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6月25日，高考成绩揭晓，通过初步查询，环湖一中本科上线人数比去年增加四百多人，比前年增加一百多人。方舟所授的高三（1）班重点大学上线率为百分之八十，韩飞也上了重点线。

消息传出，全校欢腾。

莫校长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立即到校广播室发表广播讲话。

莫校长在大喇叭里豪言壮语的时候，方舟、巩山、魏涛、许昆几个老师也聚在一起议论着。

方舟说：“只要莫校长不抓教学，我们学校的高考就肯定能考得好。如果莫校长狠抓教学，我们一中的高考肯定不行。他这个人呀，一抓教学，学校就死。不抓教学，学校就活。因为他根本不懂教育规律，学校的教学工作千万不能让他操控。”

魏涛说：“方舟说的一点没错，前两年，他抓教学抓得非常凶，结果高考一塌糊涂，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方校长没让他抓教学了，我们学校的高考成绩一下子就上来了。”

巩山说：“今年高考考得这么好，我觉得不一定是好兆头，说不定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巩山的话，让其他几个老师哈哈大笑，许昆说：“巩山看问题，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程芳听说一中今年考得特别好，也很高兴，6月26日早上，程芳打来电话，请方舟到她家去，说是要祝贺祝贺方舟。方舟满口答应了。

程芳问：“那你什么时候到？”

“估计在十点。”

“那我到新竹车站接你。”

方舟去的时候，顺便在环湖市新华书店买了三本服装杂志，带给程芳看。

方舟搭乘环湖到新竹的车子，途中，有一年轻人向司机招手，手搀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车子停了。

司机问那年轻人：“是你乘车还是他乘车？”

“我不乘车，是我爷爷乘车。”

司机说：“他岁数大了，不行。”说完把车开走了。

方舟当时坐在副驾驶室，问司机：“为什么拒载？”

“带老人会有麻烦的。”

方舟听到这话很不舒服，他纳闷：人老了，坐车都没人带，真令人心寒！

方舟觉得这个司机太不厚道！坐不善之人的车子，真感恶心！

方舟坐不住了——他不想和无道之人同路，他喊道：“停一下，我下车。”

司机问：“你不是到新竹县城吗？”

“我想吐！不能下车吗？”方舟反问道。

车子停了。

方舟上车时，买了全程的票，现在半途下车，售票员要退一半路费给方舟。售票员要找钱，方舟手一摆：“不用找了！”

方舟匆忙下车，抛了一句：“坐你的车子，能不吐吗？恶心！”

方舟下车后，向那老者走去，问那年轻人：“你爷爷要到哪儿去？”

“我爷爷到新竹去。”

“我们是一路的，这样吧，我打的，顺便带着你爷爷。”

年轻人说：“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到新竹，顺路。”

方舟叫来了一辆出租车，他把老大爷扶进车子，自己也进车。

到了新竹车站，方舟扶着老人下车，正好程芳也在车站——她是来接方舟的。

程芳看到方舟搀着一老人，以为是方舟的父亲，连忙上去，问方舟：“是大伯吗？”

方舟说：“是大爷，不是大伯。”

“是大爷？”程芳有点疑惑。

“这位大爷和我同路，我打的，顺便把他也带来了，老年人出门不方便，关照一下。”方舟没提那个拒载的司机，觉得提他没意思。

老大爷要到丹桂小区去，他的儿子住那儿，方舟和程芳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就回来了。

程芳拉着方舟的手走进那悠长又深邃的秋桐巷，大街上很热，一进小巷就阴凉无比，因为秋桐巷的两边长了两排高大的梧桐树。

这是方舟第二次踏上那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了——那感觉就像回到过去，走入远古。

方舟突然深沉地说：“程芳，我俩的缘分要是有这条小巷那么长，就好了。”

程芳则说：“我俩的缘分肯定有小巷那么长，我倒更想我们的感情有这小巷长。”

程芳把方舟的手握得更紧了。

深巷的确长，两人还走在长巷里。

学中文的都有点多愁善感，方舟又有感触了，他说：“程芳，我牵着你的手，走在这条深巷里，向你家走去，我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好像是回到我的前世。真的！”

程芳侧过头，望着方舟说：“你不认为我们有前世之缘吗？”

方舟甜蜜地笑笑。

黄阿姨知道方舟要来，非常重视，就没到厂里去。

到了程芳的家，黄阿姨看到方舟，非常热情，上次是叫程芳倒茶，这次她亲自给方舟倒茶。

黄阿姨说：“你们俩谈谈，我去做饭。”

方舟嘱咐黄阿姨：“我来了，不要太麻烦，随便吃点就行了。”

黄阿姨边走边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方舟打开自己的包，对程芳说：“我买了几本时装杂志，带给你看。”

程芳接过杂志，说：“我们上楼看吧。”

程芳带方舟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坐坐。

程芳翻看着时装杂志，爱不释手，她问方舟：“你喜欢看服装杂志吗？”

“我虽然是个男的，但我的确喜欢看时装杂志，看时装杂志，对于我的确是一种美的享受。它可以让你感受时尚，跟上潮流。它可以培养一个人爱生活、追求美的情操。”方舟说，“而且时装杂志还具有很高的文学品位，有很强的文学性，里面的语言特别美，这也是我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特别爱看时装杂志的原因。”

程芳说：“依你这么说，看时装杂志，既可提高人的美学素养，又可提高人的文学素养。”

“是的。你语文学得很好，应该多看看时装杂志。”

程芳看了一会，把杂志放在书桌上，说：“这书，我明后天慢慢看，现在我想和你谈谈话。”

程芳坐在床沿上，她对方舟招招手，说：“你也坐这儿吧。”

两人肩并肩坐着。

程芳摸着方舟的手说：“再过十几天，我就要开学了，我们订婚吧。”

方舟问：“你妈妈同意吗？”

“当然同意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程芳的食指点着方舟的额头。

“怎么定呢？”方舟诚恳地看着程芳说。

“怕花钱是不是？”程芳故意问。

“怎么会呢？”

“双方父母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别的人都不要请。”

“这么简单，你父母同意吗？”

“批准了。”

“这么说，你是受权发布消息的？”

程芳诡秘地笑笑，坐在床沿上，腿一摆一摆的。

方舟说：“那我授权你也对他们发布一个消息。注意，刚才那个‘受权’是‘接受’的‘受’，现在的‘授权’是‘教授’的‘授’。”

程芳一笑：“语文老师的本性还没改变，就喜欢咬文嚼字！”

方舟也笑了，说：“发布什么消息呢？我们就定在后天订婚吧，我明天把我父亲接来。”

方舟说：“刚才在车站，你不是说我搀扶的那个老人是我爸吗，你说的是预言，明天，我爸真的要来了——”

“这样吧，明天我俩一起去接他们，你父亲年纪那么大，我应该先拜访他们。”程芳说。

“可以呀，那太好了！”方舟说，“你到我家去，我爸爸看到了，真是高兴死了——”

程芳手指对着方舟的额头一戳，说：“大伯年纪大了，不要提‘死’！”

方舟点头，说：“好好，我改口：我爸爸看到你，真是高兴活了——”

程芳又敲方舟的头，批评道：“什么高兴‘活’了！他本来就是活的吗！”

“那你让我怎么说？难道要我说高兴得不死不活吗？”方舟故意装作万分为难地说。

程芳看到方舟那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正笑时，黄阿姨喊：“程芳，带方老师下来吃饭。”

（2）

黄阿姨同意6月28日订婚，这让方舟和程芳都很欢喜。

晚饭后，程芳带方舟到街上走走。

这时，太阳已落山，暑气开始消退。

他们走在新竹县城最繁华的街道——凤凰路。

程芳说：“我们找一家冷饮店坐坐。”

冷饮店是一家全国连锁店，很有档次，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他们俩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桌子上放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本店供应的饮料的名称和价格。

程芳拿起单子问：“你喝什么？”

方舟说：“平时我一个人喝冷饮，都喝鲜奶，今天我改绿茶。”

“那我点冰红茶。”

程芳叫来了服务员，说：“一杯绿茶，一杯冰红茶。”

服务员说：“好的，请稍等。”

程芳问：“为什么今天不喝鲜奶了？”

“喝牛奶纯粹是加强营养的，太俗了。和你在一起，当然要喝点有情调的。我觉得绿茶很好啊，清清爽爽的，很像你！”方舟说。

程芳说：“冰红茶味道很浓，令人印象深刻，像你啊。”

方舟笑笑，说：“这么说，你下冷饮店就是为了品我了——”

“也是让你品品我呀。以后我上学了，不在你身边，你可以到这儿来，最好就在这个位置，要一杯绿茶，就会对茶如对人了——”

程芳说举起杯子，说：“祝贺你们学校高考大捷，也祝贺你所带的班级！”

方舟说：“那我代表我们班的全体同学谢谢你！干！”

二人杯碰杯，深深地喝了一口。

方舟问：“我们订婚，我该给你买什么礼物呢？”

程芳说：“买一套衣服吧。”

“戒指要吗？”

“戒指就不要了，因为我还要去读书，学生是不能戴戒指的。”

“不能戴可以暂时放着呀，毕业后再戴，不也行吗？”

“几年后再戴上，那就成旧的了。我可要戴新的！”

方舟说：“想得挺正确的！毕业后给你买结婚戒指吧。”

两人从冷饮店出来，天色已晚，凤凰路华灯初放，热闹非常。程芳和方舟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行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好一对甜蜜的情侣！

方舟说：“大街上太闹，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走走吧。”

“好，我带你到城边的干渠去。那儿很幽静，又有风。”

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城南的干渠大堤。

大堤的周围很开阔，很寂静，没什么人。而且这儿的风明显大了，吹在脸上，非常的清爽。

他们沿着干渠的大堤走着，清澈的渠水悠悠地淌着。

到了一座拦水坝，程芳和方舟走上去。

坝面很宽阔，很平整，很干净。坝下飞珠溅玉，水流湍急。

方舟说：“我们在这儿坐坐吧。”

两人坐下。

程芳的头歪靠在方舟的肩膀上，小声地哼着流行歌曲《风含情水含笑》。

方舟则搂着她的腰，鼻子嗅着程芳头发的香气。

方舟说：“程芳，你哼的这首歌，很符合此情此景。你看，现在有风在吹拂着，水也在哗哗地流着。”

程芳说：“歌曲名应该改一下。”

“怎么改？”

“你想想啊？”

“改为《你含情我含笑》，怎样？”

程芳手一托方舟的下巴，说：“真聪明！”然后又说：“我要揪你大腿了！”

说完真的揪住方舟的大腿，方舟痛得啊啊叫。

方舟问：“你揪我腿，我要挠你痒。你怕痒吗？”

程芳昂起脸说：“不怕痒。”

方舟说：“那我咯吱你了。”

“你咯吱吧。”

方舟的手伸进程芳的腋下，挠起来，挠得程芳笑弯了腰。

程芳痒得忍受不了，大叫：“不要了，不要了！”

方舟停了下来，说：“都成这样了，还说不怕痒！”

他们俩回到家时，快到九点了。洗澡时，问题来了：方舟没衣服换！他没带干净衣服来。程叔叔的内衣，太大了，方舟穿不起来。最后，程芳竟然拿出自己穿得比较中性点的内衣给方舟穿。

黄阿姨安排方舟睡楼上左边的那间房，程芳的房在右边，中间是黄阿姨的房。

方舟上床前，程芳用湿毛巾替他把席子抹了又抹，又在房间里点上蚊香，然后拉上窗帘。方舟躺下了，程芳扒在**和方舟说着小话。

方舟笑着说：“这是男生宿舍，你竟然溜到男生宿舍来了，你违反了校规，还不回你女生宿舍！”

程芳说：“楼长还没上来，怕什么？”

方舟问：“睡觉前，有没有看书的习惯？”

“有啊，经常这样。今晚上床，我要看看你买的服装杂志。”

方舟点点头，哼了一下。

正说着，楼下黄阿姨喊：“程芳，洗澡！”

程芳答了一声，然后拍拍方舟的腮，说：“做个好梦！”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