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戏法的老师傅笑眯眯的看着沉容,十分亲昵的模样,周遭一票人的目光也纷纷盯着她,发现的确是个美人儿,便乐呵呵的开始起哄——他们一贯是不敢自己上阵,但是顶爱起哄的。

沉容脸上十分尴尬的笑着——她倒不是害怕这个“大变活人”真的把她变没,毕竟她知道这些都只是障眼法,骗骗人的而已,她只是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看着……可是大家一个劲的起哄,老师傅又那么期待,她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致?这样一想,心里又生出了些负罪感,苦恼的皱了皱眉。

“不行。”慕容恪把沉容挡在身后,毫不留情的回绝了老师傅。

老师傅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强撑着笑道:“这位公子,我刘老头一年总共就出来表演四次,若是不能让大家尽兴,我的招牌不就砸了吗?还请这位公子考虑考虑,等会儿结束了,我给你们五十两银子做酬劳如何?”

“你要我说多少遍?”慕容恪冷冷道,丝毫不给老师傅台阶下。

沉容心中不忍,叹气一声从慕容恪背后走出来,对老师傅道:“帮帮你也没什么。至于酬劳什么的——我也不需要。”

慕容恪难以置信的瞪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半晌方才从喉咙里蹦出来几个字:“你若是不愿意,没人可以勉强。”

沉容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抬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终还是沉容先垂下了目光,摇了摇头挤出笑容,“我……还好,也没有很抗拒。”

慕容恪蹙了蹙眉,又僵持了一会儿,方才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过身去撂下一句话:“想去就去吧,说到底,也不干我的事。”

沉容咬了咬唇,眼尾瞥到慕容恪穿过了人形的海浪,那海浪为他敞开了一条道路,随后又禁闭上,于是她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慕容恪其人。

说不出来的,她心里竟有些微的失落。

魏王在旁边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出,见慕容恪离开,莞尔一笑,安慰沉容道:“姑娘放心,兄长只是一时气闷罢了,我在这里等你,结束以后,送你回家。”

沉容平淡的望着他,没有答话,魏王知道她不信任自己,便笑着指指木秋荷道:“你若是不信我,就让秋荷送你。”

沉容脸上绽开微笑,对魏王颔首道:“公子多心了,沉容绝没有这个意思,公子愿意屈驾,实在是求之不得。”

魏王知道她不过是敷衍,但即便是敷衍,他也觉得足够了。多亏慕容恪成全,他能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女人——这个能在他不近女色的皇兄面前游刃有余的女人,他很好奇她是谁——绝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宫女,说不定代表着什么势力,一个他没有意料到的势力……就像木秋荷对于他一样。

沉容跟着老师傅走到场地的中央,老师傅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黑色的箱子让沉容走进去,沉容依言,只听那老师傅在她身后悄悄说了一句:“姑娘,有人要见你。”

沉容讶异回头,箱子的门已经被关上了,沉容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两腿发软有些站不住。这个老者是谁?要见她的人又是谁?是哥哥吗?如果不是哥哥,那她要怎么办?不行,不能冒险——她必须立马出去!沉容刚准备砸门,突然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随即手脚无力,脑子也变得迷糊,眼皮禁不住的打架,慢慢的、慢慢的,眯成了一道缝,往后一倒——她觉得自己挨在了一个人身上,应该是个男人!她想要睁眼看一看那个男人的模样,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流失,直到完全昏迷。

她最后的一点知觉,便是自己被人扛在了肩上——带走。

“我来数数啊,数到十,里面的姑娘就会不见了。”老师傅站在箱子外面笑眯眯道,底下一片呼喊声“快数呀!”“快点!”老师傅把手往下按了按,又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下面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我要开始数啦,大家有耐心些。”

老师傅绕着箱子一圈一圈的踱着,口中慢慢道:“一、二……九、十!”终于数到了十,众人皆屏息以待,一个个眼睛瞪的和铜铃似的,生怕错过了什么机关。只见老师傅打开了箱子的门,众人定睛一瞧,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下面顿时炸开了锅,感叹幻术的神奇,询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地方,都说没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于是皆呼老师傅技法高超,询问那姑娘现在人在何处,老师傅故作神秘的悄悄道:“那姑娘,我已经把她送回了家,用不着担心。”

更多的金银洒向场地,魏王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慢慢踱过去,在老师傅的身边站定,冷冷道:“那姑娘呢?”

“我说了,我已经送她回了家。”

“你觉得我会信?”魏王冷笑。

老师傅叹一口气,无奈道:“公子信不信,这不是我能管的了的,只是那姑娘确实已经回家了,公子可以自己去看一看。”

魏王挑眉一笑,“你知晓她家在哪?”

老师傅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随即转身收拾东西,不再理他。

“秋荷,你看这个老人有没有问题?”

木秋荷冷着一张脸打量了老人半晌,道:“我从小便看着他在这京城里变戏法,没见他有什么问题,现在一看,要么就是他真有通天之术,要么就是做一些不太好的买卖。与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纠缠,不如跟着他回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拐走了沉容姑娘。”

魏王点点头,笑道:“若是帮慕容恪寻回了沉容,他怕是要好好谢我一谢。”

木秋荷瞥他一眼,微微一蹙眉,道:“不要太表露自己的野心。”

“好。”魏王微笑,“秋荷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木秋荷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目光,脸颊略微发烫,“少贫嘴吧。”

老师傅带着两个童子收拾完东西,现场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魏王与木秋荷在旁边的一家客栈门口站着,等着跟踪老人。老人捧着钱袋子,高高兴兴的拍了拍两个童子的脑袋,笑道:“回去一人分五十两。”

两个童子把东西全部搬到一辆板车上,车由驴拉着,两童子轮流赶车,老师傅则坐在板车上,哼唧哼唧的唱了起来。车慢慢向前,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门,沿着田埂向天边驶去。

魏王和木秋荷追到城门处,停下脚步商议。

“殿下还是先回去吧,夜深了,城外危险,殿下身份贵重,不宜冒险。”木秋荷向魏王拱手行礼,义正言辞劝道。

魏王犹豫片刻,心中懊恼不已——大好的机会都被这个老头给破坏了,以后再想接近这个女人,怕是会很难。

“罢了,那我们各自回家吧,你一个人有没有关系,不然我让人送你?”

木秋荷噗嗤一笑,道:“殿下放心吧,这里谁敢惹我?我怕沉容姑娘出事,还是跟着去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魏王不解的望着她,问:“你不过见她第一面,为何如此上心?”

“这与是不是第一面没有关系,我只是见不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人家欺负。”

“这样啊……”慕容恪讪讪一笑,道:“可是那老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你总不能一直跟着,你爷爷会担心的。不如你派人去跟踪他,有什么发现,回来跟你汇报?”

木秋荷一听,也觉得有理,她是爷爷唯一的孙女儿,爷爷肯定舍不得她去冒险。“也好,那我赶快回去,不然怕跟不上了。”

魏王点点头,“那你出城吧,我也先回府了。”

两人在城门处告别,木秋荷骑马奔驰出城,魏王则慢慢踱回自己府上。木府在城郊一处风景优美的地界儿,依山傍水,周围还有数亩良田。木秋荷以最快的速度驰马回府,飞身下马,召了自己的三个亲信来,吩咐道:“我要你们去跟一个人,就是那个变戏法的老师傅,他刚出城没多久,赶着驴车,想必也还没走远,你们快些,如果看到他与什么人接头或是看到一个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就回来告诉我。”

三人领命便去,木秋荷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坐在堂屋的八仙椅上,不知何时她的爷爷——镇国公木敬言从屋子里走出来。镇国公的爵位由木家先祖——木心拓沙场上挣来,从此代代世袭,到木敬言,已经是第六代了,木秋荷父母早亡,虽是女儿身,但却精明强干,将来是否由她承袭镇国公之位也未可知。

“爷爷。”木秋荷站起来,微笑着过去扶木敬言。

“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刚刚你叫翠茵她们三个干什么去?”木敬言忧心忡忡,因为秋荷的父母早逝,他便觉得自己格外亏欠秋荷些,生怕自己没有教导好她导致她走上岐路。

“爷爷……”木秋荷无奈扶额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