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碧玲与何芳、陈婉凌在酒吧门口分了手，徒步在小街上走了一会儿，又转到前面一家酒吧里喝酒去了。对于她来说，跟何芳和陈婉凌喝酒是工作，只有独个儿待着，自斟自饮，方可以算得上是休闲。
刘碧玲叫了一瓶红酒，一包七星，左手香烟，右手酒杯，烟一口酒一口地吞吐着。有陌生男子靠过来，拿着塑料玫瑰向她献媚。刘碧玲说：“如果你买不起玫瑰，就不要学人家的样子送花。如果你想送花，就不要省这两块钱。”那男人把手一挥，将塑料玫瑰撤了回去：“切！你以为你是谁啊？值得我花钱给你买花？我只不过是逗你玩玩，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刘碧玲捂住鼻子避开花瓣上抖落的灰尘，说：“如果我不值得，你就不要过来与我搭讪，既然你跟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搭讪，那不是说明你比这个女人更加低级吗？”“你！”那男人怒目相向，指着她恶狠狠地点头。刘碧玲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狠话，或者是做些什么狠事，然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他装了半天凶样，悻悻地走开了。“切！”刘碧玲兴味索然，她不光碰不上传说中如白马王子般诱人的男子，甚至连个真正的流氓都碰不上，遇见的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小混混。
正自无聊，又有一枝粉红玫瑰递至面前，刘碧玲烦恼地挥了挥手说：“别烦我，一边去！”
来人干咳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却并没有走开。
刘碧玲抬头一看，失声叫了起来：“张局长……”
那被唤作张局长的人颔首一笑，说：“刚刚在门口被卖花的小姑娘拦住，非得逼我买枝鲜花，我说我单身一个人，买花干什么？她说让我买了送给第一个碰见的女士。我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得买了。”
张局长那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刘碧玲早涨红着脸把香烟熄了，叫服务员添了个杯子，给他满上。
刘碧玲顺着他的话问：“我是你进门之后看见的第一个女性？”
张局长笑笑说：“哪能啊？我进来一看，到处是女人，就是没一个认识的。我可没那个豹子胆，给陌生女士送花，说不定被人当做花痴呢！我好不容易在角落里看见你……”
“哦！”刘碧玲说，“原来是送不出去，这才想到送给我。”
张局长定定地看着她，并不接话，在衣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香烟夹子递过来，请她抽烟。
刘碧玲本来是不好意思在张局长面前抽烟，这才把香烟熄了，他当时看在眼内，并未制止她，这会儿却主动掏出香烟来给她，于不动声色中予人的尊重和关怀，刘碧玲不觉心中一动，她犹豫了一下，拣了支香烟夹在指间。
张局长“擦”地一下点燃了火柴，凑近玫瑰照了照，一并递上来送到刘碧玲眼前。
刘碧玲凑过去点了烟，顺势接了玫瑰，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真新鲜。”
张局长说：“常常在办公楼看见你，可惜很少有机会聊一聊。”
刘碧玲说：“是啊，我也常常看见你。你总是很忙碌、很严肃的样子。”
张局长说：“其实也没怎么忙。”
刘碧玲说：“是吗？看上去却很忙呢。”
张局长说：“假忙。都是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刘碧玲说：“我们也是，尽做些没头脑的事情。”
张局长说：“忙过这一阵就好了，下个月稍微轻松一些。”
刘碧玲说：“是，下个月就没什么事了。”
张局长还想说点什么，起了个势子，然而终究是没能说出来，闷声吸了一阵儿烟。
刘碧玲也闷声吸着烟，她预感到他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她既希望他说出来，又担心他万一真的说出来，她会不好应对。
张局长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叫了句：“碧玲……”
刘碧玲心尖一颤，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碧玲，”张局长说，“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刘碧玲无声地点了点头。
张局长又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把这口吸进去的气缓缓地、长长地吐了出来。
刘碧玲紧张而烦躁地等待着，她都感觉到那些动人的词语已经快要挤破他的喉咙，即将从他的齿缝之间逃脱出来了。她甚至已经体会到了那些迷人的句子给她带来的深深的震颤。
“碧玲……”张局长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说：“来！咱们干一杯吧！”
刘碧玲恍然地抬起头，惘然若失，又如释重负。她举起酒杯迎了上去，说：“来，干一杯。”
一杯酒饮尽，刘碧玲欠了欠身说：“张局长，您慢慢喝，我家里还有点儿事，先回去了。”
张局长说：“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刘碧玲犹豫了一下，说：“那……您先行一步。”
张局长知道她的意思，怕同事看见，误以为他们在此约会。他笑了笑说：“还是你先吧……我再喝一杯。”
刘碧玲点了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刚出了酒吧，张局长从后面追上来，朗声叫她：“碧玲……”她知道他赶上来的原因，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张局长跑了过来，他一惯严肃的脸色显得有些慌乱，甚至有点口吃了：“碧玲，我是想问你，我是想问你……”
刘碧玲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如果不是手扶着路旁的这棵樟树，她真的要瘫软下去了。
张局长扶了扶她的手臂，把她拉至一处暗角，接着说：“碧玲，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马原的事情？”
“哦！”刘碧玲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知道。怎么？”
“啊……”张局长想了想说，“我觉得朱书记的做法很奇怪，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碧玲还是那句话：“朱书记这个人是这样的，他最怕背后被人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