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终究还是带我们去看了樱花,在五月底,樱花将近全部凋谢的时候。
但即使这样,我也不得不说,波恩赫尔斯拉伯大街的樱花真的美的不像话,这里的樱花是绯红色的,没有大片大片的粉色让人看着那么腻歪和矫情,绯红色的隧道从街头到街尾,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真正的为一群不属于童话里面的人建造的童话世界。
米娜的左看看右看看,只怕错过一处:“傅铮,你也真是,要是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来带我们看,肯定更好看。”
小女生虽然埋怨着,语气里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娇嗔。
傅铮很奇怪,他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欣赏风景,就连米娜和他说话也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
我见傅铮不说话,害怕米娜尴尬,接过她的话说:“其实,凋零也有凋零的美。要是让你这次一次看个够,下一次也就不想着了。也就厌烦了。”
“厌烦?怎么会?我米娜喜欢一件东西可是要喜欢永永久久的。”
永永久久,我们年少的时候都喜欢把永久挂在嘴边,可长大就会知道,有时候我们以为的一辈子才是一瞬间,一秒钟的时候却又觉得是永恒。
可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她看向傅铮的神色是多么明显,我不想破坏她的幻想。
“米娜,我想和鸥声单独走走,你可不可以去旁边。”这是傅铮今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反常的要命。
“我……”米娜心中不情愿,可关系再怎么好,她毕竟也是佣人。“好。”
米娜说完,走到了我们身后,边走还边恋恋不舍的扭头。
我推着傅铮:“你对米娜那样她可是要伤心的。”
“我花钱顾她来的,我说话还不能算话了吗?”傅铮的反问让我哑口无言。
我沉默不说话,走到中间傅铮一直敲打着手指,想说话,却又不让自己说出来。
“傅铮,你今天好反常。”我开口,说完,又觉得不对。“你最近都好反常。”
傅铮还是没有接话,我以为他就会让这个气氛沉默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莫名的有些沙哑:“鸥声,你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的一个问题吗?”
问题?你以前问过我的问题好多好多,具体是哪一个?
“我问,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就不会爱我而不爱季凡?”
我推着傅铮的脚停了下来,樱花的花瓣飘飘的落下来,沾染到了傅铮的鞋子上。
这个问题我清楚的记得,因为我是借用季凡的话回答他的,我说,当时季凡根本就没有回答我,所以我就不要回答你了。
我没有想到傅铮会再一次问这个问题。
我还没有回答,傅铮就弯腰捏起他鞋子上的花瓣,他说:“继续往前走吧。”
我推着他,走的很慢很慢。现在街上没有多少人,傅铮的话也很清晰的落入我的耳中:“我就是一个臭小子,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什么都是可以控制的。爱情这个东西那么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我想着,我们一起来到德国,没有季凡,没有其他任何人,说不定你也就爱上我了。可是啊!”
傅铮抬头感叹,他的桃花眼里也沾染了绯色的气息:“我爱你,你不爱我。这根本就不叫爱情,我只是感觉到了爱而不得的苦,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情欲的乐。”
傅铮说的很对,两个想爱的人在一起才有资格称之为爱情,否则,只是爱而不得,求而不能的苦。你看,不被爱的人连拥有爱情的资格都没有。
“真他妈搞笑。”
我一直推着他走,一直走。
“鸥声,你不说话也好,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吧。”
不是我不说话,而是在某一方面我有笨拙的可怕,如此热烈的感情,我缩手缩脚不知道如何去回应。
樱花隧道走到头了,我们停下了,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傅铮也看着我,他含着笑:“这条路好短啊!怎么还没有走就到头了?”
我回看走过去的路,一眼望不到头,只是绯红色霸道的填进人的眼眶里,心里。
“你要是觉得不尽兴,我们再走一遍。”
路就在那里,我们可以再走。
“不。”傅铮想也没有想的就拒绝。
傅铮抬起头,透过高大的树木望着天空,一阵风吹过,下了一阵樱花雨,傅铮闭上眼的时候把的眼泪也吹了下来。
他说:“鸥声,你走吧。”
走?一个字,我就突然听不懂了。
我半跪下来看着他,我问他,语气里甚至带着小心翼翼:“往哪里走?走去哪?”
傅铮睁开眼看着我,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我没有躲闪,可他的手确实颤抖的:“走回江澄,去找季凡。”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走?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我看着傅铮的腿,我说了我也是有着在德国一辈子的打算,况且,这个时候,江澄我如何能回去?
“你这句话让我好开心呀,可是,我敢保证我在季凡之间你还是选择季凡的。”傅铮的眼里是化不开的忧伤。
“胡说什么?我不是选了你吗?”我开口,原来违心的话说出来是那么一刀一刀的扎入胸膛。
傅铮放开我,他的手抽离的时候颤抖的无可救药:“我希望当我说出真相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说。”
说出真相的时候,真相?傅铮用到着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疼痛的无法呼吸。那也就意味着以前的都是假的,都是一个幌子。那也就意味着季凡在江澄过的并不好,季凡过的并不好。单单这一句话就够已经让我心痛了,还谈什么真相?
我想站起来,可傅铮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全身往下压,他的力气极大,他说:“我告诉你的事情都是骗你的,那件事以后警察去了我家,找到了证据,证据虽然不足以致命,可我爷爷还是受到了打击,苏正扬不同心,季凡更不用说了,我爷爷就在这件事上退出来了,现在接手的是苏正扬,而季凡……被关进了牢里。”
傅铮说完,我的理智就已经没有了,我疯狂的想站起来,可傅铮一直压着我的手,他低着头,他吼着:“鸥声,告诉我,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还选我?鸥声,你告诉我,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还会选择我?”
我想却站不起来,我觉得我再不呼吸我就疯了,我抬手打了傅铮一巴掌,巴掌清脆的声音让傅铮松开了我,我也站了起来,我大口的呼吸,良久,我想起来开口:“傅铮,你怎么可以骗我?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虽然,现在一切的质问都无济于事,可现在除了质问一些东西根本就说不出来话。
“我要不这样告诉你,恐怕你刚来德国那几天就已经走了。鸥声,我连挽回都是那么卑微的。”
连挽回都是那么卑微的,傅铮这句话真的把我打动了,可是你看,再怎么深情,永远也不会是说你让我爱上你了,而是你把我打动了。与情爱无关,只是感动。
“那你现在怎么愿意告诉我了?”我低头问,傅铮却不再看我的眼睛。
“因为你现在一点也不快乐,你甚至还得了抑郁症,你现在这样,你让我怎么忍心?”
我突然没有了主意,你知道惺惺相惜都是这样的。
“季凡也爱你,你爱季凡,你们两个才是爱情。你回去找季凡吧。”
傅铮慢慢说着,就那么推着车自己往回走。
我承认,我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回江澄,我恨不得立马飞到季凡身边。
我可我看着傅铮的腿,我的良心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
良心?呵,真好,我还有良心。
我站在原地动不了了,傅铮要从我身边过去,我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轮椅,我问,声音竟然也是沙哑的:“我走了你怎么办?你的腿怎么办?”
“我的腿?”傅铮说着打了自己的两下,他不会喊疼的,因为他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
“米娜其实也不错。”傅铮看向远处的米娜。米娜一直望着我们,看见傅铮看着她,立马跳起来摆着手。
傅铮慢慢的走,慢慢的走过去。
你说,这个世界上谁的爱不是自私的?我为了季凡抛弃了在这里的傅铮。我知道自己的不仁义,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也或许,只有我,傅铮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让我离开,季凡也可以为了心中的清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退出。原来,数来数去,最自私的只有我,爱的最深的也只有我。
我是坐第二天的飞机回去的,候机的时候,米娜来送我,她问了我一个问题:“鸥!如果,我爱傅铮,傅铮一直不爱我,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无解,我无论无何也回答不出来。
我指指天:“也许,上帝会安排好一切的。”
回到江澄的时候,我谁都没有找,我找到季许,说我要见季凡。
季许已经成为了大队长,年纪轻轻有为,也许,他接替的不只是那个大队长位置,还有周昆没有做完的事情。
知道我来,季许却不帮我,理由是,季凡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那是狱警的事。
我又找到警察局,警察问我和季凡是什么关系,我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是我回国前傅铮给我办的新身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我可以再次融入正常人生活中的凭证。
我说,我是季凡的未婚妻,我要嫁给他,请你们让我见见他。
法外容情,监狱的大门为我打开了。
我坐到见面室里,听见了手铐叮当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