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把那个文件夹读了又读,读了又读。
我看着他,除了笑,我几乎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那是中文,而且字也不多,你应该已经看完了。”说完,我伸出手准备想把心理证明拿过来:“别看了,给我吧。”
我想拿,傅铮却紧抓着不放,他好像要再三确认。
我索性不拿了,随他看去了:“博古先生不会轻易进我房间,我们俩要经常在一起。所以就没有防着。”我解释,好像在为这个错误掩盖,我说完笑笑。
“鸥声。”傅铮抓住我的肩膀,他摇晃着。“我求求你不要笑了,我求求你了!”
第一次有人告诉我不要笑了,生活不易,要是不笑该多难熬。
“傅铮,你不用自责,我不是来到这里才有的,我以前也有只是没有发现而已。”我说,我解释的眉头都要皱起来了。“真的,而且这种心理的东西都是虚的,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
我好害怕别人为我伤心,我好害怕别人为我自责。
傅铮把文件扔到地上,他抱住我,抱的紧紧的,他的唇在我的耳边,他说:“鸥声,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来到德国一点也不开心,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天天做噩梦,每天都会惊醒,我在另外一个房间,听你每天梦中的惊起,一墙之隔,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没事,我真的一点也没事。我学德语,来到德国,我怎么会不……”我想说我怎么会不开心,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傅铮就吻住了我。
他刚才那一番话真的好让人心痛,我既然已经这样了,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次机会?我心里这样想的,可身体的反应却是无比诚实,我马上就推开了他。我说:“傅铮,我做不到。”
傅铮看着我,我坐的位置比他高,我也看着他。
我突然好恨季凡,攻城掠地的占领我的心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后半生也控制住?
“对不起。”这个时候一切的话语都显得苍白,连一句对不起也显得那么软弱。“今天,米娜的事情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我们所有人再怎么装模做样也永远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了,我们的神态,我们的动作,甚至我们说话的语气都彰显着我们的不快乐。”
说完,我看着傅铮的脸,我觉得他肯定能懂的。
傅铮的手放在车轮上,欲走还留的动作。他想了好一会,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已经哑了:“鸥声,等到四五月份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波恩看樱花好不好?”
傅铮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对,我们去看樱花,看樱花。一定要去看樱花。”
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好像在提醒自己忘了,又好像不想让自己记起来。
我坐到**,看着傅铮的背影。说实话,我现在特别厌烦自己,我不喜欢拖拖拉拉。我现在面对感情怎么会变得如此?
第二天下楼,傅铮正在吃着早餐。
“鸥小姐!您想要吃点什么?”博古先生问着。
我看着傅铮放进嘴里的刀叉,白花花的肉片轻煮一下就那样放进嘴里,我突然觉得没有了胃口。
“不了,我不吃了。”
“你昨天晚上就没有吃多少,还是吃点吧。”傅铮开口,若无其事的样子。
博古先生有两个爱好,一个是读圣经,一个是做饭。
他的音色是极好听的,老人特有的沧桑和嘶哑的颗粒感念着耶和华留的传奇,一本正经的德语突然也活色生香起来。
但是,做饭......我只能说这是一个靠天赋的东西。
博古看着我,我竟然读出了一些期待。
轻咳两声,我坐到傅铮对面。
博古先生把饭端到我的面前,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博古,今天米娜上学的时候说花园里面的花要浇水了,你去看看吧。”傅铮说着。
傅铮来到这里学了一点德语,但是分不清敬语和语法之间的关系,所以说出来的话常常让人啼笑皆非。
博古先生哦了一声便出去了。
我看着老管家颇有些气愤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傅铮问。
“你没发现吗?你刚才和博古先生说话没有用敬语,他气的胡子都要起来了。”
“我他妈就纳闷了,我花钱请过来的佣人,我他妈还要说着敬语,靠!有我那么窝心的主人吗?”傅铮带着脏话,忿忿不平的说着。
“博古是老德国人,他很注重这一点的,你要习惯。德国人有着德国人的骄傲。”我连忙劝解着。
“算了,不吃了,你推我进厨房。”
“你去厨房干什么?”我虽然不解。但还是推着他去了。
傅铮没有说话,进了厨房就让我推着他拿东西掂刀。
“不是我说,博古那个老爷爷做的饭真的没法吃。和水煮的都他妈差不多,你傅铮小爷我以前在江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我自己都感觉我的耐性好。”傅铮一边切着西红柿一边嘴里囔囔着。
我依靠在桌子上,笑着听他吐槽:“我怎么才发现你的嘴皮子那么利索?”
我好奇死了,他一个大少爷说起话来怎么那么一股地痞子味。
“老子以前就是这样,只是以前过的太像个人样了,我硬生生的压抑住了自己的本性。”
以前过的太像个人样?
我刚想开口,就看见傅铮把切好的西红柿直接放进盛满水的锅里。我走过去阻止他的动作:“你这是干什么?傅铮啊,你要做什么?”
“做面呀!”傅铮仰着下巴看着我,一脸无辜。“做面不是这样做的吗?”
“是这样吗?”我他妈怎么记得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啊!
“那你来。”傅铮说着吧刀放下,推着轮椅就给我腾位置。
我连忙哄:“我哪里会做饭呀。以前我说的饭季凡说……”
季凡说像是我即兴发挥的一样。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想拍拍自己的猪脑子,总是在不对的时间提不对的人。
但是,傅铮好像并没有听见这一句话,自己又把轮椅推到烹饪台前:“不会做就在旁边看着,别说话了。”
我这个人敏感,自己做了亏心事之后,再听傅铮的话,总感觉他话中带着怒气。
我只好乖乖的站到一旁。
不一会,傅铮倒也是捣鼓出了一碗面,我推着傅铮,傅铮捧着面,放到餐桌上:“来,吃吧。”
我也不客气,坐到餐桌上就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傅铮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吃了一口,笑笑:“对于你这个第一次下厨做饭的人,我觉得主要吃的是心意。”
傅铮撇撇嘴:“那就是不好吃呗!”
“好吃,好吃,比博古先生做的好吃多了。”
这不到两个月的相处我发现了,傅铮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脾气说变就变。不过,一是一,二是二倒也实诚的可爱。
“鸥声。”傅铮叫我,我抬头嗯了一声:“怎么了?”
傅铮的眼光看着我的嘴角,应该是食物弄上去了,我伸手想去拿掉,可傅铮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慢慢低头,用嘴巴帮我吻了下来。
我愣着原地,笑。
傅铮有些得意的摸着自己的嘴角,刚开始他也是真的得意的,刚开始他也是笑的。可笑着笑着就没有了多大的意思:“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些回应的。”
我真的不下想去说了,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真的没有多大的意思。
“只要你想,在德国我可以以任何身份活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不介意就好。”我看着他,嘴角还不忘带着笑。
哦,对了。我的抑郁症的类型是轻微笑抑郁症。我可以笑着和你说任何事情,我的嘴角可以为你扯出任何的弧度,只是心里为什么就哭了起来?
傅铮慢慢把轮椅推后,他说:“不好意思,是我越矩。”
彬彬有礼的话语,甚至很绅士。
“别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你不是说要一起去看樱花的吗?”我有时候真的善良,内疚的可怕。我真的只是适合杀杀人了,因为这样最简单,也最一了百了。
傅铮自己推着轮椅,他想上楼,他说:“好,看樱花那就去看吧。一起去看吧。”
我站起来,跑过去,想帮他上楼,可他却推开我:“别管我,我自己能上,你吃饭去吧。”
我就这样被他推到了一旁,我以为小孩子闹闹脾气没有什么的,可我太过想躲闪,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目光是什么样子,带着范范星辰,又带哀怨,以及不舍。
从这一天,傅铮好像有意无意的相避开我,米娜听说我们要去看樱花,也吵闹着去的时候让我们带上她。米娜老是问傅铮准备什么时候去,傅铮也总是推着明天明天的。
傅铮说的樱花是在波恩的赫尔斯拉伯大街,每年的四五月份那里会盛开整个街道的樱花。据说是人间仙境。
傅铮一推就推到了五月底。
“傅铮啊,你再不去看,那个樱花可就是要凋落了。”
此时我正和傅铮花园里晒太阳,米娜就站在我们旁边,傅铮看着米娜无比渴望的眼神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他问我:“你很想去看吗?”
“连绵不绝的樱花隧道应该很令人神往吧。”
傅铮闭上眼,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缓缓的才开口:“那就去看吧。”
我觉得他的话中有些不情愿,我想说,你要是不想跑,那就算了吧。可是傅铮闭上了眼,眼睑轻闭,很明显,他不想在和我说话。
我不问,纵然一切事情都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