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整个贺府唯独书房还亮着灯。
“晴儿别愣着了,继续研磨,快!”
贺朝奋笔疾书,已有数个时辰,他是神采奕奕,反观晴儿困的早就没了人样。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贺朝总算放下了手头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成了!”
几十页价值不菲的宣纸,将所有桌面都占尽了,上面多数笔墨未干,上面有文字叙述,也有棋盘演示。
“少爷,您熬了一夜,就为了写这本棋谱?”
“当然,没这本棋谱少爷天亮之后也就要倒大霉了。”
“那这本棋谱叫什么呢?”
贺朝皱眉:“你倒是问住我了,我想想……”
这本棋谱原本有书名,名叫《围棋中级攻略》,本是为业余进阶专业一段的指导书籍。
只是这个世界棋不叫围棋,而叫合棋,再说起个中级攻略,怎么都感觉太不对了。
想了许久,贺朝再次拿起笔,写上封面《玄玄玄棋经》,落款坐隐先生。
姚老头最喜欢玄之又玄的东西,直接给他弄仨玄,这下够玄了吧。
至于坐隐先生,随手一写,本就查无此人,比青衣棋仙还离谱,愿意找就找去吧。
“晴儿你辛苦了,赶紧去睡吧,少爷也准备歇了。”
晴儿打着哈欠离开后,贺朝并未急着休息,他把所有纸张拿出房外,加速风干的效果。
直到天才露出鱼白时,总算装订好了这本《玄玄玄棋经》,不仔细盯着看,绝对看不出是昨夜的新作。
随后困的像狗,直接就在书房躺下了,感觉才闭上眼,就被人叫醒了,抬窗一看,天已大亮,只得硬着头皮赶往学堂。
来到学堂时,贺权正在朗声诵读,见到贺朝进来,眼神很奇怪,似有话要讲。
“手伸出来!”姚师远手握戒尺,表情肃然的走了过来。
“别吧……”
“啪!”
一下重,一下轻,先重后轻。
“子不知,一日无二晨,时光不重临,该打!”
贺朝错愕的望着面前的姚老,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以前对自己总是视而不见,一副爱咋滴咋滴的样子。
如今竟莫名其妙的上了心,这两戒尺分明是蕴含了情感的,贺朝能感受得到,甚至有点小感动。
“先生,学生记住了,下次绝不迟到。”
“你且随为师来,三公子还请持续。”
姚师远领着贺朝来到另一侧的棋房,直接坐到了棋盘面前。
“为师的棋谱可带来?”
“先生,实不相瞒,棋谱已经不在了,被我……”
“好啊!好!”姚师远勃然大怒:“为师昨晚问及棋谱便绝你不妥,没想到,你居然真把为师的心血给卖了!竖子!岂有此理!”
“先生我……”
“汝父费尽心血,将你托付于老朽,老朽本不愿教你,只是念及贺员外一片赤诚之心,近来所观,本以为你还有救,没想到,老朽真是没想到啊,哈……哈哈……”
姚师远也是气极,他并未虚言,那本棋谱是他一生行棋所汇的心血所在,多少人宁舍千金只求一副本,皆被其断然拒绝。
若不是他被贺大江一片拳拳之心所打动,怎么可能舍得将他借于贺朝。
本想着此子就算在怎么荒唐,也断然不敢损坏自己一生的心血分毫,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短短数日,棋谱居然被这混蛋给卖了!
姚师远激动的吵嚷声,很快激动了贺府上下。
刚起床的贺大江,以及江氏等人赶紧闻讯赶来。
“贺员外,夫人你们来的正巧!老朽一生授学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姚老先别激动,朝儿,你又怎么惹着姚老了?”
“父亲,大哥此事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前几日先生将他一生心血所绘的棋谱,借于大哥学习,谁料大哥居然把先生的心血之作给卖了换了钱,而且我还听说,昨晚大哥深夜才归,是去了南湖花船,想来大哥定是卖棋谱所得之财,系数花在了那些娼女身上。”
“岂有此理!”贺大江勃然大怒,转身冲着贺权怒吼道:“你这逆子,那只眼看到你大哥去了花船?又是那只眼见到你大哥把钱全花在了娼女身上,啊!”
显然前日贺权当众下跪,丢尽贺家颜面一事,贺大江仍耿耿于怀。
“老爷你冲权儿嚷什么?”江氏不乐意了:“卖掉姚老心血之作的又不是权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惹事,就让他自己解决!”
“解决?”姚师远笑道:“今日我便看你贺家怎么个交代!”
“姚老,你看,子不教父之过……”贺大江弯着腰凑到面前:“朝儿不懂事已经卖了,那啥,朝儿你如实交代,到底卖了多少钱,为父大不了赔给姚老便是。”
“老爷,夫人……”一旁的晴儿噗通一跪:“这不怪大少爷,是奴婢一时贪心,自私偷了棋谱,拿去大道棋社给卖了三百两,这是卖的钱……”
“你个贱胚吃了熊熊豹子胆了!”江氏冲上去,直接一巴掌狠狠的甩在晴儿脸上,接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早就看你心术不正,没想到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江氏说着又举起巴掌,下一秒却迟迟落不下去。
“小娘要打要骂直接冲我来就好了,狼子野心说下人怕是不妥吧。”
“松开!本主母管教下人,莫非你还要插手?老爷,贺府的规矩还做不做数!”
贺大江看了眼贺朝也很为难,管教下人历来便是当家主母份内之事,纵使他这个老爷,遇到这种事也不好插手的,规矩一破,以后想再立就难了。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氏这哪里是在教训晴儿,分明是在打骂贺朝。
要说晴儿什么为人,其实贺府上下心知肚明,老实巴交一小丫头,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儿,她也不敢私自干出这么大的事。
主动跪下来挨打挨骂,一看就是想替自己的主子背锅。
“三百两!”姚师远一把推开了江氏,瞪大了眼睛盯着晴儿:“你再说一遍!”
“是……是三百两,钱……钱都在这里了……都是我干的,和大少爷无关啊!”
姚师远听闻,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身子一斜,直接瘫倒在地,满脸通红,瞪大了双眼,呼吸越来越弱。
“快,快去找郎中!可不能让姚老在咱贺府出事啊!”江氏慌了。
贺朝见状只能站了出来,蹲下身观察起姚老。
随即跑出了棋室,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尖刃。
“贺……贺朝你……你要干……干什么!快,快拦着他啊!这逆子是要欺师灭祖啊!”
“朝儿住手!”
“少爷千万不要啊!”
贺朝被吵的很不耐烦,回过头皱着眉头:“姚老这是气极了,一时气血上涌,全部堆积在头部,若不放点血,到时脑出血一切都来不及了,所以麻烦先闭嘴好吗?”
“什么脑出血,听都没听过,老爷,您快拦着他啊,这个逆子是想彻底葬送咱贺家啊!”
“闭嘴!”贺大江也是心烦意乱,但他还是最终选择相信了自己的儿子。
理智告诉他,贺朝虽平日里混头惯了,但骨子里却是善良的,这些年来连杀鸡都不敢看,你让他杀人,而且还是当众杀人,这怎么可能。
何况他为什么要杀姚师远呢,就因为犯了点小错,根本不至于。
“父亲,大哥从未学过医术,他如此冒失,倘若姚老真就葬送在了他的手里,光是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这代价我贺府承受不起啊!”
管家也急切道:“是啊,老爷,万不可如此,我已派人去请薛神医了,还是等薛神医到了再说吧。”
“都给我闭嘴!”贺大江怒吼一声,接着义无反顾的走到贺朝身边,抬起手指着对面一圈人:“父既是子,子既是父,此刻我儿贺朝所为,若有任何闪失,皆由我父子二人共同承担,听明白了?!”
“朝儿,纵使天下人谁都不信你,你还有爹撑腰,放心干吧,爹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