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江人懵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指着大门方向怒斥道:“姓沈的,谁请你来的,出去!”

“岂有此理!”沈标猛拍桌子,嚷道:“你请不请是你的事,我沈某来不来是我沈某的事!既然来晚了,按照规矩,我自罚三杯,先干为敬!”

说这话端起酒杯,根本不给贺大江反应的机会,连续三杯一干而净。

随后又端起酒杯来到姚师远面前:“姚老,今日这答师宴您是主角,沈某敬您!”

“沈大人有心了。”

贺大江端着酒杯人都傻了,这姓沈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可是贺府,无邀自入便罢了,关键是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这一会儿功夫就替自己张罗起了酒宴,反倒显的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诸位,沈某方才入府时,隐约听到有人正在议论我爱女沈希兰与贺朝退婚一事,沈某在此澄清,此事纯属无中生有,荒谬至极!”

“父亲!”沈希兰急了。

沈标直接无视沈希兰,走到贺大江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想我沈某当年穷困潦倒,险些饿死在路边,是贺贤弟救了我一命待我恩重如山,这才有了今日之沈某,沈某岂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况且我与贺贤弟向来感情深厚,从无嫌隙,所以退婚一事纯属无稽之谈,还请诸位做个见证,不日我之爱女沈希兰,便会与贺家大公子贺朝例行完婚一事。”

沈标一席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却是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尤其是贺大江,张着嘴目瞪口呆,显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

“贺贤弟,为兄所提,你……不会有异议吧?”

“我……姓沈的你——!”

不等贺大江回过神,一旁江氏赶紧挤了过来:“哎呀老爷,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既然沈大人都这么说了,咱还有什么好讲的呢,姚老您说呢?”

姚师远喜笑颜开:“比起老朽这答师宴,沈贺两家若能结亲,这才是天大的喜事啊!”

随即众人上前纷纷恭贺道喜,七嘴八舌愣是让贺大江插不上嘴。

当然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挤到贺朝面前各种道喜,眼下道喜之人,许多便是之前非议嘲弄贺朝之人,变脸之快那叫一个令人措不及防。

“姓贺的你出来!”

贺朝侧头一看,原来是沈希兰摆着一张臭脸在叫她,两人来到一侧。

“姓贺的你听清楚,我父亲所讲并非我的意愿,而是……算了,我与你也讲不了这些,总之你记住……”

贺朝接过话:“总之我要记住,你沈希兰嫁猪嫁狗也绝不会嫁给我这个废物,行了,大小姐,你都说了几百遍了,下次能不能换些新鲜点的词儿?”

“你——!我劝你……”

“你劝我最好要有自知之明,千万别自作多情,沈大小姐,亏你还被称为才女,就这点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你不烦啊?”

“贺朝你!你就是个泼皮无赖!我懒得理你!”

贺朝笑了笑,转身亲昵的对身边丫头说道:“晴儿走,少爷领你吃席去。”

“少爷,可是我是个下人呀,不能上桌的……”

“有少爷给你撑腰,你尽管把肚皮敞开了吃,走!”

沈希兰呆呆的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粉拳越攥越紧。

贺朝他……他凭什么!

她沈希兰自信论长相,论身段,即便是和大泱第一绝色之称的昭妁公主比也绝不逊色。

况且琴棋书画她是信手拈来,跃马奔驰千里,那份英姿让无数男儿直汗颜。

光是皇城明确倾心她的贵公子都快数不过来了,贺朝他凭什么每次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十分冷淡!

不就是仗着临安城的富家少爷的身份,他这种少爷放到藏龙卧虎的皇城之地,根本都算不得什么。

就这样的人,凭什么在他眼里,自己居然连一个下人丫头都不如,凭什么啊!

沈希兰咬牙跺脚,委屈的想哭。

要不是退婚一事已经严重影响到父亲的仕途,让沈家背负了很多骂名,父亲为了消除负面影响,不得不带着全家,来向贺屈尊降低姿态。

至于当众宣布从未有过退婚一事,本就是一家人提前商量好的缓兵之计罢了,沈希兰也不会较真,只是每次只要一见到贺朝,她就很生气。

自己早已倾心于青衣棋仙,假如这世上没有青衣棋仙的存在,自己为了沈家,委屈下嫁到贺家,也不是不可。

可是那个身影已经在她心中挥抹不去,一想到现实中废物贺朝才是自己的未婚夫,沈希兰就感到意难平。

“少爷,沈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晴儿不解道:“明明是他们主动提出的退婚,如今却又这般……”

贺朝侧头看了眼人群中意气风发的沈标,笑了笑:“只能说咱们这位沈大人啊一般蠢。”

晴儿挠了挠头:“一般蠢?”

“有些蠢,却还没蠢到无药可救,不就是一般蠢了么。”

“晴儿还是听不懂呀。”

“这做人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表面功夫,表面功夫做的好的人,总归很难混的太差,这就和下棋的道理一样,各种棋路都摸透了,这棋力自然也就上来了,慢慢你就懂了。”

晴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陷入了纠结中。

“哎呀,三公子都长这么大了,贺夫人啊,沈某如今特别后悔,没能多生几个女儿,否则如何能错过如此佳婿,啊?”

江氏陪笑道:“沈大人说笑了。”余光却一直盯在沈希兰身上,越看越是喜欢。

假如成为京兆尹大人女婿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贺朝,那该多好。

“哪里是说笑,沈某在皇城时便听闻三公子大才,曾作出半阙千古绝唱,不怕贺夫人见笑,沈某还专门花了重金,将此阙诗词装裱了起来,正准备抽个时机请咱圣上过目呢。”

“啊?”江氏瞪大了眼,激动的都快落泪了。

大泱国历来重文轻武,能作诗写词的所谓的才子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可绝大多数的才子写了一辈子诗词,最后依旧落得无病呻、吟。

别说能得到天子的赏识,便是得到某位寻常大人的赏识,那这一生便算是有了着落。

听闻当今圣上诗词造诣极高,一般寻常诗词根本如不了法眼,但既然连沈大人都这么说了,便足以证明自己儿子的那首诗词,绝对能称得上是良品。

若是此阙能让圣上问一句作者何许人也……

光是想想,江氏都泛红了眼眶,情难自禁。

“傻小子,快!还不快谢过你世伯!”

江氏能想到的,贺劝当然也能想到,此刻他呼吸急促,根本不用江氏提醒,噗通就跪在了沈标面前。

“世伯大恩大德,侄儿必将终身刻骨铭心,他日若有翻云时,绝不敢忘世博提携厚爱之恩。”

说着话当众咚咚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要不是沈标拦的快,怕是还要没完没了的磕下去。

这一举动引得在场的人唏嘘不己。

尤其是一旁目睹的姚师远,低垂着头,表情无限失落。

年轻人追求功名之心并无错,只是应藏于心,勤于行,而不是靠谄媚,巴结讨好的方式,企图走近路。

何况以贺权之才,将来考取状元之身,自我成就功名之路,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何须跪拜那沈标?

再者男儿膝下有黄金,三叩九拜,只对父母天地,因谄媚而当众失掉做人的骨气,这般心性当真令人失望透了。

“逆子!”贺大江早就忍不住了,上去狠狠的一脚揣在了贺权身上。

那贺权当众滚了三滚,爬起来时竟再次匍匐在了沈标面前。

“世伯,您是堂堂京兆尹大人,定不会戏弄侄儿吧?”

“世侄放心,我既说过必能作数,下次朝会之后我便呈于圣上,还是赶紧起来吧。”

贺大江气坏了,抄起手边凳子就要砸去,江氏见状赶紧拦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啊,沈大人与权儿有此等大恩,便是长跪不起也是应当!”

贺大江一听,气血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怒骂道:“逆子蠢妇!我贺大江的脸面全被你们丢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