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还去看了心理医生。德国医生用呆板而又严谨的话语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最后翻译成中文只有三个字:“抑郁症。”

我觉得可笑,我赵鸥声竟然会他妈的得该死的抑郁症,脸上笑完,心里却觉得难受的很。

这件事我谁也没说,把病历单放进柜子里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进行着自己的生活。

你相信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吗?你觉得改变你生活的事情会是什么?我以前觉得要想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必须是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我又一次想错了。

晚上我下楼吃饭,傅铮已经坐到餐桌上了,米娜在傅铮旁边,两个人说笑着。

一下楼我就觉得好奇:“傅铮,你今天改性了吗?”

“什么意思?”傅铮抬头看着我,笑着说不解。

我坐到他对面,把牛排放进嘴里:“你以前不是吃饭也要抱着你家那只猫咪的吗?今天怎么没有了?”我的话带着半调侃的意味。

傅铮对那只猫真的是爱极了,早上一起床就肥肥,肥肥的喊着。吃饭的时候也要抱着。要不是这只猫,我从来没有发现傅铮会那么腻歪。

“唉!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从来也没有想到猫大不中留。可能又去鬼混了吧。”

我笑:“那估计也是跟着你这个主人学的,人家不是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傅铮本来插了一块牛排正在往嘴里送,听到我得话放下刀叉,身体前躬马上就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们来德国那么长时间,你见我出去鬼混过一次吗?”

动作不可谓不暧昧,语气不可谓不张扬。

我笑,自然的把身体往后挪挪,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那我道歉。不好意思了傅铮先生。”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傅铮也笑,身体却回归了原位,脸上写着失落。

“可能出去玩去了吧,一会就回来了。”傅铮补充说一句,淡淡的,垂着脑袋。

我看着米娜笑笑,傅铮,你要我对你的态度,正如我习惯了季凡这样对我的态度,你这样对米娜的态度。

晚上等到很晚,肥肥还没有回家,不知道傅铮固执着什么,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非要等肥肥回家。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就要下雨了,米娜估计是心疼傅铮:“先生,要不然我出去找找吧。”说完穿上一副就要走。

傅铮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念着佛珠,傅铮不是真的信佛,他只是伤心的时候才会拿着这个东西,他说,他以前难受的时候会去飙车,可现在车飙不成了,只能在家念念佛珠了。

傅铮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眼角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颇有些洋洋得意的味道。

可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竟有些微微泛酸。

我不喜欢这样,我站起来:“我也帮忙找,人多快一些。”

说完我直接对站在门口的博古先生说:“麻烦您照顾傅铮了。”

博古先生微微点头,礼貌的恰到好处:“很愿意效劳。”

我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天,估计是要下雨:“傅铮啊!等把肥肥找回来了,你可要好好教训一顿,天晚了也不知道回家。”

我以为傅铮会顺势给我开玩笑,可他却把佛珠放到桌子上,他放的时候是单手,如果是极度虔诚的信徒会认为这是对佛主的不敬。

“你知道的,对于我爱的东西,我从来不会伤害分毫。”

哦,那这样啊。

我没有接话走了出去。

庄园不算是太偏,周围也住着不算拥挤的人家。

我不太喜欢出来,对路也不太熟悉。我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正想着要去哪里找。

“鸥!这样的天气不太适合出来散步啊!”波特尔夫人正在阳台上把花搬回去,看见我很是热情的打招呼。

这是我觉得德国很有趣的地方,老德国人和德语都是那么一本正经,可德国人确是那么热情好客,说话也不乏幽默,这在他们喜欢把阳台上的花向外摆放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正如波特尔夫人,我们刚来的时候往往有很多不注意的地方,波特尔夫人都会尽心尽力的帮助我们。

“没有人会傻到这样的天出来散步的,您太幽默了!”我指着有些阴冷的天,又无奈的说。“我家的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正要去找。”

“哦!我刚才看见米娜往那边去了,说不定你也可以去那边找找。不过不远处有个小树林您可要当心啊!”

我看了看波特尔夫人指的路:“那个路上看起来好荒凉呀。”我虽然不害怕,但是还是感叹。

“但猫猫狗狗就喜欢去那些地方不是吗?”

她说的也对,我微微点头道谢。

波特尔夫人毕竟是在这里住着的老德国人,她说的没错,肥肥就是来到这里了。因为我刚靠近树林就听见了猫的叫声,也许,我要加一个形容词,是凄惨的猫叫声。

我刚到树林,就连看见了米娜抱着肥肥,她明明是想把肥肥往树上扔!

“米娜!你干什么?”我大喊,跑过去想把肥肥夺过来。

谁知道米娜力气极大,她一手把控这肥肥,另一手抓住我的手腕。

天轰隆隆的打着雷,看样子不一会就要下雨。

“鸥!你怎么来了?”我从未觉得米娜的面目如此狰狞,她本身极白,可现在闪着的雷光照到她的脸上,显得她却是无比的瘆人。

“我要是不来,肥肥今天是不是就已经死了?”我看着她,逼问着。

“鸥,你不懂,我今天要杀了它,杀了这个害人的家伙!”我觉得米娜已经发狂了,她把我推到在地说着好像把肥肥往树上扔。

猫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凄厉无比,在雷声下让我怕竟然吓得发了抖。

“你怕不是被尼塔特蒙了心智!”

尼塔特,德国传说里面的吸血鬼,相传黑死病的传播者。

“你别管!”

我觉得米娜就是被鬼神附了身,要不然她怎么会丧心病狂的想杀死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动物。

可是,当时我脑子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我顾不得站起来,只能在地上抱住米娜的腿让她行动不了:“米娜,快点放下猫,你这样傅铮会生气的!”

果然,我提到傅铮的名字。米娜明显停顿了一下,看来中国的月老和西方的丘比特力量是一样大的,都能够控制人心,迷了心智。

趁米娜愣的时候,我慢慢站起来,想夺走猫,可她的反应太及时。抓住猫又要往地上扔:“就是因为这只猫,傅铮才会这样的。我现在就是为了傅铮好!”

我觉得米娜真的是疯了,说的话都有些不清晰了。

下雨了,雷声更响了,光和声的交汇中勾勒出树林的形状和米娜面目的狰狞。

雨从我的头发上流下来,我看着米娜,用身子挡着她的动作,我的声音慢下来:“米娜,你先把肥肥给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它?”

我毕竟比米娜大那么多,又经历了许多事情,这点稳定性物品还是有的。

“相信我,这个猫要真是对傅铮有害的话,我绝对不阻拦你。”米娜有些犹豫了,我继续说。

她没有动,我慢慢把猫拿回来,抱在怀里,猫往我进怀里缩的一瞬间,我的心才放下一点。

“鸥!你给我!”米娜反应过来,又想夺走。

还好我反应迅速,马上站在比较高的地方,米娜比我高,刚才身高的优势把我压得死死得。现在我们看起来平等,我心里才有一些安全感。

“你为什么要杀死一只猫?”我彻底不理解了,我的声音提高了,我问她。

你是不是觉得米娜是个虐待狂或者是因为这个猫真的对傅铮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我甚至比你想的还严重,但是米娜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我感到了一些心酸,对,是心酸。

“你们刚来的德国你们不知道,猫在我们波恩是害人的动物,我们家不能养猫!”米娜说的时候前躬着身子,雨水几乎迷得她睁不开眼睛,可她愣是没有眨一下,几乎坚定不移相信着她说的话。

我觉得很可笑,米娜怎么会相信这种说法:“可是,现在我们家把那个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我耐着性子,下一句想说:“你这是太迷信的说法。”

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米娜的下一句让我彻底鸦雀无声了。

“还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你难道不知道傅铮每天是多么落寞,他在花园里发呆的样子才真正是被尼塔特迷了心!”米娜几乎对我喊着。“傅铮每天都是这个样子,难道你不是被猫神给害的吗?”

米娜可能不到二十岁,当她用纯正的德语一板一眼的发音中极其认真的说出这样迷信又可悲的话,你不会感到可笑,只会觉得是难受,就像心里堵了一口什么东西出不来又咽不下,就那么在喉咙里。

“米娜,你想多了,傅铮那样不是因为这只猫,真的。”我很笃定的说,就差点拿上帝发誓了。

“可是。”米娜嘴里说出一个单音节又停顿,她这个时候的停顿是多么无奈。“要不是被猫神迷了心,一个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表情?要不要被猫神迷了心,一个表面上那么阳光的大男孩怎么会那么忧伤?”

米娜困惑着说出自己的不解,我也许知道答案,可我要怎么样说出来?

我从高地上下来,我看着她,我拿着米娜的手让她去碰肥肥的毛发,我说:“米娜,我觉得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和猫神无关。这是人心底里的东西。”

米娜看着我,她的眼眸是蓝色的,漂亮的就像柏林白天的海。

米娜不傻,刚才只是一时的从冲动,现在理智回来了,她也归回平静,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她问我:“那傅铮为何会如此的忧伤?”

我拍拍她的脑袋,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米娜,我们回去吧。”

米娜嘴里嗯着,却又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乞求:“鸥!请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傅铮好吗?”

我很喜欢她的眼睛,蓝的像琥珀,满满都是少女的单纯和天真。

我帮她理理头发,我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傅铮的。”

我抱着肥肥,在路上碰见了傅铮。

博古先生一只手推着轮椅一只手撑着伞,傅铮手里也拿着一把伞。

他们从远处走来,在雨中的神态和动作很像美国有一段时间盛行的黑帮英雄主义电影。这样看,傅铮确实足够拥有俘获小女生的资本。

米娜老远看见他们看了我一眼,便小跑过去。

我笑,低头看看肥肥身上还有刚才米娜留下来的抓痕。

傅铮给我撑起伞,我连忙笑:“这只猫真的太不省心了,为了找它我和米娜可是花了好长时间。”

傅铮脸上充满了笑,他接过肥肥。我看着米娜紧张的神色赶紧说:“不过,不知道它在哪里玩的,身上好像受了伤。”

“没事,让它长点记性也好,看它下回还敢不回家!”傅铮说着还用手点着肥肥的脑袋,一脸的溺爱。

我很喜欢傅铮这个样子,无欲无求的让人想去保护。

我接过博古先生去推着傅铮,傅铮一路上没有看我一眼,他低着头,抚摸着猫咪,我只能用漂亮的去形容,漂亮到让我天真的以为,有了猫咪,他就可以忘了情爱。

回到家,我的身上全都湿透了,我上楼换衣服。刚穿上睡衣就听见门外车轱辘慢慢在木板上轻压的声音。

不用想,就是傅铮。

我把门半打开,笑着说:“在门外转来转去的怎么不进来?这可不像你。”

傅铮也笑,推着轮椅进来:“我这不是怕你没有穿好衣服一会再说我流氓吗?我他们又不懂德语,在法庭上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嗯对,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以后你可要小心点了。”我附和着他的话。

看他腿上没有盖东西,怕他凉,拿了一个毛毯盖到他腿上,我刚要起身。傅铮就拉着我,我的脸几乎要帖到他的胸膛上了。

突然没有由来的害羞,我们平常可以开玩笑,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看眼里的火光和心底压抑的东西是永远也掩盖不了的。

我刚想挣脱开,傅铮就开口:“你可以尽管挣脱,反正我现在也拿你没有办法。”

他的话让我不敢动了,我刚有点愧疚的心理,上面就传来了他的笑声。

我抬头看着他一脸得逞的样子,一下子挣脱开来。

“鸥声,不枉我和你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还是很了解你的!”

“傻子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我的性格!”我看着他。

傅铮笑了笑,是嘴角旁边的肌肤扯出弧度,完全没有露出牙齿的。我觉得他笑的有些腼腆或者说不情愿:“你拿着这个吧,涂到你的伤口上。”傅铮拿出的是一瓶跌打损伤药。

我坐到**,不解:“给我药干什么?我又没有受伤。”

傅铮隔空把药扔给我:“别装了,米娜都告诉我了。”

我接过药,感觉挺好笑的:“小孩子就是藏不住心事。”

我打开药,开始在我的胳膊上涂抹着。其实傅铮不说我也没有发现,这个还是和米娜争夺猫咪的时候弄伤的。

涂着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米娜也是了你好,你千万别怪她。”

“不会,她的心情我也懂,我怎么会怪她?”

她的心情我也懂,她的心情我也懂。

短短一句话,就让我闭上了嘴。

我低着头,专心涂着伤口。傅铮过来到我的面前。我坐到的是床头,傅铮在我的面前,他的旁边就是床头柜,抽屉关的不太紧,傅铮有点稍微的强迫症,伸出手准备去关上。

我反应过来想去阻止他,可是已经晚了。傅铮已经抽出了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