引起一阵惊叫笑骂。
临时拉来的照明灯光白得刺眼,打在这片草坪上。
孟洱姿态随意地微微倚着长桌边缘,白色衬衫有些随性松垮地穿在身上,袖子微微挽起,从手臂到腕骨再到手背,青色血管淡淡浮现,直至修长手指轻拿着香槟杯。
她黑长直发下的肤色有些白,仿佛泛着冷意。
看起来总是不见什么情绪的黑白眼眸静静盯着这群起哄的人,像是在笑,又不太明显。
包裹在黑色阔腿裤下的长腿交叠,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帮人随□□玩热情到了极点,根本不在乎孟洱所表现出的冷感,再冷漠,他们也像那欢脱的火焰,呼啦啦地拥抱上去。
一个个子娇小的金发女孩,从地上被随意摆放的乐器里拿出一把乐器,通红着脸小跑到孟洱身边,将那把乐器递给她。
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像彩宝般的眼瞳向上看着孟洱,羞涩着抿嘴轻笑。
热情到这个份上,孟洱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她看着这群随着她接过乐器后,兴奋地鼓掌欢呼的人,勾了勾嘴角。
“这是孟家乡的乐器,叫……二胡!”有人向身边伙伴介绍,说起乐器名字时,腔调显得有些奇怪。
她兴奋道:“你知道吗,曾经孟竟然用这个音色十分特别、充满了哀伤的乐器,弹奏出电音乐曲,真的很神奇!”
“我知道我知道。”她身边伙伴打了个嗝,“我们乐团里,还有谁没见识过?噢,她读高中后进来的新人……对,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他挥了挥拳头,哈哈大笑几声。
孟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嘴角轻扯,拉响弦音,名曲二泉映月随着弦动倾泻而出。
没什么,她就是想给大家听点经典曲目。
绝对没有别的坏心思。
-
之后派对能否恢复原来的热情,孟洱就不太清楚了,她被一脸无奈的特伯尼叫到身边。
从一群不知被勾起什么伤心事以至于嚎啕大哭的醉鬼身边,冷酷无情地走过,一老一少身边又跟了几个乐团的核心成员。
草坪的另一边有专供休息的座位。
几人纷纷落座后,特伯尼只是看着自己这个最特别的弟子笑而不语。
其他的几个家伙却根本沉不住气,他们或多或少喝了点酒,又可能是因为孟洱现在本人就在眼前,于是争先恐后地开始劝说她干脆取消航班,别走了,留下来。
这几乎是此前每一次见面都会发生的场景。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孟洱明明有这样的天赋和能力,却还是要待在那个国家,按部就班地当着一名学生。
想要上学,明明在这里也可以。
以前因为乐团发展不好,大家也没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可现在名有了,利也有了,他们真诚希望这个年轻的天才,他们的朋友,与他们有着共鸣的人,能够在更适合她的环境里,发挥她的优势。
但同样的,孟洱一如过去那样拒绝了他们。
“老师,我真的觉得我们应该去孟的家乡……禾城?”金发女孩双手合拢,祈求的语气,“去那里开一场音乐会。”
“这个主意很棒,我赞同。”
“我也赞同。”
特伯尼笑着点点头,“按照乐团接下来的规划,虽然我也很想赞同你们的这个主意,但可惜的是,各位先生和女士,你们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自由。”
孟洱嘴角含笑地看着朝她投来哀怨目光的几人,淡声道:“抱歉,我爱莫能助。”
“哎,真的很怀念那些日子,跟小小的孟一起合奏。”卷发大胡子叹气道。
丽娜捅了一下他的手肘,坏笑道:“确定是合奏,而不是被单方面碾压?”
“……闭嘴,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素质!”安德鲁一脸愤慨。
“不过,孟,为什么你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丽娜是个看起来很妩媚洒脱的大美人,她说这话时看向孟洱的眼神有些不理解,带着淡淡忧伤。
他们这些人,过去被看不起,被笑称为怪胎,孟洱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和那些‘正统出身’的家伙一个样子。
却和他们混在一起。
大家虽然表现得很不着调,比起在金碧辉煌的殿堂里表演,更像是某家酒吧刚赶完场的一群乐手,总是如此。
但他们对于音乐的热爱,从来都无须质疑。
孟洱眼底笑意淡淡,“我是一个没有太多耐心的人,更喜欢去不断追逐新鲜的事物,但亲爱的丽娜,你怎么知道我舍弃了过去的这些快乐来源?”
“听到了吗,她叫我亲爱的诶!”丽娜捂着心口,啪地一下抓住大胡子强壮的手臂。
镶钻美甲一点都不客气地陷入他毛茸茸的手臂肉里,安德鲁‘嗷’的一声连飚骂声。
“说起来,过几天我还有个不太正式的表演。”孟洱很享受与他们闲聊的时刻,不需要思考太多东西,彼此熟悉到不过脑子地开口都不会冒犯到对方。
“真的?”几人立马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就连特伯尼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她,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只是学校里一个晚会的表演。”孟洱道:“上去弹奏一首曲子,就可以拿到一台几万块钱的电脑奖励。”
“哇哦!”他们发出真心实意的惊叹。
一首曲子几万块钱,放在以前简直是被金子砸中的程度,即便是如今个个身价倍增、名气暴涨的他们,大概是习惯了没名气的日子,听到这个酬劳,仍然感到惊叹。
“应该会有录像,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发一份的。”孟洱端起茶杯,朝他们举杯示意。
“嗯……”
丽娜大大的灰蓝眼瞳暗了暗,忽然弯起红唇,举杯道:“我很期待。”
“噢……是的,我也很期待。”安德鲁和她视线一个交错,突然心领神会,大胡子底下的嘴唇抽了抽,像笑又忍住的样子。
只有金发女孩稍显单纯,还在发出遗憾的感慨,“如果我能去看孟的现场表演就好了。”
“对啊!”丽娜、安德鲁和座位上的其他几人默契出声,遗憾摇头,接二连三地叹口气。
“我们要是都能去,那就好了。”
-
被缠到凌晨才终于脱身的孟洱,次日清早依旧生物钟强大地按时起床,坐上特伯尼为她安排的车子赶往机场。
与此同时,望海中学也迎来了高三级的期末考试。
单列单人单桌打乱班级的安排,连漪找到考场,进去后所见面孔都很陌生,只有几个有点眼熟的长相,但那些人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立马低下头专心检查桌面上的东西。
连漪在心底呵笑一声,走到她的位置坐下。
以往的考试,她多半缺席。
维持人设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一张卷子,光交白卷太刻意,连漪还得保持恰到好处的出错率,要错得浑然天成。
对连漪来说,这远比答出满分卷子还要困难。
但现在有个谢老师严格对待,连漪想到退休计划,只能叹口气,辛苦自己一回。
谢泠正在渐渐对她放下戒备,这个趋势很好,连漪从来没考虑过他会动心之类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但很显然,谢泠正在逐渐把她当成朋友。
这就够了。
直到卷子发下来,连漪还有些走神地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快进到让谢泠对她彻底厌恶,从此以后连听到她的名字都犯恶心呢。
按照他那个性格,只要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抱着这样玩弄戏耍的想法和他相处,对她也就只剩下钱货两讫的念头了吧。
确认了这一点,连漪安心地托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卷子上写写画画。
控着分数比之前提升了一点,自觉耗费不少心神的连漪把试卷抽起,直接起身去交卷。
接下来几天的每一科考试都是如此。
熬完了折磨人的期末考,连漪就连谢泠都不想搭理了,埋在家里柔软大床狠狠睡上一天,才终于满血复活。
从家里电梯走出到客厅,她打着哈欠朝管家摆摆手,睡都睡饱了,暂时还不想吃东西。
连漪晃悠去小花园,今天是买手带着一堆衣服首饰上门让她挑选的日子,按照惯例,她是要花点钱给别人看的。
然而转到小花园里,买手与她助理正站在一旁整理带来的各种名牌衣服与首饰。
许清瑶和连素甯两人对坐着,她们像是陷入沉思,又似乎是在无声对峙,一个柔弱长相的眉头紧锁,一个温婉长相的敛眸不语。
她们之间的圆桌上,甜品、茶水都被挤到一边,原来的位置被一堆纸张和平板占据。
“甯姐,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值得参考,但对于我们项目的整体来说,不是很适合,偏离了最基础的理念。”许清瑶忽然说道。
与她以往总是细声细语,好像对方大声点都会盖过去的轻柔声线截然不同,听着严肃而有力。
连素甯原本舒展的柳叶眉,在她说出这话以后,微微蹙起,像是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叹一声,微微笑了笑。
“嗯,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没错,那么先把它放在一边,之后我们和其他人开会再决定是否采纳,好吗?”
许清瑶只思考了几秒钟,便点点头,“也好,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再说。”
站在入口的连漪扶着门框,顿时心情大好,连嘴角都微微上扬。
看看,连她家大姐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皱眉头了,看来两人之间的意见始终存在着分歧,现在只不过是大姐主动退步,但之后呢?
连漪都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用兵如神的精妙计划鼓掌。
她心情愉悦地走过去,原本还想要继续下一个话题的两人见到连漪走来,脸上很快也都出现笑意。
“一一。”
“连漪!”
“嗯,你们在讨论项目的事?”连漪看了眼桌上各种文字和设计手稿的纸张,随意一瞥没看出什么问题,基本按照她的要求在弄。
花最多的钱,做最奢侈的内容,然后门票999。
“是的,一一你要听听看现在的进度吗?”连素甯温柔笑道:“清瑶真的很厉害,如果不是知道她现在还和你一样在念高中,我想真的会错把她当成是某个企业的高管。”
“即使她就坐在我面前,看起来这样年轻。”
许清瑶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语气与之前的严肃专业截然不同,轻声道:“甯姐才是真的厉害,跟您共事,我才发现自己的很多不足之处。”
两人说罢忍不住相视一笑,都为彼此这听起来商业互夸的话感到好笑。
连漪拒绝能让大脑思考的东西,“不看,要打钱和我说就是了,这些东西你们负责。”
她知道以自己连氏千金的身份,如果真的搞点什么项目来做,不说赚钱吧,起码保个本还是能做到的,在云海多的是人愿意捧着她。
当然,也会有想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骗子之流。
但只是被骗的亏钱,实在上不了台面,万一还有人对她能力抱有希望怎么办?
就只有这种看起来很认真地做,却又赔本的买卖,才最能让人信服。
她甩手掌柜的态度毫不遮掩,许清瑶和连素甯互相看了一眼,却莫名露出了然的微笑,没再多说什么。
“好,你放心吧,这个项目我和清瑶都会认真负责的。”连素甯轻笑道。
许清瑶点头认同。
“哦,那你们先别操心项目了,都去挑挑搭配的衣服首饰吧。”连漪一手支着脸,嘟囔道:“毕竟是项目负责人了,得有些正式的着装,嗯……报销的。”
她不在意地朝那边的买手招招手,让对方将清单拿过来。
“我的那些照以前风格留下,其他的让她们挑选吧。”
“好的,连小姐。”
原本还以为会在小花园这里无聊挑来捡去,把这个任务转嫁给许清瑶和大姐后,连漪双手背在身后,又慢悠悠走回别墅。
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关键的行程,那就是拉着谢泠出去玩。
要不就定在今晚,虽然决定得很突然,但她向来是个很会给人制造惊喜的人。
许清瑶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张了张嘴,想要叫住连漪,却因为她消失在小花园而作罢。
她走后,买手训练有素地将准备好的特制清单又拿出两张,放在许清瑶和连素甯两人面前,微笑道:“二位小姐可以看看,如果有喜欢的,我这边为您二位准备展示。”
连素甯对于这种模式并不陌生,她拿起清单仔细地看着,闲聊般说道:“刚刚你是有什么话要和一一说吗?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你先去找她吧。”
“嗯……”
许清瑶蹙了一下眉,如果至关紧要,她早就等着连漪休息好以后第一时间报告。
这事说是和连漪关系大,又谈不上。
期末考的前一天,关于一个叫宋琪琪的女生,曾经被学校里几个男生带去会所的事,突然流传开来。
这与之前还没名没姓的传言对上,顿时在望海学子之间疯传,甚至不少外校学生都听说了这事。
许清瑶听说的每个版本里,无不是那个女生和几个男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什么,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她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何况这段时间又要操心项目还要忙考试,更是不会过多关注。
只是有些版本里,出现了连漪的名字。
有传言说,这件事本身是连漪为了将谢泠追到手,特意设的一场局,那女生是被哄骗去会所的,而谢泠正是在那家会所做兼职。
连漪特地安排这样一出戏,就是为了在谢泠面前刷好感,甚至随意拿一个女生的清白来做局。
但因为这个传言太离谱,因此是流传度最小的一个版本。
别的不说,连漪的名声虽然不好。
但大家印象里,无非是她那些蛮横霸道的事迹,哪怕是在最初的传言里,连漪不讲道理的专门针对陷害那个女生,都要比这个版本说得更有说服力。
更何况,谢泠是什么人?他这种优秀尖子生,学校的心头肉,犯得着去会所兼职吗?
编故事还编得这么离谱,自然无人相信。
反倒是对于故事里,那个女生和几个男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和遐想,隔着屏幕,肆无忌惮地发表着自己的无根据揣测。
许清瑶有些迟疑,“算了,我还是和连漪小姐说一下吧。”
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毕竟看着那个女生陷入这种充满恶意的传言里,也有些于心不忍,如果连漪知道这件事以后,愿意出面,或许能止住这些疯传的种种谣言。
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许清瑶还是有些坐不住。
“好,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连素甯抬起眼看她,微微一笑,随后继续低头看起清单。
但刚起身离开不久的许清瑶,又走了回来。
“连漪小姐出门了。”
许清瑶蹙了蹙眉,“等她回来我再说吧,这件事,其实和她关系不是很大。”
“好。”连素甯没多过问,经过这段时间和许清瑶数次基于项目的沟通,她清楚这个女孩虽然年轻,却有着远超年纪的聪慧。
何况许清瑶比起她,其实跟连漪的关系更为亲密。
因此识趣地转开话题,指着清单上一件风格有些干练的上衣道:“我觉得这件衣服挺适合你,这件拿了吧。”
“好啊。”许清瑶点点头,暂时先将那件事放到一边,微笑道:“我相信甯姐的眼光。”
挑了几套衣服和风格相匹的首饰搭配过后,买手和助理拿着确定好的清单告退。
连素甯端起茶杯,喝了口有些放凉的茶水,喟叹道:“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用过脑……说来不怕你笑,过去对于事业,我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听经理人汇报,再签签名字盖个章就行了。”
“可是我觉得甯姐你真的很厉害。”许清瑶微微睁大眼眸,道:“很多方面,如果不是有你,我可能就自信地按照自己从理论里学习到的直接运用了。”
“看得多了而已,其实也只是些别人的经验之谈。”连素甯轻笑摇头。
“对了,甯姐……”
许清瑶蹙眉道:“连漪小姐定下的一个要求,我想说说我的理解,你看有没有问题。”
“嗯,你说吧。”
“是这样,连漪小姐特地要求我,玻璃花房项目的所有收益,要周期性地拿出百分之二十捐做慈善,并且,这件事要秘密进行,不对外界公布。”
许清瑶沉吟道:“之前我们讨论过连漪小姐考虑的宣发模式,所以我想,连漪小姐的意思会不会是……不以我们官方的名义,公布这件事?”
她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连素甯略微思索,旋即轻笑道:“不,这件事,你要按照一一说的去做,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嗯?”许清瑶目露疑惑。
“你可能会觉得一一这句话还有别的想法,但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只是目的纯粹想要去做这件事。”连素甯轻叹道:“她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在意外界的评价好与坏。”
“捐钱做慈善这样的事情,其实她做过很多次,只是以前很多人都忽略了,又或者他们并不在意……”
连素甯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
最终,她声音微微提高,正了正神色,“我相信你也清楚一一是什么样的为人,既然她告诉你这么去做,那就这么做。”
“我想,她之所以这么决定,只是希望无论项目成功与否,总有人能够从中得到些什么。”
许清瑶神情怔怔,良久之后露出些许愧疚。
“甯姐,如果不是你和我说这些,我可能真的就想偏了……”她轻咬下唇,有些庆幸又感到失落,最后定定地看着连素甯。
“还是你了解连漪小姐!”
连素甯嘴角笑意微顿,想到曾经她也对连漪有过的误解,做不到坦然接受这份认可。
“记住,一定要注意好这笔用作慈善的资金动向的保密性。”她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开,再次认真道:“一一只是想要做好事,而不是得到别人的赞美。”
许清瑶用力点头,“这个事情我会全程跟进,亲自盯着,不会让外界知道拿来做文章的。”
…
…
还不知道自己被两人脑补成什么思想境界的连漪坐在车上,哼着歌等谢泠的到来。
虽然考完试已经放假,但他还是被老师叫去了学校,不知道说些什么事。
连漪打他电话打不通,就任性地打给了教导主任,态度理所当然地让对方代为转达。
“……嗯,大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那位女同学现在的心理状况不太好,谢泠,我希望这些话不会对你造成心理上的负担。但如果你在经济方面有困难,你可以和学校说,和我说。”
“学校会尽可能帮助你解决,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专心于学习。”
教导主任目光复杂地叹了口气,“你明白吗?”
“主任,谢谢你的关心,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谢泠平静道。
“嗯……”
教导主任顿了顿,也感到有些荒谬,摆摆手道:“那个,连漪在学校外面等着你,咳,你记住,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好的,主任。”谢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语气如常道:“主任,我先走了。”
“去吧。”
他从主任办公室到校外这段路的距离,神情依旧淡漠得没什么情绪,只是心底种种念头交错。
直到看见那辆熟悉的豪车停在路边,谢泠微微垂下眼,颀长身形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才迈步走了过去。
“谢老师!”
连漪主动打开车门,语气欢快道:“期不期待和我的第一次约会呀!”
“……”
谢泠没接她的话,弯腰坐上车。
对于谢泠的冷淡反应,连漪丝毫不感到意外,依旧笑得弯着眼,跟他抱怨起期末考的难度,又说起今晚的约会。
说是约会,连漪还真没打算和他搞什么两人浪漫独处时机。
就谢泠那性格,怕是看到转身就走。
“……都是些我的朋友,他们虽然一开始会让人感觉不好相处吧,其实相处下来你就会发现,还真没必要和他们好相处。”
连漪嘴角微翘道:“不过今晚这个局,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见我朋友,而是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嗯。”谢泠顿了顿,他其实有些话,想要问连漪,只是上了车以后一直没有插话的机会。
“怎么了,你不高兴?”连漪歪了歪头看他,仔细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她严格遵循计划让谢泠卸下心防戒备,都没怎么逗弄他了。
难道是学校里关于她和他的那些个传言,传进主任耳朵里,让他紧张自己这个宝贝学霸早恋,抓谢泠去一通劝说?
谢泠微微蹙了一下眉,“连漪,今天主任和我说了有关……”
“诶,到了!晚点再说。”
车子轻盈停在会所门口,连漪对于他要说的那些话不感兴趣,不就是被误会他们在一起了,他要守男德,以后多注意点之类的废话嘛。
于是欢快地打断,打开车门下车。
“走吧?”她朝谢泠弯眸一笑。
“多人约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