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校长边走边骂：“妈的瘟！竟然干这样的事！”他气冲冲地径直地跑到温老师家，大声地责问道：
“温良！轮胎气是不是你放的？”
“什么？你说什么？我放轮胎气？”温老师正在看书，听到校长的责问，感到莫名其妙。他放下书本，走出门。
“你还装糊涂！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还装什么蒜？”校长反剪着双手，挺着大肚子，呵斥道。
温老师也气愤了：“我干了什么了我？我今天从起床到现在，都未出门，我搞不清楚，我到底干了什么违法的事！”
“干什么事？把教育局送货车的轮胎气全放了，车子瘫了！不是你干的谁干的？”莫校长挥着手说。
“放气？放屁倒还差不多！”温老师外柔内刚，平时温和，这时他不温和了——
温老师怒气冲冲地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你看到了吗？谁证明？”
“我凭什么？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吗？这次市教育局到学校推销的是保健自来水笔，你家小店也是卖自来水笔，你恨他们抢去了你的生意，要报复他们。现在教育局的送货车轮胎被放了气，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莫校长说得满口是理。
“莫校长，你绝对是在诬蔑我！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就跟你说实在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放汽车轮胎气呢。”温老师走到校长面前申辩道。
莫校长转身走开，又回过头说：“你可以不承认，我会调查的，查出来要严惩！”
温老师说：“你查吧！你查吧！”
上午没课，方舟上街去了。中午回到学校，听说莫校长和温老师吵架，就到莫校长房中去了。莫校长正坐在沙发上看报。
方舟说：“莫校长，你的确冤枉了温老师。一个人在路上捡到一把沾着血迹的刀，你就说这个人杀了人。这种推理正确吗？”
莫校长一仰脖子，一瞪眼说：“不是他干的是谁干的？难道是你干的吗？”
方舟手对莫校长一指：“你说对了，就是我干的！”
“你干的？你别在我这儿胡说！你骗谁啊？你不开小店，不卖自来水笔，你怎么可能放轮胎气呢？”
“怎么不可能？”方舟大声地说，“我就是看不惯教育局利用手中的权力，向学生强行推销商品。今早我上街出门，乘没人时，把汽车的轮胎气放了。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吧，不要诬蔑温老师。”
莫校长惊讶地看着方舟，久久说不出话，那脸板得斧头都破不开。
方舟说：“我们学校的学生大都来自贫困家庭，教育局不是向学生推销试卷，就是向学生推销纪念册，要不就是推销自来水笔。这像话吗？”
“这种笔是保健笔，能够保护视力的。他们是为了学生好才来推销的！”莫校长终于开口了。
“笔是拿在手上的，与眼睛有什么关系？怎么保护也保护不到眼睛呀？这不明明在骗人吗？”方舟说。
“方舟！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一些大道理！”莫校长说，“不管怎么说，你这种做法破坏了我们学校的形象，造成了恶劣影响。”
“这我知道。在我们一中，好事都会产生恶劣影响，坏事都会产生良好影响。向来不都是这样吗？”方舟歪着头，斜着眼说。
方舟的话让莫校长越发听不下去了，莫校长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着方舟吼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放掉轮胎气？”
“我是在发泄我的怒气！”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让学校晦气？”
“我争气！我是在弘扬正气！”
“你把我气坏了！”
“那是你的事！”
莫校长脸气白了，嘴气歪了，腿气得发抖，他怒不可遏地说：“你走开！我要扣你一个月奖金！”
“你尽管扣！”方舟愤然离开。
莫校长和温老师吵架，老师们都听到了。
莫校长和方舟吵架，老师们也听到了。
老师们听到，免不了就要议论。他们都说：“方舟做得对！就应该把他们的轮胎气放掉，替我们出一口恶气！”
听说方舟被扣了一个月奖金，魏涛很关心方舟，傍晚到方舟的房中坐坐。
“方舟，我早就对你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下吃亏了吧？”
“没吃亏！反正拖欠课时奖，就是不扣，到时候还是领不到。”
“你这一招怪损的，四个轮胎气全被你放了，那教育局的车子像病猫一样瘫在了地上。”
“教育局应该保护教师和学生的利益，他们倒好，成天想着怎么宰教师，怎么勒索学生。我放掉轮胎气，就是想气气这些王八羔子！”方舟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
“你这么一做，气坏了莫校长，莫校长气懵了温老师。”
“做人还是要讲一点义气的。”
数天后，程芳来到一中，一进方舟的房门，程芳就说：“你怎么又惹事了？”
“你怎么也知道了？”方舟问。
“搞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啊？”
方舟说：“我这不是看不惯吗。”
“你看不惯的事太多了，靠你一个人去反抗，有什么效果啊？”程芳皱着眉头说。
“我知道我势单力薄，但我就是忍不住啊？”方舟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这么做，惹得我都不安心！这几天，我哪一晚睡着了？”
“小事，小事，有什么怕的？不过是生活的河面上**起了微澜，生活的天空飘起了微云。”方舟说着还抒情起来。
“我听说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是吗？”程芳同情地问。
“扣就扣吧，没什么。”方舟若无其事。
程芳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走到方舟跟前，说：“这是我爸爸给的钱，我用不了，你拿去花吧。”
方舟怎么会要她的钱！立刻把钱塞到程芳的口袋里，说：“扣一个月的奖金，不影响我的生活。我怎么会要你的钱？”
程芳一把抱住方舟，深情地看着他，软语绵绵地说：“亲爱的，何必这么死撑着？接收我的钱不是耻辱！收下吧，好吗？”
“我真的不缺钱花，用不着你资助。”方舟用手抚了抚程芳的头发。
程芳知道方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穷死不要紧，面子不能丢。于是她改变方式，说：“这样吧，钱还是我的，你替我保存着，好不好？”
这下奏效了，方舟答应了。
一周后，方舟就弹尽粮绝了，实在没钱花，他向别的老师借，也没动程芳的一分钱！
借钱过日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得自己想办法挣钱！
——方舟想。
方舟在读大学时学会了弹吉他，他想在环湖市工人文化宫办一个大型的吉他培训中心。
要把吉他培训做大做强，宣传广告是关键。
怎么做广告呢？方舟的脑子开始转动。
到电视台做广告？费用太高——我是个穷教师啊。
到广播电台做广告？费用也高——谁叫我是个穷教师呢？
散发传单？行人会把传单到处乱丢，给环卫工人添加麻烦——我没那么坏。
贴小广告？那影响市容——我素质没那么低！
——这些都不行。
方舟想，我做事，一要走捷径，二要走正道。弯路我不走，歪路我更不走。
晚上，方舟在房中踱着步，他向来不抽烟的，但这会儿抽烟了，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终于想出来了！对！就通过这种方式做广告！
第二天，方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程芳，程芳大笑，说：
“亏你想得出！是个好办法！”
说干就干！方舟要从街上买几捆人们如厕用的刀削纸，但方舟连买手纸的钱都没有！怎么办？程芳不是给了500元钱吗？不行！程芳的钱绝对不可动！向别人借也不能动程芳的钱，就向巩山借吧——他是个好人。
巩山问：“是不是没钱生活了？”
方舟当然不会说借钱买卫生纸，那样的话，岂不笑掉人的大牙！
方舟点点头。
巩山很爽快，答应借给方舟200元。
方舟马上买来了几捆刀削纸。然后用一块方木雕个图章，上刻六个字：文化宫吉他培训。
方舟在自己的房中，给每一张刀削纸盖章。
程芳兴致勃勃地来帮忙，两人合作着盖章，方舟拿纸，程芳盖章。
程芳看到方舟刻的图章，爱不释手。她一边盖章一边赞叹道：“没想起来，你还会雕章。字刻得真漂亮！下次给我刻个章，好不好？”
“我早已给你刻过了。”方舟直起腰来说。
“早已刻过了？用什么刻的？印章什么样？”程芳也直起腰。
“用我的心刻的。和我的心一般大小，形状是心状。上面深刻着两个字：程芳。”方舟微笑着说。
程芳扭了扭方舟的脖子，说：“真会讨好人！”
方舟怕让程芳受累，不断地说：“你坐会儿，喝喝茶吧。”
程芳则说：“忍一忍，一鼓作气把它做完吧。”
为了让程芳放松放松，方舟不停地和她开开玩笑。方舟开玩笑说：“程芳，你知道吗，你今晚盖的是钢印。”
“这是钢印吗？”
“怎么不是？擦肛门的印，简称钢印。”
程芳举手向着方舟，说：“我打你！说话这么粗！”说打，脸上挂着笑。
方舟和程芳忙活了一整晚，盖了几千张纸。两人都累得直不起来腰——方舟累得像老头子，程芳累得像老奶奶。
星期天，方舟和程芳到市各个公厕，把盖了“肛印”的手纸无偿送给公厕的看门人。环湖市每天有几千人如厕，吉他培训的消息就这样广为人知了。
方舟免费送手纸，持续了一周，取得了很好的广告效应，几天工夫，就有40人报名，估计到5月20日培训班开学那一天，学员人数会超过50人。目前这40人，已经交给方舟报名费4000元。
培训班的学员没有一个是学生，环湖市的家长不允许孩子学吉他，认为会影响学习，耽误做作业。学员全为社会青年，他们白天上班，晚上学吉他。他们之中大部分对吉他都是陌生的，甚至此前从未听说过，竟有人在报名时把弹吉他说成是弹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