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长接茬道:“你是说他怕给人落下话柄?说马原是靠他的势力才获得副市长提名?不至于啊……马原已经做得很聪明了。他是请李市长出面为他提的名,朱书记只要不说话就行了,他也没必要站出来反对呀!”

刘碧玲说:“可是上上下下的干部,哪一个不知道李市长和朱书记私交甚好?李市长给马原提名,在外人眼里,就是向朱书记示好。朱书记怎么会接受呢?他在工作上,是从来不授人以柄的。”

张局长说:“这件事引得议论纷纷。”

刘碧玲说:“大家就是看着稀奇,议论一天两天的,也就过去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马原在家里有家庭暴力行为,这才让朱强忍无可忍,在工作上与他为难,为女儿出一口恶气。你说讲这话的人是什么居心?无非是冲着朱书记和马书记来的。其实,像朱书记这样硬气的领导并不少见,只是下面搅浑水的人也是不少,总能把好事说成坏事。”

张局长说:“不过,这件事对马书记的影响,确实不小。”

“那是。”刘碧玲说,“说不定以后还有人要拿这事在马书记身上做文章呢!人家会说他肯定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为什么连他岳父大人都要否决他的副市长提名呢?”

张局长说:“可惜了马原这么个聪明人。以后怕是要在政途上不断受措了。”

刘碧玲说:“其实有时候,聪明不聪明,也不是最关键的。”

张局长诧异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默然地点了点头。

张局长说:“听人说,朱书记是你以前的老师?”

刘碧玲笑了笑说:“还有人说您和我以前是同学呢!”

张局长哈哈大笑,说:“是嘛!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刘碧玲说:“传言嘛,总是有真有假的。”

张局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刘碧玲踮着脚往前看了看,说:“我快到了。谢谢你送我。”

张局长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跟你聊天很轻松很快乐。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刘碧玲看了看他,说:“好的。再见。”

“再见。”张局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快速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

刘碧玲越走越快,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绿树红花的画面:年青的张局长穿着洁白的运动衫站在一棵石榴树下,一个女生飞快地跑向他,边跑边叫“张站长,张站长”,站在一旁的刘碧玲一脸稚气,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眼睛里充满向往的神气。

刘碧玲和张局长确实曾经是校友,她刚读大一,他已经大四了, 是校广播站的站长,无数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们第一次在市政府办公楼碰面,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是对于他来说,她仅仅是一个陌生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向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掺杂了暖意,一点一点擦亮了火花?她明白他的心意,找借口给她送玫瑰,又谈论了一堆有的没的官场见闻,无非是最想讲的那句话说不出口而已。她曾经渴望过他的心声,但是,自这晚开始,自这支粉色玫瑰和用火柴点燃的七星开始,她知道,再美丽的心事都已经过去了,就让一切故事入土为安。

她仍然在办公楼碰见他,她淡然而客气地微笑,匆匆地打个招呼,不再回头。

听说了马原的事情,陈婉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既有些报复性的快感,又有兔死狐悲的同病相怜。马原当年不顾她的感受,用婚姻当作政治上的筹码,这种做法确实令她所痛恨和齿冷,可是同样身在官场的她,又何尝不曾为了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利益关系而改变过自我的某些价值观?他们本质上是有些共通之处的,只是马原比他做得更绝。

陈婉凌有些心灰意懒了,她想换个工作,调节调节心情,一直这么在梅爱红手下蹲着,也不是个办法。

换工作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着也得先跟父母说说。婉凌找父亲商量:“我想换个部门干几年,在广电局也做了近三年了,没什么起色,说不定换个单位反而好些。”

陈建涛说:“你是不想在梅局长手下做事吧?”

一语道破,婉凌只得默认。

陈建涛说:“其实,我觉得梅局长这个人挺不错的。”

婉凌说:“梅局长是个好领导,只是我跟她之间有些误会。”

陈建涛说:“误会终究是误会,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再说,我看梅局长也不像那种为了私事而影响工作的人。”

婉凌一向敬重父亲,听了这话却也不免觉得他有些老朽了,因此闷着声不做回答。

陈建涛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太迂腐了?”

婉凌直言说:“现在的人跟你们那时候的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陈建涛急了,“什么时代都有好人有坏人,有靠得住的人有靠不住的人,我也并不是一味地把人往‘忠’里想,只是,我跟梅局长也接触过多次了,我这辈子,经过多少风雨,看人不比你准?”

婉凌见父亲气喘吁吁,憋了一头的汗,也不敢再做争辩了:“梅局长人确实不错,也有领导才干,如果能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那自然是没话可说的了。”

父亲说:“小婉啊,我告诉你,人这一辈子,能碰上一两个懂得看人、用人的领导,那就是一生的幸运。你有幸碰上了梅局长,那是你运气好。她不光赏识你,最重要是懂得如何去用你,让你发挥最大的潜能,这样的领导,有些人找了一辈子,换了无数的工作,也未必能够碰得上呢。不管你们之间曾经有什么误会,只要你主动去化解,勤勤恳恳地协助她的工作,像梅主席那么聪明的人,我就不信她会拐不过弯来!”

婉凌本不想说太多,让父亲操心,可她觉得父亲说的话过于一厢情愿了,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并不是我工作不主动,而是我根本就不敢主动。梅局长现在处处防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干,怕我拆她的台。”

陈建涛说:“她怕归怕,只要你多做几次对她有帮助的事情,她的担心不就能够慢慢化解了吗?”

婉凌无奈地说:“那我尝试着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