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半晌午,来的宾客就快挤不下了,远比预期人数要多了数倍,忙着招呼客人的刘管家忙的晕头转向,而贺大江见此情景却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数遍整个临安城,唯有贺家才享有这独一份的面子,今日他贺大江便要当着这满朋宾客的面高调宣布,自己的儿子,贺朝,绝不是废物!
在座的哪个敢放言,有本事半天功夫就能赚得万两白银,没有吧!那就劳烦各位从今往后多议论议论我儿子的好,别再到处胡咧咧!
其实根本就无需多此一举,这场大宴说是答师宴,但真正的主角是谁,谁心里还能没点数,就瞧瞧贺大少爷这会儿有多忙就明白了,一大群人把他围着,反正各种恭维,极漂亮的话使劲往他身上丢就对了。
大部分都是贺朝以前见都没见过的面孔,一声声贺兄叫的他头皮发麻,好不容易逮着路过姚老顶替,赶紧借口方便,第一时间尿遁而去。
临近午时,贺府先后来了两拨重要的客人,先来的是临安城知府胡奇胡大人以其家眷,随后而至的是代表京兆府府尹沈大人的沈希兰母女一行,且随行都带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
前者是临安城当地最大的官员,后者乃堂堂三品重臣的家眷,同来为贺府祝喜,今日的贺府可谓是一时风光无限,好不令人羡慕。
这二者被贺大江亲自迎上了贵宾席,一同坐陪的都是临安城有头有脸数得着的人物,姚师远与贺朝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也被请了上来。
酒宴还未正式开席,席间各种奉承之语你来我往,十分热闹。
贺朝疲于应对之时,格外注意两人。
其一,同沈希兰一同前来的赵夫人,也就是沈希兰的母亲,沈家的当家家母,生平还是头一回见。
赵夫人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十分年轻,容貌端庄,谈吐之间从容淡定,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走出来的贵女。
贺朝打量她时,她在用余光观察着这位未来的女婿,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看似颇为满意。
“听闻贺公子用棋艺半日功夫便赚的万两家财,想来棋力不俗,不知何时能稍微指点一下我家兰儿?”
“娘,女儿才不需要他指点,他还未必能赢的过我呢。”
贺朝笑了笑:“夫人,令爱说的没错,在下就是个臭棋篓子,那日纯属运气,不值一提。”
“兰儿,瞧瞧贺公子多谦逊,哪有像你一样不知高低的,也不害臊。”
“娘,您说的哪里话,姚老在场呢,连某人都是姚老教出来的呢,就算要学棋,女儿自然要与姚老请教,何需舍本逐末。”
“我这女儿都让他父亲给娇惯坏了,让各位见笑了。”赵夫人赔笑道。
明白人都看得出来,赵夫人这么说,无非是想借下棋拉进这二人的关系,哪想沈希兰一次次借口反驳,弄的众人都十分尴尬,尤其姚老最是别扭。
“夫人说的哪里话。”胡奇搭腔道:“沈小姐聪明伶俐,才貌双全我等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出众,下官也有一女,与令爱年龄相仿,与令爱一比,实在不堪一提,羞愧啊!”
此话一出,满桌皆是夸赞沈小姐如何如何的不同凡响,贺朝听的只觉好笑。
要不人家能当大官,能做大买卖呢,这人情世故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表现。
甭管是否昧着良心,好听入耳的话反正不要钱,能把赵夫人哄高兴了,兴许还能多看他们一眼。
“哦?”赵夫人看着胡奇来了兴趣:“胡大人的爱女今在何处,不妨一同入座?”
“唉,说来扫兴,本是要带拙女一同前来,行至半途,拙女身体忽然不适,便不方便出席今日之重要场合,夫人莫怪,不过……”胡奇说着看了贺大江一眼,接着道:“不过咱沈贺胡三家,很快就要结成亲戚了,只怕往后多有走动,还请夫人勿嫌。”
“此话何意啊?”赵夫人疑惑的看向贺大江,贺大江正要开口,胡奇抢道:“夫人有所不知,我那拙女已定给贺家三公子,不日便要正式订婚。”
“好,甚好。如此一来,我三家的确算得上亲戚了,往后可要多走动啊。”
贺大江张了张嘴,脸都憋红了,最终却还是没能辩解。
这该死的胡奇可真行,自己这边还没答应这门亲事,他倒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先斩后奏,行,可真行!
“贺员外,怎么没见三公子呢?”赵夫人问道:“听闻三公子才华出众,曾做出半阙千古绝句,妇人有幸拜读过顿感惊为天人,今日正想见识能作出不过这人间之人,究竟何等的胸怀气魄。”
一听赵夫人这么说,其他人立马跟着附和起来,有人更是当场吟诵那首诗,随即全都跟着拍手叫绝,夸赞贺大江好大的福气,居然有此等才气惊人的公子。
听的贺大江脸一阵阵阴晴不定,那首不过在人间的词阙,是不是贺权那小子所作,如今还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再说今日他根本就没想让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来到这贵宾席,万一情绪一激动,再向那日一样,忽然朝谁跪拜磕头什么的,贺家可再也丢不起那脸。
“贺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裴站起来提议道:“三公子如此大才,往后必定前途无量,今日正是好场合,为何不与我等引荐啊,莫不是瞧不上我等俗流?”
“就是,我看贺兄就是怕我等沾了三公子的光,故意藏着呢。”
贺大江都快被这帮家伙气死了,他是真不想让贺权上桌,可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人赵夫人眼巴巴的期待着呢,也不好再推辞,便只能硬着头皮吩咐下人去请三公子。
此时的贺权正独自在书房里埋着头,外面再热闹都跟他无关,因为贺大江说了,今日他要是敢走出书房胡言乱语,就把他的腿给打断,忽闻下人来报老爷有请,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父亲心里还是有我的,该死的贺朝不过是侥幸风光了这么一回,他不会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一次一定要当着满朋贵客的面好好表现,一定要把贺朝比下去!
认真整理了一番装扮后,好一副翩翩君子的扮相,这才不紧不慢的朝席间走去。
“夫人,这便是犬子贺权。”贺大江站起来示意。
“见过夫人,见过各位叔伯大人,见过先生。”
该说不说的,贺权做表面功夫这一点,贺大江从来没担心过,该一一行礼的,他做的比谁都好,这一番礼过后,众人对其好印象又多舔了几分。
一时之间,原本属于贺朝的风光,直接被贺权抢夺的所剩无几。
贺朝却乐得如此,刚才一直应付各方问话,筷子都没动一下,贺权一来没人关注他了,实在太好了,于是赶紧埋头干饭。
这一幕恰好被沈希兰看在眼里,鄙夷的摇了摇头。
如此正式的场合,这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点规矩都不讲,简直有辱斯文。
一想到自己将来有可能要嫁给这种粗鄙不堪的人,将来的生活不会有丝毫乐趣可言,沈希兰就想哭。
不,绝不!决不要嫁给这种烂俗人!
“真香……”贺朝吃的满嘴是油,这一桌子人从上桌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了,你一言我语的,说的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害的贺朝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一口,能不饿么。
一转头发现身边的姚老正盯着他,贺朝想了想,从碗里夹起最后一个鸡腿放到姚老面前:“先生,咱吃咱的,甭搭理他们,该说不说,咱后厨王婶鸡腿烧的那叫一绝,赶紧尝尝啊。”
“哈哈……”姚老笑着拍了拍贺朝:“你小子啊,不知道你的当你粗鄙不堪,没有修养,幸好为师懂你,你说的对,老朽早就饿的两眼昏花了,那就……”
“啰嗦个啥啊。”贺朝直接上手送到姚老嘴边:“这鸡腿就得上手撕着吃才香,先生你快试试。”
“嗯,是香。”姚老抓起鸡腿,直接来了一大口,顿时满嘴流油,满足极了。
“姚老您……”沈希兰人都看傻了,要说贺朝不顾场合,如此粗鲁的吃喝,倒也附和他的一贯低劣作风,可是居然连姚老也不顾形象,手抓着满是油的鸡腿,当众狼吞虎咽了起来,这还是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大儒的八斗先生么?
天呐,姚老这是怎么了,莫非中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