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间，印象中的路线是右左左右左右……
在阴凉的空气里，她前额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徐峭屏住呼吸，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
到了！
前面的出口过后便是一片广阔的空间，电梯板此刻正停在正中央。
他们贴近水泥墙壁，缓缓接近出口。
里面隐约闪现出一个人的背影，萧莫举起枪对准他，扣动了扳机。
“这是……”
“只是麻醉枪。”他轻声说。
人影晃动了几下，传出模糊不清的几句话，十几秒后，他倒下了。
萧莫让徐峭跟在自己身后，悄悄走了过去，他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好了，接下来只要把他抬上电梯板，升上去……
等等……
他的双手怎么压在身后？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萧林坐了起来，举起枪对准了他们。
这家伙一定穿了防弹衣，刚刚居然是在装死！
萧莫瞥一眼手表，只剩三分钟了。
他回头低声道：“徐峭，你先上去。”
“不……”
“不行。”萧林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小照，我有话想要问你。”
两人回过头来望向他。
“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他颤抖着张开口询问。
她轻叹了一声，似是有深深的无奈。
……
曾经，他问过她相同的问题，但没有读懂她当时的神情，等到他再一次说出同样的话时，他悲哀地发现，哪怕重来千次万次，依旧是同样的结果，这个人的心他永远都得不到。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她和她那么得像，她来自她的心脏，她带着他们曾经共有的记忆，就要来到他身边了，和她一样的伤疤，一样的经历，甚至也和她一样……不爱自己，不愿意同自己永远在一起。
“你制造这么漫长的假象是为了她吗？”徐峭慢慢走近他，对他说，“你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因为你知道，就算是克隆她她也回不来了，你内心深处不相信我会是她，所以你才在别的地方处处寻求一致，用眼前的发生的事实说服自己去相信。但梦终归会醒？不是吗？”
他摇了摇头，仍旧询问了一遍：“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徐峭不再回答。
“该说你什么好？”萧莫轻叹一声，“一个疯狂的骗子，还是一个欺骗自己的疯子？”
……
他举起枪，徐峭往后一退，挡在萧莫面前。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让他内心一动。
“你替他挡着又有什么用？”萧林说，“你以为当初我不会警惕我自己吗？他体内有一种生物毒素，虽然我搞不懂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发作，但是迟早会发生。可能在下一天，也可能就是下一秒。”
她一瞬间万念俱灰，却依旧没有移动位置。
他笑了笑，苍凉而绝望。
萧莫将徐峭拉往自己身后，他却在此时举起枪，对准她扣动扳机。
腹部一阵灼热的刺痛传来，身体刹那间变得麻木。
这是……
“徐峭！徐峭！”萧莫紧紧抱住她摇了摇。
头忽然变得很重很重，她眯起眼睛，几乎昏迷。
萧林慢慢走上前来，对她说：“小照，他只不过是我制造出来陪你度过童年的一个机器，他充其量只是我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你……真的爱他吗？”
徐峭轻轻地笑了：“那又怎样？他的灵魂与你毫不相干。”
视线渐渐模糊，她说：“还有，最后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是小照。”
沉重终于消失不见，身体终于变轻，缓缓升往蔚蓝的天空。
再见了小照……
我只是想留住你，我只是想留住你啊……
如果可以真正重来一次，我愿意为了你变成你爱的样子……
那么闭上眼睛。我就真的，找到你了。
熹微的晨光轻敲她的眼睛，徐峭醒来，自己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大**，从房间纯白的布景来看，应该是医院的病房。
徐峭猛地坐起来。
怎么回事？有生物毒素的人不是萧莫吗？为什么是自己躺在病**？
对了，自己中了子弹。她摸了摸腹部，诶？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最后只剩下三分钟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安全逃离了？
萧林呢？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么？
“一大早醒来就想这么多，累不累啊？”
门外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了，萧莫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他在她床边坐下，放下食物，端起一杯水让她喝掉。
“怎么回事？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徐峭匆匆喝完水询问。
萧莫无奈地笑笑，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最后还是爆炸了，没能救得了那栋楼，但是救出了你。”他说。
“可是我不是中弹了吗？”徐峭奇怪地戳了戳自己的肚子，“怎么没有弹孔？”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个家伙是在吓唬人，其实他手上拿的也是麻醉枪。”
呃，原来是这样……
“那他呢？”
萧莫低下头摇了摇：“他没有上来。时间快结束了，我抱着你登上了电梯板，他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留在了那里……或许，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她突然紧张了起来。
“可你身上的毒素怎么办？”
“你也太小瞧你老公了吧，”他斜睨她一眼，揽过她的肩膀得意洋洋说，“不过多亏了南宫楚越的提醒，我早就发现了体内的毒素，潜入调查shine公司的时候就找到了解药，早就没事了。”
原来早就没事了……
真是太好了。
徐峭兴奋起来，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羞涩地掐了他一把：“谁我老公啦？”
萧莫有些吃痛地皱起了眉，笑着看她：“喂喂，你又掐你老公做什么？”
“……”
暖洋洋的阳光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们一起给家里打电话，妈妈已经醒来了，何叔叔和林阿姨正在等着他们回家，季子宣、季子杨目瞪口呆，约定好了一个时间听他们讲故事，南宫楚越接起电话后便拽拽地说不用感激他，陆老师带着自己的小孙女小蝶和家人团聚……
命运之轮在不停地旋转，光线走过她松软的笑颜，跃过他的发梢眉间，他轻轻一笑，岁月都不曾在他身上沾染一丝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在阳光之下，融化进他的气息里。
回程的航班，徐峭登上飞机后就睡着了，待她醒来时，正值午夜，萧莫还靠在座椅上，睡得安安静静。
她望着他干净的容颜思考了一会儿。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明白了。
“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微微一笑，看向窗外。
清明的夜晚，他们穿梭过点点烁烁的繁星。星星代表人的灵魂，无论身处何地、来自何方，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凡人之躯，灵魂也闪烁着截然不同的光芒。
徐峭忽然想起，上高中时，一度令她十分头疼的一类物理题。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有一种天体系统叫做双星，两颗恒星靠得很近很近，他们互相提供对方的万有引力，彼此只围绕着对方匀速转动。
她在机舱玻璃上写了一遍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萧莫、徐峭。
这两个人在同一个天体系统里。
宇宙尘埃，星河浩瀚，他们一起独立于成千上万的星云，互相只围绕对方旋转。过去、现在、未来，哪怕再过千年万年，也依旧如此。
那个复杂的周期公式是什么来的？
徐峭思考：
“T等于……”
她回过头，跌入他的目光里去。
萧莫回答：
“T等于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