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止步,而应尽情的,再追一次月。◎

舌尖发麻, 唇也红肿泛疼。除了齿间的薄荷微甜,实在算不上好体验。

岳靳成说这话是故意刺激。

付佳希不会像以前,对男女之事总有几分羞赧, 她挑出重点,平静反问,“你是蓄谋已久,早就想这么做了。”

岳靳成无言, 不否认。

她大方伸出手, 掌心白皙细腻, 指腹有微微一层薄茧,“这个薄荷味很好吃, 给我一颗尝一尝。”

岳靳成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他生硬地转回头, “没有。想尝就再亲一次。”

付佳希轻轻一笑, “那算了, 不太想。”

岳靳成又把脸转向她,目光沉了沉,像投入湖心的石块。

付佳希倾身越过中控台,发丝垂垂落于他大腿间, 似有若无地撩拨。

她伸手, 够着驾驶位左边的键,自己开了车锁。

几秒钟, 来不及反应,她已推门下车。

岳靳成喉结滚了滚, 明明闻的是淡香, 却如喝了一杯高度烈酒, 心悸不已。

不过分开两月, 她对男女间的欢愉信手拈来,不再羞赧胆怯,反客为主,竟也学会了主动进攻。

是俞彦卿教会她的吗?

猛然冒出这个念头,不必求证,就已让岳靳成窒息心梗。

满苑落得清净,管家刘叔随行一块去了宝殿,只有一位做了几十年的阿姨在家。她热忱关心,询问两人要不要喝碗汤水。

付佳希本就肚饿,笑着道谢。

阿姨欢天喜地,厨艺被分享很是满足,“等着啊,我就去给你们盛。”

“诶,麻烦您。”付佳希轻声,“他的那一碗,别放葱。”

岳靳成不由将手捏紧成拳,目光深重,也困惑。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喝完汤水。

付佳希拭了拭嘴角,也顺手递给他两张纸巾,“下午没事吧,我们出去走一走?”

津城CBD地心,节日气氛浓厚,出来玩耍透气的人多,南里街做了一场主题活动,各种特色小摊应接不暇,吃的玩的小玩意都有,还有求新求变的套圈游戏,奖品是肥美的大白鹅。

付佳希觉得新奇,往人群里挤。

她身板瘦,穿着羽绒服也显纤细。

岳靳成双手护着,挡在她两侧,为她生生围出一条路来,她是看高兴了,他的麂面鞋被踩得污渍一块块。

付佳希跃跃欲试。

岳靳成没问,主动扫码付款,把三十个圈递到手中。

结果当然没套中,也幸亏没套中。

岳靳成不敢想,一只鹅待在车里,会是怎样的销魂体味。

两人跟着人流继续向前。

煎饼果子摊,爆米花,小糖人,还有穿着汉服的小姐姐们,派发红纸,在纸上许愿,一定很灵。

岳靳成和付佳希并肩同行,俊男美女实在惹眼,每人都被塞了一张心愿单。

盛情难却,也图个好彩头。

付佳希手一挥,不作犹豫,写到是:

-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伸头,想看岳靳成写的。

他正好收笔,笔锋锐利,写的是:

-所愿如愿

她问:“是我吗?”

岳靳成淡声,“出于道德立场,我选择回答,不是。”

付佳希瞥他一眼:“说得好像刚才在车里,谁干了大好事似的。”

岳靳成微微蹙眉。

她已施施然向前迈步。

付佳希逛得悠然自得,尤爱工艺小摆件。

捏泥人的手艺吸引她注意,细致精湛,传承非遗。

岳靳成看她对一对儿小泥娃很有兴趣,看了一次又一次。

那小人儿惟妙惟肖,显然是一对。

“怎么,姓俞的竟也喜欢这东西?”岳靳成语气凉飕,与这欢悦气氛格格不入。

付佳希仔细端详,不疾不徐反问,“姓俞的那么多,你指哪一个?”

岳靳成:“还有几个姓俞的追求你?”

付佳希点了下头,“不仅有姓俞的,百家姓里我能选出好多个,比如……”

她适可而止,偏头,若有似无地看着他。

岳靳成咽了咽喉咙,像被羽毛挠了痒。

“嘉一妈妈,原来你竟有这嗜好。”他略微提声。

“嘉一爸爸,原来你也有这种嗜好。”她风轻云淡地回击,“既觉得我新交了男朋友,还热衷于在车里冒犯。”

岳靳成:“……”

很好,多久不见,牙尖嘴利上了几个台阶。

俞彦卿真不是东西,都教了她什么破铜烂铁。

他心情明显低落,之后沉默寡言。

付佳希只有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眼底才流露出浓烈情绪。

临近约定接人的时间,刘叔打来电话,说是明天有诵经祈福的法事,周小筠和岳嘉一想留宿一晚。

空出来的时间,夜色漫漫,何其长。

付佳希把街边小吃吃了个遍,没给晚饭留余地。

岳靳成想,她是不想和自己共进用餐,真可笑,曾经最亲密的爱人,连一张桌子都不愿再坐。

两人各怀心事,游**到晚七点,天太冷,这才目标一致地往回走。

灯影绰绰,红灯笼应景,冬雪积厚,夜不似夜,像将亮的晨曦。

付佳希亦步亦趋,走得随心所欲。

岳靳成不由紧张,每每在她步伐踉跄不稳时,下意识地伸手相护。

“哎。”她忽然驻足。

岳靳成迅速收回双手,佯装若无其事垂落腿侧。

付佳希说:“我买的那对泥娃娃忘记拿。”

就是那一对儿,她嫌重,不想拎着。老板说,先隔这里,等她逛完了再来拿。

她忘记了,幸亏走得不算远,转头回去不过三五分钟。

付佳希刚要转身。

侧脸挨了烫,被滚热的力气阻拦动作。

是岳靳成,伸出的手。

他不让她转身走来时的路。

“别回头。”岳靳成沉声似雾,“新年了,你就一直往前走。”

付佳希安静听话。

在他回来之前,始终维持这个姿势。

又逢雪落,这新年,白雪皑皑,覆盖万物,冻结尘垢,好让来年春风化雨。

“好了,拿回来了。”岳靳成很快折返,气息微喘,怕她久等挨了冻。

“走吧。”他说。

付佳希却如铆钉一颗,定在原地不肯迈步。

“怎么?”岳靳成疑虑。

付佳希轻声,“我没有回头,我也没有往前走。”

听着像是对他刚才的话的回应收尾。

岳靳成嗯了声,“乖。”

付佳希仰着脸,目光落于他眸间,“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岳靳成怔然。

脑子高速飞转,若要理解成,上一句话的延伸,也勉强能够。

正当他斟酌思考之时,付佳希扎进了他怀抱。

后来的发生,不讲道理 ,无法克制。

或者,某种程度上,彼此都已迫不及待。

满苑已算远离市中心,在回程途中,岳靳成轻车熟路,开入一条杳无人烟的小道。四周树木作掩,鲜有人烟,尤其这春节夜晚。

两人在车里就进行了一次。

分不清谁主动,亦或是,不分上下。

付佳希的腿最后不是腿,是面条,垂垂落于男人强劲的手臂上,又如**秋千,随着他低头的频率而摇曳。

“……岳靳成。”她揪紧他的发,迫使他从糖水里抬起头。

“不喜欢这个?”他声音嘶哑,如重症感冒患者,“那就换一个。”

他稍稍起身,身影倾盖。

依旧低头,只不过不是照顾身下的人,而是照顾自己的身下。

几秒后,付佳希呜咽。

岳靳成的嗓音,随之起伏,“这儿没人,可以出声。”

寂寞干涸的花园,在滋润里抽出新枝。

“满苑就别回了吧。”付佳希一把勾住要起身的人,在他耳边微喘低哼,“那有祠堂,礼佛清净地,会亵渎神灵的。”

所以她的意思,就在车里。

幸亏这车底盘稳,车身重,多大的动作,从外观也察觉不出异样。

岳靳成被她弄得背脊发酸,眼底被欢愉熬红。

他心里莫名,自己这算是什么?

**的奸夫?

对俞彦卿,竟生出了几分愧疚。

“你车里怎么有这个?”付佳希头发散乱,口红蹭出唇瓣,似渐变的花,借着车外的微光,显得别样魅惑。

一盒安全套,拆得暴力,迫不及待。

“随手放的。”岳靳成哑声。

付佳希扯出最后一只,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撕开锯齿口。

岳靳成头皮一紧。

她说:“拆都拆了,就别浪费了吧。”

瑞雪丰年。

车内的人生幻景也同样精彩。

落雪簌簌,夜深无人烟,哼吟声交织,成了迎新的第一首赞歌。

回到满苑。

岳靳成独自在浴室待了许久。

他裹着一身热气出来,地板上烙下一只只未干的脚印。

付佳希觉得不太舒适,索性躺着在床畔看书。

“对眼睛不好,坐起来。”岳靳成说。

“坐不起来了,腰疼。”

他眸色又深了一分。

本想咽下去的话,还是没能堵住。

“付佳希。”岳靳成走近床边,“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深吸一口气,“我要确认一件事,你和俞彦卿,是不是在谈恋爱。”

付佳希说:“只谈恋爱吗?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岳靳成心口如砸重锤。

是指,结婚吗?

他收敛情绪,愈发迫不及待,咬牙切齿地应,“行。就当你们奔着结婚去的。”

付佳希眼神无辜,圆溜溜地盯着他,静待下文。

“所以你要怎么处理我?”岳靳成问:“像刚才在车里那样,每个月有空了就召我去?还是定个地方,定好固定时间?”

付佳希问:“你可以?”

岳靳成默然,目光像割裂的瓷片。

连付佳希都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分过。

就在她快要缴械时,岳靳成说:“我可以。”

付佳希愣了下,饶有兴致地继续盘问,“你是怎么个可以法?”

“时间地方你定,怕被人发现,就来H酒店,是柏丰旗下的产权,我打声招呼,顶层套间归你。”

“可我现在的工作,经常要出差,国内国外到处跑。”

“你的业务,应该去北上广居多。”岳靳成说:“这三个地方的企业活动常有邀请函,我让焦睿留意。”

付佳希又问:“那俞彦卿那,你打算怎么隐瞒?”

岳靳成的耐心似已到了极限,又一听此人的名字,简直快要爆炸。

他忍下一口气,“随便!发现了他就打死我吧!”

付佳希再也忍不住,嗤声笑了起来。

岳靳成恨不得将她揉一顿,男人做到这份上,够他妈不要脸的了,她还笑。

“很危险的诶,媒体曝光,柏丰总裁当小三。”

“放心,我一力承担,不会让任何人拍到你。”

付佳希笑意慢慢淡下,轻声问:“所以岳靳成,你后悔了吗?”

岳靳成蹙眉,“哪件事?”

“不批我离职。”

“不悔。”岳靳成执拗,“你都要离开我了,我又不是男菩萨。你也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做不到审时度势,百忍成金。”

付佳希问:“还有吗?”

岳靳成一时的情绪翻涌得以宣泄,又觉得无力,他低声说,“佳希,我还是后悔的。其实,忍一忍又怎样,我明白,你当然有选择的权利,无论人生,婚姻,家庭,还是事业。你该保持一份清醒的‘自我’,你也有权利到达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哪怕过程中,会有‘排他’的牺牲。我理解,我都懂,但我还是失控和贪心了……我想成为你‘自我’的其中之一,而非‘排他’里的舍弃物。”

付佳希愣了愣,慢慢的,眼底涌出潮意。

“你都不跟我说这些的。”

“已经犯了一次错的人,言多必失,我也不想再遭嫌弃。”

“所以你就放弃了,心甘情愿当‘小三’,也不愿低头?”

“不是不愿意。”岳靳成片刻无言,懊恼自己的失策,“我就没想过,俞彦卿这么能耐,一个多月就能打动你。”

他咬字酸涩,喉间似梗,“确实一表人才,优秀出众,他给我的危机感,从第一面起就一直存在。”

女人直觉犀利,男人也同理。

“这样啊……”付佳希尾调轻悦上扬,对方才的剖心明志似是满意,只是有一件事她仍不得解,“俞彦卿是怎么跟你说的?”

怎么又提起这人?

岳靳成不耐道,“他会放过这绝佳的,耀武扬威的机会吗?”

“昨天他在这儿待了也没多久,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你陪奶奶去祠堂抄经,他要去喂鱼,就在院外的那道长廊里。”

长廊?

付佳希忽然想起。

她失笑,问:“你不记得了吗?去年,春节,年初一,也在长廊下,你做过什么事。”

岳靳成眉心微皱,“我当然记得,你亲我的每一次,我都有账本。”

“胡说,哪次都是你亲我。”付佳希微恼,“我就该让你再急几天,别想过个好年。”

岳靳成听出话外之音,“嗯?”

“你去年故意气俞彦卿,当着他的面故意亲我,让他没过一个舒坦年。他这种级别的操盘手,忍耐力无人能比,黑名单记得清清楚楚,这不就报了仇,与你扯平了?”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两个三十岁的男人差不多幼稚,付佳希都懒得说。

“……”

岳靳成真想给姓俞的立块碑,亲手缝一面锦旗。

付佳希舒坦了,被冷了一两个月,心里也不痛快。

她从**起身,半跪于床面,伸手去捏他的脸,“什么表情,要吃人呐?”

“不吃了,太多了,吃饱了。”这话听着像答非所问,不像正经话。

付佳希仍在回味,由衷感慨,“岳靳成,你的道德底线,低到我不敢想诶。”

岳靳成睨她一眼,“嗯,长见识了?要怎么感谢我?”

“自然要谢,那就……以后每两月见一次,在岳总的H酒店顶层套间,记得,安全套自费。”付佳希狡黠眨眼。

岳靳成失笑,败阵认输。

他看着付佳希,“一月一见可以,半年一见也行,复婚与否,取决于你,佳希,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付佳希声音有些颤,“这么纵容啊岳总。”

“这些都不算什么,你要越来越好,过你想过的生活,走上坡路,别回头。”

岳靳成低下头,揉了揉她头顶的发,目光像缓缓流淌的蜂蜜,“你选择结婚生子,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有后顾之忧,如果在自己想做的事情面前,还需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就是我这个做男人的无用。”

付佳希鼻尖一酸,眼里的泪水像雾气。

岳靳成的指腹像粗粝的纸,按了按她湿润的眼角,“佳希,我是真的爱你。我不需要你为我洗手作羹汤,也不愿你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你这么好,这么这么好,你应该去体验更多的人生可能。或许会遇到万象更新,也会吃亏于人性斑驳,没关系,你随时回头,随时有我。”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大雾散尽时,歧路者见高山。

你不该止步,而应尽情的,再追一次月。

作者有话说:

注:【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引用于《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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