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权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道:“娘我知道了,姚师远!那老东西历来标榜清正,眼力容不下沙子,他若知晓此事,一定会痛骂贺朝,然后闹到父亲面前,而父亲又不好为难那老东西,这么一来……”

“嗯,你能想到姚老倒也动了脑子。”江氏笑道:“但眼下我贺府还有一人,比姚老更加合适。”

“我知道了!”贺权惊喜道:“沈希兰!!!她一直都瞧不上贺朝,几次提出悔婚,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夫婿把一个不三不四的下贱女人领回家门过了一整夜,关键沈希兰此时就在咱府上,几乎就等于当着她的面做了这等丑事,沈希兰何等的高傲,肯定会气得不轻,而后也必然会借着此事大闹胡闹一番,到时沈家肯定会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就算到时候父亲想再包庇那贺朝怕也不能,娘,儿子没说错吧?”

“很好。”江氏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贺权愣了愣:“娘,儿子就想到了这些,难道说错了么?”

“不,你没说错,只是此事你只想到了表面,娘且问你,你父亲为何执意促成沈贺两家婚约?”

“当然是想为我贺府找一靠山。”

“没错。”江氏补充道:“我贺府虽家大业大,但到底是商贾之家,稍有不慎一招满盘皆属,你父亲当年遍施恩惠,与众多进京赶考的学子广结善缘,你当是为了什么?正是为了今日沈贺两家官商联盟的局面,为此整整布局了十多年……而当年那些受过我贺家恩惠的学子,唯有那沈标真正出了头,也总算没有白费你父亲多年的苦心经营,娘之所以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你父亲付出了十几年的苦心经营,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中断与沈贺两家的婚约,换而言之,我贺家并非只有贺朝一个公子,如若贺朝实在不行,还有你,你得补上。”

“啊?”贺权一脸惊愕:“娘您……您是说……”

“没错。”江氏肃然道:“你父亲一定会促成沈贺两家的婚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而沈希兰以及沈家将贺朝排除在外后,那还有谁,只能是你了!”

“可是…… 娘,可是沈姐姐比儿子大了整整五岁啊,儿子从没想过会……”

“娘且问你,你喜不喜欢沈希兰?”

“这……”贺朝一咬牙:“娘,儿子不敢欺瞒你,沈姐姐是儿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算比昭妁公主也绝对不差,儿子以前不敢想,是因为那是贺朝的未婚妻,可您突然这么说,要是有机会,儿子当然十分的愿意!”

江氏笑了笑:“你是娘的骨肉,你看沈希兰的眼神娘都看在眼里,又岂能不知我儿之心意,如若你能娶到沈希兰,作了那沈家的姑爷,到时这个贺府又算得了什么,便是施舍给那贺朝又如何,权儿啊,娘希望你能明白,千万不要和你那目光短浅的大哥学,有现成的沈家大靠山却不知珍惜,当然了,也正因为他的愚蠢才成全了你。”

“绝无可能。”一旁的静竹实在忍不住,插嘴道:“沈小姐绝无转嫁的可能!”

“轮得到你这贱人插嘴?”贺权抬起手就要打来,却被江氏拦了下来。

“哦?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没……没什么。”面对江氏犀利的眼神,静竹心慌极了,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这对狠辣的母子算计的可真好,但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昨晚陪贺朝同床共枕缠绵一宿的并不是她,而正是沈希兰,也许他二人早就在此之前,就已经私定了终身,彼此间对于男女之事只怕已十分的娴熟。

就这样,江氏还指望着沈希兰能转嫁给自己的儿子?有可能么?

就算沈希兰水性杨花,然而贺朝也不能答应啊,他看起来绝对不是那种能把自己女人给的奉献出来的懦弱男人啊。

一句话说白了,人家你情我愿的,早就那啥那啥了,轮得到你们算计?算计的着么?

“你叫静竹,是吧……看起来倒也算是个识趣的好女子,即能开口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其中若有隐情你但讲无妨。”江氏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按在了手掌下。

“没有,夫人多虑了。”静竹赶紧辩解道:“奴婢是……是想说,贺家想维持两家婚约,可沈家未必这么想,倘若沈家借此事坚决悔婚,贺家毕竟理亏,又如何勉强呢?”

“放肆!”江氏眉头一皱,甩手一耳光狠狠的抽在静竹脸上:“此话也是你这等低贱之人可以开口?”

贺权赶紧道:“娘,您别生气,其实儿子对此也心有疑虑,本来沈姐姐嫁入我贺府就是下嫁,这事要是被沈伯父知道,那还能同意维持两家婚约吗?”

“此事我儿无需多虑。”江氏解释道:“半月前你父曾主动去沈家重提婚约一事而遭到了沈标毫不留情的拒绝,可没过多久,沈标却主动来我贺府祝喜,并当众宣布退婚一事纯属无中生有,起初为娘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数日间是什么让沈标的态度发生如此急转,后来终于想明白了,沈家自然是瞧不上我贺府的,然而婚约一事并非他想退便能退……”

“儿子不懂。”贺权疑惑道:“这又是为何啊?”

“自然是因为沈标的身份了,他乃朝廷堂堂三品重臣,统管皇宫以外整个皇城的所有事宜,又是如今圣上眼中的红人,然而他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一时风光无二,越容易遭到其他同僚的妒嫉乃至各种算计,这就迫使沈标必须极其谨慎,退婚一事一旦落到政敌手中,便便能生出滔天大浪来,如此这般,沈标便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儿,而放弃大好仕途。况且沈贺两家婚约一事,经上次一闹,只怕早已人尽皆知,换而言之,只要贺府不主动退婚,沈标出于各种顾虑,也绝不敢再提退婚一事。”

“儿子服了!”贺权弯腰行礼:“原来娘早已成竹在胸!如此,儿子绝不辜负娘的一片苦心!”

“权儿你能这么说,娘甚感欣慰,你先去吧,娘单独有些话要对静竹交代。”

贺权虽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先行告退。

转眼房间只剩下江氏与静竹二人。

“你此前说,贺朝并未碰你分毫,此话当真?”

静竹回道:“奴婢不敢欺瞒夫人,大公子只是将奴婢安排在他的房间,随后自己便去了书房,到了天亮时才回来。”

江氏笑了笑,将手中银票推了过去:“这是三百两你且收好,我再问你,贺朝昨夜如何待你?”

静竹低着头,不去看银票,一言不发。

江氏淡淡道:“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本夫人可给你赎身,再赠予你一笔银两,并且还会亲自安排送你远走他处,至此你还有什么其他顾虑,本夫人都可一一替你着想。”

静竹听闻此话,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抬头吃惊的望向江氏。

“本夫人乃贺府堂堂主母,怎么,你且信不过,嗯?”

江氏说着话,又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按在桌上,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静竹。

静竹望着眼前唾手可得的一沓银票,控制不住的咽起了口水。

她不是傻子,何况江氏已经把话送到了嘴边,只要点头,这一沓银票就全属于她了,而且按照她的承诺,事成之后自己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身了,还能拿到一大笔钱,远走他乡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这可是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场景,可如今近在眼前,就等她一句话。

“可……可是……夫人,这钱奴婢万万不敢收啊,大少爷他……”

“你也无需纠结。”江氏依旧淡淡的说道:“此前一番密谈并未瞒着你,便是将你当作了自己人,你也该听明白了,贺朝与沈希兰二人,一个并不愿娶,一个并不想嫁,即如此我等何必要强人所难呢,倒不如成全了我权儿,成人之美之事,为何不可呢?”

“可是沈小姐她……她未必会中意三……三……”

江氏倒也不恼,笑了笑:“那便不是你该操心之事了,到了沈小姐面前作证时,你只需如实交代昨晚实情便可,之后本夫人对你的承诺便会立即兑现。”

静竹一时纠结极了,虽然贺公子的真实为人让她大失所望,可毕竟贺公子对她仍有恩德,自己还没报答便转身就要当众歪曲事实,造谣诋毁于他,如此作为何止令人唾弃。

可是一想到只要自己一咬牙心一狠,马上就能迎来做梦都不敢想的新生,静竹没办法不心动。

她这些年为奴为婢,毫无尊严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贺公子又会如何看待她……

等等!

静竹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头猛然一紧。

昨晚在贺朝房间里的并不是她,而是沈希兰自己!一紧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实给抛在了脑后。

这也就是说,自己不管怎么歪曲事实,在沈希兰面前诋毁贺朝,其实都没用,因为没有人会比沈希兰自己更清楚,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要沈希兰压根不信,江氏的阴谋就绝不会得逞,这样一来也就不算坑害贺朝。

想到这里,静竹慢慢抬起头,再次看向银票:“好,奴婢应允夫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