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峭退回了中央的电梯板，却没有看见控制电梯的机关。
天台边缘有一架铁梯，她跑向那里，蹬着梯子跳了下去。
这里……像是一个阳台，百叶窗遮盖了玻璃，室内一片阴暗。
这个房间是一个独立于大楼内部结构的存在，靠近楼层边缘，应该是谁的私人空间。
她走进房间，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只见这里摆放了一些仪器，都用白色的布幔覆盖着，她掀起一角，原来是医疗器械。
对面的墙壁却是光秃秃的，空空****。她慢慢走了过去，试图寻找电灯开关。手指摸上这堵墙，触碰到一个按钮。
房间内的白光纷纷点亮，眼睛被猛地刺痛，墙壁从正中央分开，接着，一口竖直的玻璃棺出现在面前，是镶嵌在墙壁里的。她乍一眼望去，还以为看到了一面镜子。
她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触碰，又猛地缩回。
这是冰。
被冰封的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紧闭双眼，安安静静、永远永远地躺在那里。
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在她脑海里迅速地拼接完毕，她却不敢去相信。
那段持久的阴谋……死亡瞬间衰老的女人……萧莫的突然变化……甚至自己的存在……
她转过身，他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谁？”她问。
“我是萧林。”
“但你知道你是谁吗？”他笑。
……
“我是徐峭。”她的心脏突突跳动。
“不。”他来到了她面前，指尖轻轻封住她的嘴唇。与此同时，一段旋律诡妙的乐曲应声响起。
“你叫徐照。”萧林说。
“我们是青梅竹马，五岁时就认识了彼此，毕业后你和我一起出国，我继承了父亲的公司。”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一直到现在这一秒，我从未停止过爱你。”他眼中满是蛊惑的笑意。
“我不是徐照。”她一字一字清晰地强调。
“你就是她。”他强势地驳回她的话，“你有和她一样的笑，一样的经历，一样的选择，你来自她的心脏。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料到了你所有的未来，因为你是她。”
她语气淡薄却又无比坚定地说：“我认识的人是萧莫，不是萧林。就算我和她一样，那也只是相似，只是你刻意制造的巧合而已。”
他眼中腾起了怒火：“这不是巧合，是注定。”
徐峭仍旧保留着理智，头脑却不由自主地混沌起来。
“你总是说一些不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事情，让我很苦恼。”他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眉梢，“你记住了太多不应该记住的东西，你可不可以只有小照的记忆，然后把其他一切无关紧要的事情全部忘记？”
徐峭摇了摇头，呼吸紧促起来。这段诡异的音乐让她想起了那个杀人视频里的图案，原来这个曲调是萧林创作的，节奏减缓后虽不致命，但却有了催眠的效用……
他低靡的声音回**在她耳边：
“你的回忆，只能是我们两个人共有的……来听一听我们之间的故事，然后忘掉其他的毫无意义的东西……只有这样，你才会更像她……”
瞳孔在音乐中渐渐涣散，他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那么……就让我把你剪成她的样子……”
音乐戛然而止。
她从头晕目眩中迅速地恢复了意识。
萧林回过头，只见门口站了一位穿着几乎密不透风的男人，他带着口罩，还穿了一件连帽外衣，帽檐下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他冷冷地开口：“这种丧乐等到死了再听也不迟。”
萧林转过身，将徐峭挡在身后。
“你是谁？”
那人冷冷一笑，向前两步，在房间正中央站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凛然生威。
压抑的嗓音透过口罩，语调模糊却字字清晰：“你以为克隆了徐照，连同着你们周围的人和环境，再放到她身上，她就会变成徐照了么？”
他猝然警觉，短促地诘问：“你知道些什么？”
那个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从容不迫地继续说：
“何欢的推断没有错——但那只是你故意显露出来的一条虚假线索。”
萧林眯了眯眼睛，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甚至……这个孤身闯入他领地的人连保安都没有惊动，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直在想，你做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目的。后来终于明白——这些事本身就是它们的目的，你只要让它们发生就行了。”
他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是吗？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是什么目的？”
那个人不动声色地冷哼一声，话语间满是讥讽：
“想试探一下我掌握了多少吗？正好，我也想细数一下你的罪状。毕竟事无巨细，您的关怀还真是无微不至。”
他紧紧了拳。
……
“徐照比你高出一个年级。所以你让手下人贿赂黄老师，给徐峭调换年级，你以为这样就会和你们那时一样了。时隔多年你还记得返回去杀了黄老师灭口。
徐照十二岁的时候腿部中过一颗子弹。所以你让徐峭也被子弹打中，你以为她留有一个和徐照一样的伤疤就会是她了。真是可笑至极。
徐照十三岁的时候，你母亲再婚，你们搬离开了她身边。你引诱何欢找到林清欢，在他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促使他们顺理成章地搬家离开。
徐照十七岁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跳楼自杀了。所以你用一段自杀暗示的视频杀了白威，让徐峭也有一段这样的记忆。顺便一提，徐照一定不知道，当年那个男生是因为暗恋她被你发现，受到你恶意的挑衅和诱导而轻生。或者其实她已经知道了，只是从来没有说过，以至于就算爱上你，她也愧疚难言。”
……
萧林心头一悬。不可能……这件事连当年的警察都没查出来，他又怎么会查到？还有徐照……不，她不能知道……
“徐照二十一岁的时候，参与了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被凶手绑架，最后却被放了出来。所以你在江城市制造了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案件，好让徐峭也经历与她相同的事情。
你杀了劫持过徐峭的劫匪，杀了李攀和他情妇，只是因为他们让徐峭经历了一些你不想让她经历的事，事后你还得很麻烦地给她摘除这些记忆。
你顺着何欢的思路，故意制造了一条虚假的线索，杀了赵大勇，并刻意将李攀和黄老师的死放在这之后，摧毁自己当年的实验基地，顺便安排了自己无路可逃的假死。直到最后一次绑架事件，让何欢误以为这是你的遗作，将他的怀疑彻底清灭，还了他一个虚假的安心。”
“厉害啊。”他眼中的阴毒缓缓渗出，“你又如何知道他推断的是假的？”
“早就怀疑过许多次，你撒的谎太流利，我的确费了番功夫。最终让我确信的是，秦禩事情有一个明显的出口，徐峭虽然被绑架了，但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秦禩不会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你不希望她遇到危险。因为对你来说——她是你整个计划的最终产物。
你耗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因为时间对你来说并不珍贵，但你要和徐照一起度过漫长的生命。只是很不幸，你获得了无限的时间，却永远地失去了爱人。”
……
你获得了无限的时间，却永远地失去了爱人……
如冰锥狠狠戳中他的心脏。
他连这些都知道？好一个推断能力，他的心思连同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他说得一字不差。
他眼中怒火恣肆，嘴角却依旧含笑：“阁下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已经卸下了口罩和外衣。
与他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漆黑的眸底波澜不惊，瞳孔深处散发出纯粹的光亮，犹如浩浩宇宙中闪耀的恒星。
这一次，绝不会出错。哪怕灰飞烟灭，也不要出错。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唇角却释放了最纯粹的笑容。
“萧莫，”她说，他来到了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