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的搭建和整饬,十号酒馆旁的大排档如期开张了。

虽说是流水席,菜单仍然设计得极为精美,上面只有麻婆豆腐、红烧肉、清炒西兰花和番茄鸡蛋汤四道菜,再无限量供应品质上乘的米饭。

还告诉大家,大米是进口的,麻婆豆腐用的调料是国际空运的,红烧肉用的是黑毛猪。敢情库达城还保持着这么宽松高效的国际贸易渠道呢。

菜单设计好发到我手机上的时候,我正从弗里达大娘那里帮她打扫完卫生回来,一打开文件,整个人就陷入了疯狂状态——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中餐了,光看到麻婆豆腐四个字,心和胃都因为感怀而开始哭泣。

F男带着一群小工收拾建材,见我回来赶紧告诉我,说新请的厨子在酒馆里面的后厨,让我去看看,还说他觉得这个厨师看起来确实很像厨师,手艺肯定不错。

我一头闯进去,看看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四川大师傅,结果差一点在门口把自己直接摔死。

大师傅是木三。

他站在十号酒馆的简易厨房里笑得像个弥勒佛,厨师服、厨师帽,雪白干净,敦厚稳重,瞧见我了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小丁通,你回来了,要给你开个小灶吗?”

我爬起来冲上去揪住他:“我老婆呢?”

他瞅着我,两只小眼睛就像镶嵌在一扇猪肉里的两颗珍珠,亮得没有道理:“好着呢,在十号酒馆住着,帮老板干活。”他比画了一下,“约伯没在,我也没在,没人料理怎么行啊。”

你们走得更彻底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上次闹得酒客们要自己批发、自己零售、自己搞卫生,不也撑过去了?

老板居然让你来了?

木三笑得见牙不见眼:“啊,约伯托人捎信回来,说给老板开了个分店,等稳住了请他来莅临指导工作。”

“老板同意了?”

“老板同意个啥,他让我来抓约伯回去。”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胖手上的电子表,那上面还带日历,挺高级的一个swatch呢,“除夕之前不回去,约伯就死定了。”

他放下袖子,挥舞了一下锅铲:“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帮你们当当厨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苦着脸;“你会做川菜吗?”

木三耿直起来也是真的很耿直:“不会啊。”他继续挥锅铲,往外面指了指,“但你要请客的人,难道吃得出来是不是正宗川菜吗?”

我哭起来了:“我吃得出来啊!我想吃正宗的啊。”

木三对我的需求还是相当重视的,他咣咣咣切菜,大得像青龙偃月刀的菜刀在他的小胖手里千依百顺,把煮过的整条五花三层的猪肉切成纸片一样薄,巴掌那么大,他一边切还一边跟我解释:“这是连山回锅肉的做法,肉下油锅一卷边就赶紧下青椒豆瓣,快炒几下齐活出锅,很好吃。”

我还真不知道木三除了手撕牛肉还会做回锅肉,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傻坐在一旁:“你知道约伯为啥要让你来炒菜吗?”

他看我一眼,很直白:“他倒没有叫我炒菜,而是多待几天以防万一你歇菜,冥王箴言一退,任务没完成,但没人帮你们打架的话,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的自尊心碎成了渣渣,感觉非常愧对小铃铛,她一定以为老公是个盖世英雄,结果却只是一只嗑了药才威风得起来的狗熊。且不说客死他乡,就是回去了,日后又怎么个吹嘘法??

木三将我的羞愧之色看在眼里,不以为然:“你老婆又不是没看过你一条虫的时候,不也一直跟着你吗?再说嗑药有什么关系,大力水手也嗑啊,只不过他嗑菠菜,你嗑冥王箴言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铿锵有力一通话落音,他哐当一声把锅架起来了:“打打杀杀不算什么,要说杀伤力,还是读书人比较可怕。”

这话我清楚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开流水席呢,为什么要请那么些人都来吃饭呢?

因为摩根说的,要一次性解决掉所有变态杀手。

我一开始以为他要复刻Witty Wolf的瘟疫大法,定点传播一波病毒,那场景实在太惨烈了,光想想都能让我做噩梦。

结果摩根安慰我说不会的,原因是——这地儿实验室比较简陋,更没有合规的大药厂帮他制造病毒载体,不方便像封闭的监狱空间那样无差别攻击。

你不这么干,纯粹是因为不方便对吧?

摩根说是的,所以他选择了下药,下在饭菜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开流水席,来一个药一个,来十二个药一打,谁也别想跑。

我更担心了。

我当时听到他说准备下药之后,拉了一张凳子坐下,试图跟摩根讲道理:“医生,连环杀手么,是可恨,咱们去把他们赶尽杀绝么,也是应该的,你说呢?”

我苦着脸:“但其他人也吃饭啊,好多本地人实在是迫于无奈跟着吉萨尔当混混,没其他工作,也没干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儿,难道我们也要毒死他们啊?”

心里有一关怎么也过不去:“就算库达城确实没什么好人,但用无差别攻击的生物武器也不大好吧?”

摩根推了推眼镜,说:“谁跟你说的要毒死他们?”

“下药哦,下药不是毒死是怎么着?”

我马上想到了比较笨的方法:“是不是迷晕了我一个一个去辨别,然后干掉?”

老实说我也受不了啊,那都是人啊,我上次对山德斯下狠手那么爽快,还是因为提前了解了一下他的罪恶经历才做好心理准备的呢。

哪怕当了很长一段时间判官,我也一直没习惯一念之间便断人的生死,更没有习惯亲手取走人的性命,特别是对方没来跟我过不去的时候。即使对方罪大恶极。

世界上有很多反义词,两极之间的差别都很残酷,疾病与健康,贫穷与富贵,爱和恨,去和留。但它们都可以反转,如同摩天轮缓缓转过,一圈是一个轮回,不管遭遇什么,都可能在下一刻得到扭转。

唯独生死不能。

万一那成百上千的凶手里,真的有一个好人呢?

这个好人死了,也就是死了啊。

我忐忑地看着摩根,我知道越聪明的人越没有那么多无谓的顾虑,所以我对自己的顾虑难免有点羞赧:“咱们能先采用什么保守疗法试试看吗?”

摩根看着我笑,说:“小丁通,你挺好的,有恻隐之心。”

然后跟我解释了一下他要下的是什么药。

“多巴胺和催产素,听说过吗?”

多巴胺!亮黄色的,浓绿色的,鲜艳夺目的运动装,短裙子,少女的大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几年很流行这种打扮,叫作多巴胺风。

摩根茫然地说:“什么风?”

行行行,大家都有自己的知识盲区,你到底要说啥?

“多巴胺和催产素都是激素,你如果去跑步跑开心了,或者和小铃铛一起玩儿,大脑里就会分泌多巴胺,让你高兴、愉快、心情振奋,催产素呢,是一种肽类激素,当孕妇的羊水破裂时,身体会释放大量催产素,促进宫缩,所以叫作催产素。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能让人变得温柔,有共情心,愿意帮助别人和信任别人。”

他给我看他的电脑,屏幕上有很多张照片,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这是过去三十年里精神病学对变态人格的研究结果,绝大部分变态人格,特别是高功能性,也就是聪明,行动很强那些,催产素水平都很低,但是皮质醇分泌极为旺盛,皮质醇会让人进入战斗状态,狂躁不安,有攻击性。”

我哦了一声。

摩根对我笑:“所以我要在我们提供的饮食里加入大量多巴胺和催产素为主的复合缓释胶囊,让那些躁狂患者平静下来,估计效果能持续一个月,这个月里就算他们去了迪安城,也不会参与任何暴乱行动。至于其他人,吃了之后也就是比平常更亢奋,更高兴,特别愿意助人为乐,身心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松了口气:“真的?”

摩根说:“真的。”

我又想:“饭菜里下激素,这还行,但万一有人不愿意吃饭呢?”

摩根说:“我已经交代F男往十号酒馆的通风系统里添加激素喷雾了。”

为了确保大家胃口好,他甚至还用了一种武器,当时没告诉我,我这会儿在木三这里才知道了真相。

木三冲旁边的大调料台努努嘴:“摩根给了我一个特别的调料,可以促进人的食欲。喏,就放在里面了,限时三秒,你能不能找出来。”

调料台上面大概放了将近二十个一模一样的五升橙黄色玻璃窄口瓶子,外面什么标志都没贴,整整齐齐排着,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估计是油盐酱醋各种香料。

木三开始数数,一、二、三……

我跳过去拎起一瓶,往木三面前一放:“这个。”

他眉开眼笑:“可以啊你。”把那个瓶子底往我眼前一晃,“喏,标志在这里。”

根本不需要三秒钟,那个瓶子的存在感之强,如同大块腐肉,刚刚进门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只是我当时无暇他顾,不过,瓶子里装的东西很清澈,淡黄色的**,但是有一点胶质感。

我问木三:“这个调料是干啥用的?”

他说:“不知道啊。”

我吼起来:“不知道你也敢用?”

他耸耸肩:“说装盘之前撒一小勺,不用多了。”

等我们的流水席开张,我才知道这一小勺东西是拿来干吗的。

第一天开席,来的人不算很多,都是胡安帮级别比较低的混混们,毕竟到指定地点吃饭这件事,从各种意义上来看都不算特别高雅有面子。

结果当天下午就爆了,吃了午饭的人全部又来吃晚饭,自己吃了又吃,还呼朋唤友来吃,恨不得打包回家继续吃。

从第二天起,客似云来,大票人马,架不打了,赌局不开了,火并中场休息。大家从早上九点开始就在棚子外面的大门口排队等吃饭,什么早饭,午饭,晚饭的概念根本没有,二十四小时有人排。

重度瘾君子们连药都不磕了,改磕麻婆豆腐,两眼放光,上了桌之后一勺一勺干咽,很让我生气——怎么会有人吃麻婆豆腐不配米饭的?你们这是亵渎!

不管多少人吃得如痴如醉,我的头脑是清醒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木三的厨艺能好到这种程度。这必须是摩根那个调料的功劳。

他承认得倒也很爽快:“化学加植物的复合制剂,名字叫罂粟的二次方,提纯液溶入喷雾剂之后,如果通过空气调节管道放出去,一滴就能嗨翻一整个体育场的人,现在他们吃进去的算比较温和了,毕竟是肠胃吸收的。”

“这么强?”

“很强,兼顾多种兴奋剂效果,能够叠加作用,通过口腔黏膜和肠胃吸收,在体内停留四到六个小时,分几个层次慢慢刺激不同感官,一层比一层强烈,很难抵抗。”

我掐指一算,四到六个小时,不刚好是两顿之间吗,难怪回头客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万一成瘾了怎么办?万一我们的流水席关门了,有人死于麻婆豆腐和回锅肉匮乏怎么办?

摩根摇摇头:“不会的,实在吃不上,抓心挠肝一阵子之后就会产生强烈的困意,只要睡过去二十四小时,醒过来后药剂的效果就全部消失了。”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时间短得几乎都像是不存在,然后说:“应该没什么副作用。”

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他那点儿犹豫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说“应该”两个字也跟普通人不一样,都很凶险,因为这意味着他压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旦发生了,后果可能就会很严重——看看我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要是炼制出来让胡安帮去卖这个,应该好过卖药吧?

摩根猛摇头:“别告诉约伯,他创业上瘾了,听到了肯定要打歪主意。”

流水席按照既定计划进行,约伯和我都很高兴,唯独木三不高兴,因为他单枪匹马当厨子,又要烧又要炒,哪怕摩根帮他做了一个天大的弊,也没有让他觉得轻松一点,开张第三天木三就彻底疯了,他把锅一扔,淌了一地的海椒面,拿着菜刀就把约伯撵出去三里地,告诉他雇不到新厨子回来帮忙,就不要进十号酒馆的门,否则格杀勿论。我生平第一次见有故事的男人约伯犯愁,要知道库达城这种鬼地方中国人真的不怎么好找,而短时间内要把一个平常只会打打杀杀和嗑药的M国人教会做连山回锅肉,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幸好流水席的计划就是开六天,开到第六天,库达城里每个黑帮分子都吃过起码两轮了,摩根觉得差不多了。

我上街去逛了一圈,从城东走到城西。果然如他所料,城市的整个氛围变了。

行人走路的姿态,有的雀跃,有的悠闲,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像这个破城市的街景值得观赏,或者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

好多店铺本来是用木板封着窗户,大门上开一个小口子这样营业的,现在居然打开门来做生意了,那么敞着居然也没人进去抢。有人在街角弹吉他,前面摆着一张纸板子,居然有人给他丢钱,换城上礼拜,这哥们被人用吉他砸死都有可能。

最明显的是车道上的状况,库达城这个地方没什么交通规则可言,毕竟路上不存在交警,平常车子横冲直撞,想怎么开怎么开,时速经常高达一百三四,我都被撞过好多次,每次我都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去掰司机的方向盘,或者一拳把安全气囊打出来,憋你个半死,叫你撞我。

今时不同往日,我居然看到车子们互相礼让,甚至还列队等红灯,尽管那个红灯都坏了,只看得到一点儿红光闪啊闪。

有一种宁静的感觉蔓延在大街小巷,这个城市突然变得热情而和平。

我一路走到了弗里达大娘以前开的那家杂货店门口,门被砸开了,里面被洗劫一空,我从地上捡起一颗酸味糖,吹了吹灰尘,丢到嘴里。这时候几个熟人走了过来,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上一次我临时看店的时候来找碴的那几个小混混,其中有一个是吉萨尔的远房亲戚。

我刚在想今天该怎么揍他们,其中一个小混混居然和我打招呼:“大哥,还有酸糖吗?我们买点儿啊。”

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他们对我点点头,说说笑笑地走开了。

我目送他们远去,百感交集。

摩根的激素疗法只能持续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血与火会像龙卷风一样,重新席卷库达城,刚才那些愿意“买点儿”酸糖,对路人和同伴都平和以对的年轻人,又会抡起球棒,继续他们打打杀杀的事业。

世界不应该是那样子的。

我正在街头感慨,约伯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

十号酒馆外面的流水席的桌面已经都撤了,白色搭棚子还没有拆,草地经过修整,掀开地毯后显得绿意盈盈,很多人坐在棚子底下,有人唱歌,有人踢球,有人喝着小啤酒和朋友说笑。我看啤酒应该是从十号酒馆买的。

我走进酒馆大门,约伯坐在吧台后,看到我,就递过来一瓶啤酒。

我呼出一口气:“绝了。”

约伯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啊,刚才有人进来买啤酒,还跟我说谢谢。”

他摇摇头:“这是一个连谢谢都算奢侈品的城市。”

我望着窗外祥和的气氛:“能让摩根持续投毒吗?就这么过下去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约伯嗤笑了一声。

“大批量购买激素很贵的,而且货源非常不稳定,这一次摩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足够的量,说脸都刷薄了。”

我只好放弃了改造世界的美好念头,注意力转而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那些变态呢?”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不知道他们摄入了大量幸福激素后会不会幡然醒悟,改变主意,留在库达城不走了,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约伯说:“没有,他们陆陆续续的还是去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最近的机场在M城,昨天开始,我观察到起码有一百多辆车往那边去,我估计是主格包机来接他的生力军。”

我非常失望:“那我们不是白干了?浪费那么多郫县豆瓣酱。”

约伯说:“没白干,他们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了,变态杀手军团投入暴乱,就是为了乱杀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毫无顾忌地杀人,让民众害怕和愤怒,从而推动事态恶化。这种事正常人不可能干得出来,商业雇佣兵也不会做。”

“难道现在过去他们不会杀人了吗?”

“摩根说不会,就地给人做心肺复苏倒是很有可能。”

我很迷惑:“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过去啊?”

天生的变态,想一想也挺悲哀的,尽管他们作恶多端,却并非全然出自自己的意志,更像是老天操控下的机器人。

脑子里缺一块儿,现在摩根算是帮他们补上了,为什么他们仍然不能做出其他的选择呢?

约伯说:“芯片控制。”

“什么?”

“你记得盖雷斯耳膜上覆盖的芯片吗?跟那个差不多,摩根上次给一个杀手动开颅手术才发现的,纳米级别的,非常小而且薄,能自动连接网络,远程遥控,如果不服从,控制人遥控电击芯片所在的扣带皮层,疼痛程度可以到十六级,普通人会直接休克。”

“扣带皮层是啥?”

“负责接收神经信号,产生疼痛感的大脑区域。”

他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在我手上扎了一下:“比如普通人这么被扎了一下,神经就会传送信号到大脑,说疼疼疼,受伤了,赶紧处理一下。”

然后他停了下来,我们俩面面相觑。

我流血了。而且我完全理解了他的科普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我觉得刀扎到我的地方,很疼。

约伯跳起来,马上给摩根打电话:“完了,完了,我把丁通戳了,戳破了。”

摩根半小时后就赶到了酒馆,冲进来抓起我的手一看伤口,连续说了三声“坏了”,说得我面如土色。

最后他一脸不情愿地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没办法了,你揣着这个,生死攸关才能喝。”

我打开一看,盒子里有三个小玻璃瓶,很朴实无华,瓶子里密封着蓝色的**。

“冥王箴言的短效版,这儿的料不够,我很勉强才赶出来的,还没做过任何一轮人体实验,小白鼠吃过都暴走了,不知道你吃了是会暴走还是当场死掉。记住,等确实要快死了才能喝,有一点儿生的希望都别冒险。”

我抓着盒子,忍不住有点瑟瑟发抖,说话都结巴了:“长效的,真、真的,真的没、没了?”

摩根说:“理论上来说要化验一下才知道。”

他捡起那把水果刀看了看,约伯拿来切太多硬番石榴果,锋刃磨损,连戳苹果都要戳好几下,刚才却硬把我扎出了血。

化验不化验的,我们都知道真相,其实没什么区别。

然后摩根问约伯:“你戳他干啥?”

约伯解释说他在向我科普芯片的事儿,本来就是信手烘托一下效果,没想到我直接破防。

摩根说,哦对,那些杀手的大脑里都装了芯片,不服从管理,或者擅自离开库达城,监控都能识别,然后电击。

跟管狗是一样的。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难怪他们乖乖待在库达城,叫出差就出差,叫回来就回来。虽说他们活该,但主格也实在是太邪恶了。

约伯摸出手机翻了翻,说:“迪安城已经好几天没有任何视频流出来了,我估计是断了网,可惜,没法看到最新的局势变化了。”

他支着下巴拍拍摩根:“现在只能希望那些变态在迪安城多死几个了,不然回来我们还得想办法对付他们。”

摩根笑得很愉快。

“不用。”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放在吧台上,说:“既然他们脑子里都有芯片,那我只需要想办法黑进他们的系统,再改变电击的条件,就能控制他们的行动,全部走到警察局去自首。也就是点几下的事情。”

我大喜:“你黑进他们的控制系统了?”

“还没有,在这里我不敢动,怕被反查到IP地址,等我们回去吧。”

我听到这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突然之间感觉胸口卸下了沉重的负担,变成弱鸡这件事都没那么难受了。

这时候弗里达大娘走进来,身后是娜莎和F男,两人抬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站在门口,她叫我:“来,我们来装饰圣诞树吧。”

我们在距离十号酒馆总店万里之遥的十号酒馆分店,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平安夜,约伯和摩根是彻底的无神论者,而我是混沌多神论者,意思是我见神就拜,完全不在乎流派,主打一个神道大同。

我觉得库达城的绝大部分人也不信任何宗教,但节日就是节日,有个与亲朋欢聚的理由总是好的。

这么温情的氛围,以前在库达城绝无可能出现,唯独今年是真的。激素的影响还没有过去,人们热情高涨,相亲相爱,在十号酒馆里捧杯、跳舞、欢笑。

我和约伯在吧台后忙得不可开交,摩根却难得清闲,没有人过来打架,这是一个平和的夜晚。

只是凌晨三点打烊的时候,约伯忽然对我说:“吉萨尔没来。”

我觉得很平常,他一家子人呢,过圣诞不得合家欢聚吗,来这儿干吗?

约伯摇摇头:“他也没给我发圣诞快乐的信息。”

我叹口气:“你又跟他不谈恋爱,等什么信息啊。”

约伯说:“不太对劲。”

他进入思考状态,两眼发直就要扔下抹布和扫把开溜,被我一把拖了回来。

今天太晚,弗里达大娘他们都回去睡了,连摩根都在阁楼上开始打呼噜了,就剩下我们俩干活儿,他借口有心事不收拾残局的伎俩层出不穷,大家这么熟了,知根知底,少来这一套。

我们俩把酒馆整理完,太阳都升起来了,我居然还没有任何睡意,我坐在行军床旁边,打开摩根的笔记本电脑,寻思着看个啥片子解解乏。

正想着要搜什么电影,忽然看到显示器右上方有一个红色图标不断闪烁。

我随手打开,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一道蓝光闪过我的眼睛,差点晃瞎了我,页面迅速跳转,令人目不暇接,等影像稳定下来,我就看到了Char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