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怔怔看着徐峭,她的神情仿佛一瞬间被点亮,这一幕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好久。

他死死拉住了她的手腕,完全没在意她眉间浮起的反感和痛楚。

然后,他才意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没有死?

这怎么可能?

“你不可能……”他的头脑有些混乱了。

萧莫握紧拳头,骨节咔嚓嚓作响,他冷冷地开口说:

“原本以为,你想尽办法让我们分开,是要在我乘坐的航班上安排杀手。我买下了票,但没有登机。没想到,你会玩这么大,居然炸毁了整个飞机。”

……

徐峭骤然间不寒而栗,原来飞机失事并不是意外,是因为他……

那些遇难者家属的痛苦都是拜其所赐,甚至他还想杀了萧莫……

想尽办法让他们分开,那么……妈妈也是他找人撞的?就是为了让她着急回国,坐上他安排的只丢下最后一个座位的飞机,然后他便可以对萧莫下手……

为了达到目的,他真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不,这已经不是因为目的了,他是在取乐,他把这当成了竞技游戏,还玩上了瘾……

“所以,因为你那些可笑的原因,便要我妈妈出车祸?”

……

萧林有些急了,摇了下头,却又无法否定她的话:“小照……那些都不重要,有你就够了。”

“不重要?怎么不重要?她是我妈妈!”她的眼睛因愤怒灼烧得通红。

“她不是你妈妈,她只是我……”

“你所谓的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萧莫打断了他的话,“对她来说,永远都是。”

……

“对不起,小照。”他低下头,“都是因为我太爱你。”

“先生,”萧莫凝目道,“爱不是用来杀人的,更不能成为犯罪的原因。”

萧林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因讥讽而变得陌生。

“我杀了什么人?犯了什么罪?”他话里满是挑衅,“就算你没有死又怎么样?就算你知道这一切又怎么样?你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我也不用去找任何证据。”萧莫说,“何叔已经将国内的证据集齐了,如果这些还不够,再加上陆警官那里的证据呢?”

“陆黎明?”他的思维停顿了一下。

“他会帮你做事,无非是因为陆小蝶被你要挟为了人质。他这些年的表现实在太好,连我都差点以为他就是你手下的人。但仔细想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让你的同乡参与到案件的调查里去?”

同乡?

南宫楚越?

他是连城人?

呵呵,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他们会察觉,他在自己看不见的死角摆了他一道。

“但也多亏了他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你自认为一切天衣无缝,放松了警惕。你对他的信任已经快积满了,正好他也几年没见过陆小蝶。只要让他再帮你解决一次事情,必定能得到你的嘉赏——见一面自己的小孙女。”

萧莫淡淡勾唇:“没错。现在,他和陆小蝶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萧林想起了那封勒索信和新闻报道,他面部不自主地**了一下:“原来那封信是你们送来的?你们不是应该已经被炸死了?还真是命大。”

“我们当然知道有炸弹。”他轻轻扬起唇角,“更何况,你在车上装了那么多钞票,不用掉真是可惜了。为了让你安心,我们顺便收买了现场的新闻播报员,让她在人员伤亡上不小心口误一下——这可是在向你学习。”

……

他输了。

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输了。

难怪他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因为陆黎明……

真是可悲。

他爆发出一阵怪异的笑,眼角笑出了泪。

萧莫望着他淡淡道:“就算历史重演,她经历了她的成长又能怎样?背后的原因早就大不相同了,你又何必执着于那段记忆不放?”

他说:“我不要原因,我只要结果。”

“结果便是,她不会变成她,也不会爱你。”萧莫回答。

……

不,小照……你的确爱上了我,爱上的……却并不是我。

“警察应该也快到了,”萧莫看了看手表,轻声说,“放下吧。”

……

放下一切就会轻松了对么,他知道。

几十年的算计,每一种可能与结果他都有预期,哪怕是最坏的。

他闭上眼睛,隐约听见了游戏结束时的音效。

他猛地睁开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他扳下了机关。

手腕上的力道一松,四周一片漆黑,整个房间开始急速下坠。

徐峭暗叫不好,这个房间应该是一个废弃的电梯间,下面都是空的。

冷风飕飕冲了上来,他们陷落深渊……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慌乱中,她勉强站稳。

她在黑暗里寻觅:“萧莫、萧莫、萧莫。”

“笨蛋我在这里。”

是他熟悉的语调。

她转过身,他已经打开了手电筒,照亮前方的道路。

萧林不知所向,而面前的他……对啊,这才是他,在黑暗中也明亮如故、温暖如初的他。

他们正位于整座大楼的底部,前面是四通八达的地下甬道,用粗糙的水泥砌成,像一个小型的迷宫。过道很窄,却分出了许多方向,几乎每一个路口都有三条岔路。

房间的升降系统已被毁坏,但他们旁边就是出口。

两人走出地下室,只见这间密闭的隔间里没有楼梯,电梯门就在面前,指示灯却是灭着的。

果然,机关被扳下去的同时切断了楼内的电源。

他们转过身,望向前方的地下迷宫。

看来,只能从这里面找一找有没有别的出口了。

“过来。”他挥手向她示意,然后用手臂揽住了她,慢慢朝前走。

这么长时间以来,徐峭第一次感觉到了由衷的踏实,哪怕死亡在下一秒来临,她也无所畏惧,只要有他给的勇气、温暖和力量。

“萧莫、萧莫,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我一直在啊。”

“一直在?”

他在明昧不清的光线中浅笑:“你上船的时候,我是那艘船上的清洁工。你在快餐店门前晕倒的时候,我是抱走你的搬运工……你来这里的三天,去了哪儿我都知道,都怪我直到今天才查清楚这一切,才能来救你……”

“不怪你,我知道,我知道……”徐峭停下脚步,踮起脚尖紧紧抱住他,在他的气息间呼吸,静静沉入深海,直到地老天荒。

他浅浅一笑,将她牢牢拥在怀中,眼前弥散出柔和的光晕、静影沉璧。

她的手指蹭到了他身后的墙,这种触感似曾相识……

“萧莫,萧莫!”

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我能听见,怎么了?”他问。

对面人声嘈杂,还有阵阵纷乱的脚步。

“他启动了楼里的定时炸弹!”陆黎明道。

……

“炸弹安装在哪儿?他的管家知道么?”萧莫问。

“来不及了,启动后四十分钟便会爆炸。”陆黎明说,“管家不知躲去了哪里,我正在他之前安装过炸弹的地方,是空的!他们换了位置。”

空气寂静了一刻,他想起萧林把墙壁上的机关扳下来时,本以为那只是操控电梯式房间,后来发现还切断了电源,现在看来,真正目的是连接定时炸弹的引爆器。他早就有所准备,那么……

“萧莫,你们在哪儿?”南宫楚越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先出来再说,警方正在疏散楼里的人,我没看见你们啊!”

……

他们此刻正在大楼最底部,若是坍塌下来,肯定必死无疑。面前只剩下这个纵横交错的地底迷宫,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出口……

“我来过这里!”徐峭忽然说。

“什么?”

“我来过这儿,”她摸了摸墙壁说,“这里有一个电梯板,是独立电源,通往顶楼的天台。”

天台?

“南宫楚越,”萧莫对话筒说,“让直升机飞到楼顶天台,我们从那里汇合。”

“没问题。”南宫楚越道,“记住,你只有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