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商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1]。

隔座送钩春酒暖[2]，分曹射覆蜡灯红[3]。

嗟余听鼓应官去[4]，走马兰台类转蓬[5]。

（据上海古籍出版社版《玉谿生诗集笺注》卷一）

作者档案

李商隐（813～858），字义山，号玉谿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县）人。李商隐15岁时就以擅写文章知名，后拜谒令狐楚，受到赏识，聘入幕府，得到亲授，中了进士。令狐楚病逝后，泾源节度使王茂元爱其才并以女妻之。当时朝廷分为以牛僧儒和李德裕为首的两大派别，两党斗争激烈。令狐父子和王茂元分别属于牛党和李党。李商隐先从令狐楚，后附王茂元，因此被牛党视为“背恩”。宣宗以来，由牛党执政，李商隐从此在官场夹缝中生存，辗转于各处幕府，潦倒终生。

李商隐是晚唐成就最大的诗人与杜牧齐名，并称“小李杜”。他的诗歌独具一格，自成一家，现存诗约600首。他早年胸怀大志，关注现实，代表作有咏史诗《有感》《哭刘》和政治诗《贾生》《隋宫》《杜工部蜀中离席》等。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他的爱情诗，其中一类以“无题”为名的组诗最有特色。这些“无题”诗大多以男女情爱为题材，寄托深远，精工绮丽，工于用典，巧于比兴，广为传诵，代表作有《锦瑟》《嫦娥》《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无题》（凤尾香罗薄几重）等。

含英咀华

以“无题”作为诗歌的题目是李商隐的独创。此类作品非成于一时一地，往往因作者不愿或者不便表明诗歌的旨意而以寄托或暗喻的方式曲折隐晦地抒发和寄托自己的心志。这也使得后世读者对“无题”诗的意旨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首联追忆昨夜的星辰、夜风、画楼、桂堂等一系列景致，渲染出一个月明星稀、湖风徐徐的春夜，在画楼旁的堂室与情人约会的温馨气氛。颔联并未立即写宴会实景，而是巧设比喻，把恋人间心心相印无比默契的微妙感受表现得无比深刻，以身之“无”和心之“有”的对比，出神入化地把原本抽象的感受形象化，是脍炙人口的名句。颈联再次转回欢宴，所写看似寻常的猜谜游戏，细想却当是昨夜众多的情境在记忆中留下的最令人回味的温存片段。尾联以嗟叹开头，对恋人的依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不舍却不得不在更鼓声中去应付官差，表达了对人生如飞蓬的无奈，对走马从官的厌恶。

全诗情景交融，情调缠绵真挚，文笔精致绮丽，具有“韵外之致”、“味外之旨”，既让人感受到情人间的温情脉脉，又让人觉得神秘朦胧，留下很大的空间供读者对诗境进行主观的审美创造，这正是李商隐“无题”诗能历久弥新的原因所在。

思考练习

1.本诗表现了诗人怎样的感情？

2.颔联是久为传诵的名句，说说它的好处。

3.阅读李商隐《锦瑟》诗，分析其无题诗意境朦胧、含蕴丰富的特点。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1] 灵犀：犀牛角。古人认为犀牛是灵异之兽，犀角中有白纹如线，上下相通，这里是以犀牛角有白线贯通比喻两人之间的默契。

[2] 送钩：又叫藏钩，古代腊日饮祭后的一种游戏。

[3] 分曹：分组。射覆：古代酒席间的游戏，将物品藏于覆器之下然后众人猜度。射，猜度。

[4] 听鼓：听到更鼓声。

[5] 兰台：汉代管理档案图书之处，唐代改秘书省为兰台。转蓬：随风飘**的蓬蒿。喻自身处境无奈，身不由己随世事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