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感动的想哭,却也来不及作回应。

放血救人这种事也只是在前世时,曾亲眼见一名老中医这么救过人,轮到自己也是头一次,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姚老此时就是中风症状,等到什么薛神医赶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只有通过十宣放血的方法,才有可能把人救回来,所谓十宣放血,就是针刺十根手指头的指尖。

贺朝连续深呼吸了几口气,睁开眼时,抓起姚师远一只手,双眼凝神,不再有丝毫迟疑,用锋利的刀尖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刺入。

此时贺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比起中风,放十指之血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就算失败了,也总比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的好。

片刻后,贺朝浑身湿透,一下变得瘫软。

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一旦得到放松,人就像瞬间垮掉了一样。

再看姚师远,摊开的手掌,十指之血先是呈现出剧烈的喷涌之姿,随后变成细泉一般。

见到此状贺朝知道,他赌对了。

大概一炷香过后,十指之血趋于平稳,贺朝这才让人进行包扎。

几乎与此同时,僵硬的姚师远长长的喘出一大口气,接着便是痛苦而又无力的一阵的呻/吟。

“姚老,醒醒,你可别吓我啊……”贺大江赶紧上前。

“我……我这……这是怎么了……”

众人听到姚老开口,瞬间又哭又笑抱作一团。

没人希望姚老在贺府出事,就算是江氏母子在贺朝施救时,也是十二分的期望出现奇迹,如今奇迹出现了,怎让人不激动。

贺府的危机暂时解除,姚师远休息了片刻,便也渐渐缓了过来。

“贺朝来……”姚师远无力的招了招手。

见姚师远这样,贺朝内心也很自责。

“孩子……人可以糊涂一时,却不能糊涂一世啊,你糊涂的时候,别人只会把你当作笑话,你若糊涂一辈子,却是连成为笑话都不够格了,你懂吗?”

“先生,对不起……”

姚师远摸了摸贺朝的脑袋:“为父只是希望你能争气些,以你的心智,不该如此啊,不该啊……本来这次叫你来学堂,是准备将他赠于你,无论如何,也算是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应该表示的,如今丢了便丢了吧,反正已经是你的了……”

“姚老您这样做是否有失公允了。”江氏拉过贺权不满道:“权儿也是您的学生!”

“呵呵……”姚师远看了眼贺权,勉强一笑:“至于三公子,为师能送他的只有四字……”

“哪四字,权儿你且听仔细了。”

“诚实,宽厚。”

“先……先生是……”贺权脸色大变,吞吞吐吐道:“是何意,学生听不明白……”

“三公子如此聪明,怎会不懂,呵呵……”

“贺朝你!你居然你敢出卖我!我说那日答师宴,你怎会好心帮我,原来是在坑害我!”

贺朝叹了口气:“你要这么说,我便不解释。”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有脸提!”贺大江一巴掌拍了上来:“那日若不是你大哥替咱贺家争回脸面,老子定要活生生剥了你的皮!”

说着还不解气,一脚直接把贺权踹翻倒地。

“老爷何故这般对待权儿啊,大爷处处得您护佑,而权儿无论做什么您都冷眼相待,难道权儿就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吗?”

“啪!”

贺大江一巴掌抽过去:“权儿能有今日,你这做母亲的罪责难逃!管家何在!”

“老爷……”张管家战战兢兢:“把这母子带入宗祠,家法伺候!还不去——!”

“老爷!”

“父亲!孩儿知错了,知错了啊!”

姚师远从头到尾冷眼看着那母子被带下去,一言未发。

待现场只剩他几人时,这才看向贺大江:“贺员外,老朽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在这贺府中原来您才是真正慧眼之人。”

“姚老此话过誉了,我的儿子我这当老子的怎会不清楚什么秉性,朝儿之所以在临安城家喻户晓,骂名鼎沸,我何尝不知江氏母子背后没少推波助澜,而我朝儿呢,从未因此向我抱怨过分毫,哪怕承受铺天骂名依然一笑了之,因此我料定我朝儿有如此胸怀,又怎会是碌碌之辈?”

“爹,你这么当着我的面这么夸我,是不是有点过了啊?”贺朝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接着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棋谱。

“爹,先生,方才我话未言明,棋谱丢失一事与晴儿毫无关系,这傻丫头的品性,想必都有了解,纯粹是自不量力,白白挨了打,一点都让人心疼不起来!”

“少爷我……”晴儿委屈极了。

贺员外喊话道:“晴儿舍身护主,本家主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赏其手中三百银全归所有。”

“老爷我不敢……”

“让你拿着就拿着,跟老爷客气什么,再者说了,老爷我从不便宜外人,以后等朝儿娶了正房后,老爷做主,让他收了你为妾,如此便是自家人了。”

“爹,瞎说什么呢。”贺朝看了眼晴儿,晴儿头都快埋进地板里了。

晴儿是个好姑娘,长得又俊,至于收了她嘛,以前没想过,以后嘛,也不是不能想想。

“贺朝,你手中这是……”姚师远紧盯着贺朝的手。

“都怪我爹非要打岔,先生,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去到大道棋社,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下棋的,然后遇到了一位极其神秘的掩面高手,好奇之下我就暗中跟着那高手,不想被他发现,学生与他纠缠之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怀中藏着的先生棋谱就被他发现了……”

“哦?竟有如此奇事,那神秘高手是何模样,多大年龄,哪里的口音?”姚师远瞬间打起了精神。

贺大江也是听的一脸入迷,都不忍打断。

晴儿更是听的目瞪口呆,都什么跟什么,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会编故事了?

“别急啊,听我娓娓道来。”贺朝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神秘棋道高手,当着我的面翻起了先生的棋谱,这一翻可是不得了,人都看傻眼了,抓着我凶神恶煞的逼问,此作是何等奇人做著,学生我当然不能随便暴露先生您的名讳,于是大义凛然,摆出要与对方鱼死网破的架势,谁成想,那高人见我不说,居然噗通直接给跪下了!”

姚老困惑:“跪下了?这却是为何啊?”

“不仅跪下了,当时都哭了,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先生的棋谱转让给他,他当时都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光了,谁料是个穷光蛋,就只有三百两,那学生肯定不干啊,先生的著作那可是万金难求,莫说那区区三百两,哼,根本就是玩笑!”

“这点不假。”姚老拂须点头:“老朽那本棋谱,的确是千金难换,你小子倒也还算有眼力。”

“那是自然!”贺朝拍了拍胸脯,傲然道:“我贺朝是谁,可是当世第一大儒,天下学子心中如神一般的存在,万众……”

“过了,过了啊……”姚老害羞道:“略微过了那么一点点……”

“过了么?”贺大江瞪大眼:“先帝御赐八斗先生,天下之才被姚老一人占尽,其他读书人全加一块,只配给姚老闻屁,我跟你说啊姚老,自从您屈尊下临寒舍以来,你是不知,咱贺府天天儿都有喜鹊叫个不停,就连那黄鼠狼都不偷鸡了,改偷先生的墨宝了,在下昨晚更是梦到仙人托梦,指名道姓让我好好善待文曲星,我心想啊咱贺府哪儿来什么文曲星,结果一看到先生,顿时悟了,您不就是正儿八经的文曲星下凡嘛?”

“这……这……这……”姚师远脸都红了,紧张的都不敢和这父子俩对视。

贺朝情不自禁冲他爹伸出大拇指,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要不人贺大江能成为临安城的首屈一指呢,没点过人的才华能行么?

“嗯,嗯!”贺朝清了清嗓子:“爹你别打岔了,整的人家都不会了,话说回这棋谱,那神秘高手见在下打死不卖,情急之下,就掏出了藏在内衣里的这本棋谱,说是多年前一次奇遇偶然所得,他愿以此珍藏外加三百两银子来换先生的棋谱。”

姚师远皱眉:“那你就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