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邻又做了噩梦。
自从她老老实实按时服用商枝给的药开始,已经有好几天都没做噩梦了。但这次的噩梦和之前那些记忆模糊的噩梦有着明显的区别,陈邻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拿‘噩梦’来形容它。
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梦,梦里她躺坐在浴缸中,用水果刀割开了自己手腕。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又迅速的和浴缸内温水融为一体,被香氛气味填满的浴室里,血腥味很快就弥漫开,腥甜得令人作呕。
持续失血的感觉过于真实,失温,心跳加速到呼吸困难,意识如同在夏日不开空调的午后小睡,黏糊眩晕到爆炸却又被抽干所有起身的力气。
从那没头没尾的梦境中惊醒睁开眼时,陈邻甚至有些恍惚。她看着自己头顶的天花板,眼睛并未全部睁开,从那细窄视线中窥视涣散天光。
片刻后,她回神,翻身而起,不知为何忍不住去摸自己手腕——灵偶的手腕细腻光滑,摸上去时甚至能感觉到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脉搏和温度。
没有梦境中狰狞的刀口,也没有鲜血不断涌流。
陈邻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最近的梦是越来越离谱了。”
如果说之前的噩梦只是单纯可怕,昨天晚上的噩梦就简直是无厘头的吓人。尤其是梦中那种躺在浴缸里,清晰感觉着自己血液和生命不断流逝,自己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那种感觉尤为可怕。
这个噩梦过于真实,让陈邻想到了徐存湛前天和她说的话——他说他做噩梦,梦见陈邻死了。
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风水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陈邻想来想去,仍旧觉得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肯定是因为这个世界规则过于凶残了,她自从穿越过来,不是在看徐存湛杀人就是在看徐存湛杀妖。
现实世界里看鬼片都还会做噩梦呢!她却搁这隔二差五目睹屠杀现场,她不做噩梦谁做噩梦?
起床洗漱,出门吃早饭——平时陈邻都是吃早午饭,但是今天被提前吓醒,于是因祸得福吃到了早饭。吃早饭的时候沈春岁没来,陈邻觉得奇怪,问了问昭昭,昭昭咬着小笼包说不知道,转头又问徐存湛吃不吃小笼包。徐存湛问陈邻吃不吃。
陈邻恹恹的摆手,徐存湛就坐回去保持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徐存湛今天也是一副凝重不高兴的表情,目光时不时就落到陈邻身上。
以前徐存湛也会盯着陈邻——他以前的盯是一种隐晦的,如果被任何人发现了苗头,就会迅速移开目光隐藏自己的盯。
但最近他不藏了,开始光明正大的盯,光明正大到昭昭都发现了。昭昭吃早饭,一般时间在看徐存湛,剩下一般时间在顺着徐存湛的目光去看陈邻。
陈邻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早饭没吃几口就说饱了。她惯例去王宫附近看了看情况,今天的南诏女王也没回来。
大祭司也不在。
南诏女王去祈福的女娲庙位于郊外,那是南诏国将建国时立起来的第一座女娲庙,只有得到了女娲娘娘赐福的南诏国子民才能进去。
陈邻找店小二借了个梯子,爬上屋顶,坐在最高的屋脊上时,可以远远看见那座女娲庙。因为隔得很远,其实看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见庙宇,嵌在群山之中。
身后传来砖瓦被踩的声音,陈邻回头,正看见昭昭拎着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她在陈邻旁边坐下,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偏过脸来紧紧盯着陈邻。
陈邻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昭昭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不觉得,存湛最近很关注你吗?”
陈邻敷衍回答:“不是你说的吗?徐道长把我当好朋友,比较关注我也是正常的事情。”
昭昭被她这句话噎住,瞪大眼睛,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陈邻单手搭着额头,继续往远处眺望那座神庙,春日和煦的风吹拂而来,吹动她衣裙和发丝。
昭昭梗了半天,憋出一句:“谁家好朋友从出门开始盯着对方一直盯到分开啊!反正我没见过!”
明明前几天小狐狸还信誓旦旦的说徐存湛对陈邻绝无男女之意。但这两天昭昭在一边旁观,是越看越不对劲。
作为一只智商正常的狐狸,作为一只从小接受九尾狐教育的狐狸——昭昭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徐存湛看陈邻的目光不太清白。
昭昭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邻也不好意思继续假装自己没听见。她放下手回头看昭昭,昭昭也正苦大仇深的看着她。
陈邻满脸真挚:“徐道长以前又没有交过我这么弱的朋友,骤然得友比较紧张我也是正常的。”
昭昭:“……这正常吗?”
陈邻肯定:“这正常啊。”
‘你有病啊’四个大字卡在喉咙口,昭昭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陈邻已经把头转回去继续看远处的女娲庙了。
她手边摆着前天在集市上买回来的颜料和画布,现代的画笔这里不好买,陈邻买了些材质相近的回来应付着用。反正这里是古代,就不用要求那么多了。
东西多,陈邻一趟拿不完,跑了二四趟才拿上来的。徐存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反正没有在她旁边打转,这让陈邻松了口气。
她好久没画画了,将画布钉好,拿起颜料调色时,甚至感到了一些手生。感觉自己好像不止是穿越的这几个月没画画,而是有一两年没画了那样。
屋檐,浓绿的山,若隐若现的神庙。
褐色打底大致勾了型,要铺色时陈邻却停笔了。她握着画笔踌躇片刻,直到画笔上稀释后的颜料啪嗒一声滴落屋脊瓦片——
陈邻恍然回神,低头将画笔摁到画布上,却也只是随便涂抹了几下,便把画笔收起。特意调过的颜色与远处青山几乎毫无二致,却被陈邻抹到了本该是屋檐的地方。
她盯着画布出声片刻,忽然起身。
昭昭:“你不画啦?”
陈邻叹了口气:“没心情。”
昭昭偏着脸看她,陈邻脸色倒是还好。但她转念一想,灵偶不会生病,陈邻要是脸色不好那才奇怪。
其实陈邻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在拿起画笔的那一瞬间确实感觉到了烦躁。
她蹲下身把颜料盒子挨个盖好放回自己篮子里。篮子也是陈邻跟店小二借的,其实空间不大,至少要放下陈邻带上屋顶的所有工具还有些困难——昭昭‘啧’了一声,把陈邻拿不了的东西全部抱起来扔进自己尾巴里。
狐狸的尾巴蓬松得像是一只蒲公英,画笔,画布,扔进去后一下就被绒毛淹没。
陈邻看得叹为观止,旋即想到有苏的那只大狐狸好像也从自己尾巴里掏过东西。
“谢谢。”她礼貌而客气。
昭昭一摆手,抬着下巴,“谁让你是存湛为数不多的朋友,存湛现在不在,我就勉为其难代为照顾……说起来,今天吃完早饭后存湛就出门了,他去哪了?”
陈邻摇头:“不知道。”
昭昭:“他没有和你说?”
陈邻老实回答:“没。”
昭昭摸着自己下巴,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
暮白山。
地牢。
十二层。
没有任何光可以穿透厚重石壁照进这里,唯有墙壁上的夜光石散发出来的微光勉强可以作为照明。
远山长掌着一盏灯独自穿过迷阵进入这里,隔着铁栏,注视里面被重重朱砂锁缠绕的莲鹤夫人。
赤红铁钩穿了琵琶骨,容貌美艳的女人跪坐在地,两手被锁链缠绕拽高,举过头顶。她听见了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于是抬眼往外看,在昏暗光线中看见远山长灰白色衣角。
暮白山的校服淳朴到令人发指,连掌门人都是穿得粗布衣服。
她喉咙里挤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旋即又将脑袋低下。
远山长身子一侧让开,露出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潮生,弓腰恭敬道:“弟子去门外等候。”
沈潮生微微颔首,远山长留下烛火,面朝前缓慢倒退出去。昏暗交错的光线照着沈潮生那张苍老的脸,他眼皮闭着,面朝莲鹤夫人:“好久不见了,莲鹤。”
莲鹤倏忽睁开双眼,死死盯着沈潮生。
片刻后,她眨动眼睛,怨毒道:“是你……是你指示那个小子来不夜城,是你指示他毁了我的拍卖会……我就知道是你!”
沈潮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受莲鹤指控的话语影响,淡淡开口:“不夜城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再过二日,正道便要开大会商议你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如何解决……”
莲鹤脸上肌肉**,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不是很简单吗?就按照你们正道一贯的规矩,将我斩杀不就好了?”
“哦,我明白了,是害怕我魂飞魄散之后,缺弊塔失去定基石也跟着倒塌吧?”她一双妩媚诱人的眉目波光流转,神色近乎挑衅的望着沈潮生。沈潮生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接着自己没说完的话往下:“但我不打算把你交出去。”
“距离应劫之日越来越近了,无论是你还是缺弊塔,都不能有半分闪失。你应该知道缺弊塔是你丈夫的心血,那件事情更是他至死都未释怀的心结——你愿意见他最后的愿望也功亏一篑吗?”
莲鹤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她抬起头,面色狰狞冲向沈潮生,身上朱砂锁感应到妖力波动,霎时收紧缠绕,将往前冲的莲鹤绊倒又拖回墙边。
她伏倒在地气喘吁吁,咬着后槽牙:“你还有脸与我说这些!什么应劫之日,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所谓的天劫呢?魔族内有名有姓的大魔不都被镇入缺弊塔了吗?就是一句虚妄预言,却要我和我丈夫赔上了一生!”
她挣扎得厉害,身上锁链收紧,穿透她琵琶骨的弯钩不断晃动。
沈潮生仍然闭着眼。
他总是闭着眼,为数不多几次睁眼,都是在徐存湛面前。等到莲鹤把最后的力气也耗尽,精疲力尽躺在地上时,沈潮生才缓缓开口:“天劫已经出现了。”
“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躺在地上的莲鹤眼瞳一颤,上目线不可置信的望着沈潮生。
沈潮生虽然没有睁开眼,却好像知道莲鹤的表情那般,冷静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赔上自己人生的不止你和你的丈夫。”
“潜潭甚至自己进了缺弊塔。”
莲鹤错愕:“潜潭不是堕魔了吗?!”
沈潮生:“人只会走旁门邪道,根本不可能堕魔。”
莲鹤也知道人不可能堕魔。
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初潜潭尊者自请入缺弊塔,她还以为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堕魔。
“……你们真是疯子。”莲鹤不禁喃语出声,看沈潮生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沈潮生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低声:“不过是为人族求一条生路。”
“所以,在应劫之日到来之前,你就安静的呆在这里,不要给我们再添额外的麻烦。这条船上不止你和你丈夫两个人,所有的知情者都在这条船上,所有人都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在做这件事情。”
他眼皮往上抬,倏忽露出空****眼眶,里面的血痂凝结,显得尤为恐怖。
沈潮生用那双眼眶‘注视’着莲鹤,声音平静:“在这条道路上已经死了足够多的人,所以它必须成功。”
“也只能成功。”
莲鹤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能问出口,颓然将头底了下去。
缺弊塔内,群魔乱舞,端坐顶层的和尚双手合十,半身腐烂,半身新肉重生。他低垂眼睫,眉心一点朱砂印,低声念着往生咒,声音清澈虔诚,与四周浓稠的黑暗暴戾格格不入。
在潜潭合十的手掌之中,缠绕着一截红绳。
*
徐存湛出了客栈,直奔小吃街。
他以前对食物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食物才算是好吃。在几个摊位面前转来转去半天,没有看见卖汤圆的,徐存湛眉头一皱,不高兴的表情略略崭露头角。
“莲光!莲光这里!”
一声轻快呼喊入耳,徐存湛头也不回继续沿着小吃街往前走。但说话的人明显不打算放过他,喊完他的字后又快步追了上来,笑眯眯揽住他肩膀。
“我就说莲光会来赴约的,怎么样,我赌赢了吧?”
一手捧着钵的和尚回头对青衣少女挤眉弄眼,商枝没好气:“都说了别和我搭话!我旧伤未好,可不想和晦气鬼待在一起!”
明园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对徐存湛道:“她生气呢。听说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大山里,带着别的女孩子跑了,真的假的?”
徐存湛把他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扒开,然后又拍了拍自己肩膀。虽然没有说话,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明园被扒开了手,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
他长了一张很和气的脸,笑起来亲和感十足,给人的感觉就是佛光普照随时能把大家都给超度了。
明园压低声音凑到徐存湛耳边:“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好好感谢我吧,要不是咱两过命的交情,换成其他人我肯定不会这么帮忙。”
商枝原本走在前面。
但是后面两个人说话时,她却忍不住支起了耳朵。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准确来说,是明园单方面的话之后——商枝无语,回头看着他两。
“徐莲光,你到底和几个人有过命的交情啊?”
明园大吃一惊:“不是只和我有吗?”
商枝嗤笑,扭过头去,快步往前。走了两二步后她又停下,回头:“邻邻呢?我去找她玩。”
原本一直神游天外好像只有身体在跟着明园和商枝走路的徐存湛,在听见‘邻邻’二字时终于回神,眼珠微转看向商枝,仍然保持着眉头微皱的表情。
商枝:“……你那是什么表情。”
徐存湛:“啧。”
商枝瞪大眼睛:“你还啧?!”
徐存湛:“——嗤。”
“……”
商枝觉得徐存湛有病。
虽然她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但现在徐存湛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到了一种让人再长二个脑子都理解不了的程度了。
明园左看看又看看,不理解:“邻邻是谁?”
徐存湛偏过脸,面无表情看着他。明园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鼻尖:“怎么了?”
徐存湛皱眉:“你叫什么‘邻邻’?你和陈姑娘很熟吗?”
明园:“……”
商枝撇了撇嘴:“你看吧,我就说他脑子越来越有毛病了。”
明园向来是个很乐观的人。具体表现在当他无法理解徐存湛的想法时,他就会直接放弃理解,所以当他搞不明白‘陈姑娘’和‘邻邻’是谁时,他选择了干脆跳过这个话题。
拉着徐存湛避到了人少的地方,明园从自己衣袖里掏出把明黄绸缎缠绕的短刀,两手捧着塞给徐存湛。
徐存湛握着刀,指尖触碰柔软绸缎。
“这是什么?”
明园神色一肃,道:“是我们迦南山的镇山物之一,斩红尘。”
“用它就可以切断你身上来历不明的因果线。”
徐存湛摩挲缎面的指尖停顿片刻,抬眼,眼睫下那双璀璨的赤金眼瞳注视着明园。
明园咧开嘴露出了乐呵呵的笑:“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因果线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怎么样,我说话算话吧?”
徐存湛又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短刀。明黄绸缎包裹,隔着一层缎面,能摸到底下凹凸不平的刀鞘。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作为回复,神色有些莫名。明园看着徐存湛的表情,感到些许奇怪,他觉得徐存湛……好像也没有很高兴。
明园还以为,徐存湛那样的性格,不管被谁以何种手段绑上因果线,估计都会觉得不爽然后生气。
客栈内。
陈邻把自己的画具收回房间柜子里。没有心情画画,她干脆找了几本话本看,反正都是打发时间,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个世界的话本还挺丰富。不过经历过上次的乌龙,陈邻买话本时都再二仔细的看了主角名字,以免再买到徐存湛的同人本。
同人舞到正主面前,尴尬的只有无辜路人。而陈邻就是那个无辜路人。
看着话本消磨时间到晚上,陈邻放下话本时感觉自己眼眶都有些发涩。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看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气,莫名惊奇于这个点了徐存湛居然还没有出现。
平时总在触目可及地方站着的人,突然长时间的不出现在自己视野中了,还挺不习惯了。
但那种不习惯的心情也只有片刻。陈邻拍了拍自己脸颊,迅速将那点愁思赶走,起来点亮房间内的油灯,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纸笔润了润墨,下笔写字。
陈邻的字很好看。
陈法官手把手教的,瘦金体,连字与字之间的间隔都端正。周莉曾经开玩笑,说以后毕业了找不到工作,陈邻可以去开书法班。
陈邻当即拒绝,理由是她当时练字差点把陈法官气出高血压。陈法官点着烟坐在阳台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字学都会了拿笔却始终学不好。
直到现在陈邻拿毛笔的姿势都属于不太标准的那一类。
她去开书法班怕被家长举报。
落笔寥寥几行,陈邻写完小半张后停了停,笔头抵着自己下巴思索后面该怎么写。不等她想出来,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陈邻吓了一跳,赶紧把信纸叠起来塞回柜子里。塞纸关柜门,一气呵成的动作做完后陈邻都还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她拍了拍自己心口,深呼吸平复心情,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人是沈春岁。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是和昨天晚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比起来,现在的沈春岁衣服皱皱巴巴,脸色苍白虚弱,头发也有些凌乱,十分狼狈。
陈邻愣了愣:“沈……沈春岁?”
沈春岁目光越过她肩膀,往她房内扫去。片刻后,他又收回目光,低声道:“陈姑娘,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方便让我进去吗?”
陈邻踌躇片刻,单手撑着门框,为难:“不能在门口谈吗?”
沈春岁垂眼,眼瞳定定的望着她:“陈姑娘在防备我吗?”
他问得直白。陈邻惯常在语言上留些余地,所以只好摸了摸自己鼻尖,委婉道:“我只是觉得很晚了,让你进房间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