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外间安全了, 他们才一前一后从树洞里出来。她先出来,而他随后,在里面不太看得出来, 这在外面才发现,救命恩人竟然生得这般高大。

腰间用玉带一束, 掐出紧窄的腰线, 更加显得肩宽腿长。借着清凌凌的月光,她忍不住将他一望。

难免愣怔, 不想这位救命恩人,竟然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挺鼻薄唇, 凤目狭长,一脸疏离淡漠也遮掩不住的好颜色。

思及方才树洞里那一番亲近, 她指尖蜷缩, 脸上也有些发热,话也不自觉问出了口: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他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手腕搭在腰间,慵懒又矜贵。

“我姓褚,家中行九,你叫我九郎便是。”

她目光落下,这才发现他腰间有一把佩剑。以黑布包裹, 只透出剑柄的形状来,那似乎是某一种兽类。

不知为何她看了一眼,脸上就隐隐发热, 嗓子眼也有些发干。

她连忙移开目光, 只道, “夜已深了, 九、九郎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竟不自觉将“九郎”这个称呼,顺畅地带出了口。就好像曾含在唇齿间,低吟浅叹过了千百次。

男人眸色一暗,道,“在下以前参军打过仗,这几年边疆太平,解甲归田后,便在附近做了个猎户。见此处有火光,便来探查一番,不想竟见那些官兵,捉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男人剑似的长眉拢起,好似对那常太守的行径,颇为不齿。

落在她面上的眸光清浅,毫无异样,也让她放下了所有的警惕。

“原来如此。”

一绺鬓发落下,她指尖撩过,将头发别到了耳后,低头却看到了那被自己撕开的裙摆,隐隐勾勒腿型,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

她心口吃了一惊,羞赧克制不住地涌上,只得往后稍避,借着夜色,将满身的狼狈藏上一藏。

对方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似的,泰然自若道:“姑娘家住何方?”

“在下送你回去吧。”

当真是个好人,不仅救她性命,还要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去。

卿柔枝对他好感更深,略一思忖,道:“这附近,就是我未婚夫的居所,只怕那些官兵会去找他……”

她秀眉微蹙,心中忧虑,兰绝身子抱恙,若是再被这些人惊扰,病情加重可怎么是好?

为着兰绝担忧的她自然没看到,男人骤然遍布阴霾的双眸,骇人得紧。

可她一抬头,那人又是一脸的平静,“姑娘作何打算?”

卿柔枝想了想,道:“褚……九郎可否护送我一程,随我去探视一二,我,我与未婚夫会酬谢你的。”

他笑了笑。

“带路。”

不容抗拒的两个字,卿柔枝迈开双腿才发现,他好似十分习惯发号施令。

莫非以前在军中,亦是个官阶不小的将领?

只她脚程实在是慢,又受了伤,没走一段路便喘气不止,不时以袖口轻擦额头,脸庞泛起薄粉。不好耽搁,只咬牙忍着那股子疼,嘴唇也微微发白。

那人却忽然走来,高大的身形沉了下去,将宽厚的脊背对着她,让人依靠的安心。

卿柔枝却有些犹豫,他们说到底,不过是萍水相逢。与陌生男子结伴同行,本就不合体统了,再让他背自己……

他却好似不是个讲规矩的人,淡淡道,“上来。”

两个字,如同有魔力似的,等她反应过来时,手臂已经环住了他的脖颈,倚靠在他的背上。

猝不及防他起身,脊背一瞬收拢的肌肉,撞得她胸口一疼。

不禁微微往后,却又被他手臂箍着,轻轻一掂,又倒回了他的背上。

胸前软肉被磨着,那股子难以言说的涨.痛更加明显。

她双颊连同耳垂,刹那间烧得滚烫:

“九郎你……你稍微慢着些。”

那一口一个九郎,带着点喘,甜得沁了蜜,又媚又勾人,像是在叫.床。

男人眸子里已是一片浓黑翻滚,舔了舔后槽牙,高挺的鼻梁隐隐冒出了汗。

嘴上却不冷不热道:“知晓了。”

卿柔枝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渐渐安下心来。她身量不算娇小,可他每一步都迈得极沉稳有力,就好像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羽毛。

……太近了。

她目光忍不住在他侧脸流连,他脖颈修长,喉结微凸。

那白皙的耳垂缀着一粒小小的红痣。一点灼灼的红,就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刚想开口,就听冷冷一声:

“哪来的畜生。”

她抬眸看去,就见两簇幽幽的绿光,于黑暗中亮起。紧接着,一头黑狼从灌木丛后,显出了身形。

卿柔枝感觉他手臂一紧,然后,就被他轻轻放了下来。

下来时,她脚步有些不稳,靠着旁边的树勉强站着,惊疑不定地看去。

那狼显然饥肠辘辘,原地转了个圈后,彻底按捺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冲他们扑了过来。

她脸色一白,忍不住想起那个梦,不由得脱口而出。

“当心!”

话音刚落,他便拔剑迎上,身形在她面前一闪,迅疾如猎豹,很快卿柔枝便发现,是她多虑了,那狼爪甚至还没碰到他的一片衣角,便被他一剑枭首,轰然坠地。

杀完狼,他也并不朝她走来,而是慢条斯理地擦去剑锋上的血,再慢慢用黑布将剑一圈一圈地缠裹好,脸庞低垂着,整个人被黑暗笼罩。

她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心念一动,走到他的身旁。

男人似乎还沉浸在那一场杀戮中,她竟从他眉眼里,看出了几分诡异的愉悦。

她眼皮一跳,忍不住掏出帕子,覆在他的侧脸,擦去溅在他眼尾的血。

她擦得认真,惹得他垂眼看来,轻轻一声:“娘娘?”

她一顿。

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眼眸清澈,任由她给他将血擦去,露出白皙的皮肤。

……

此后一路行去,不仅不再有狼,更未见半个官兵,想来那裴太守还是不愿闹得满城风雨,及时撤了兵。

她隐隐松了口气,抬眸,只见不远处的庭院中,眼上覆着白绫的青年,正低声同照行说话,看上去毫发未损,顿时,心下稍安,张口就要喊“兰——”,突然被捂住了嘴。

她登时瞪大了眼。

……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照行摆了摆头,四周树影婆娑,万籁俱寂,哪里有什么动静?公子眼盲之后,这听觉是愈发敏锐,却似乎有些敏锐得过头了。

兰绝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捏起茶盏:

“你说我们这么做,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照行低声道:

“公子何必忧心,宫里那位丢了一个美人,不也是不声不响,一切照旧吗。可见不过是当成个玩意儿养着罢了。”

兰绝不语。

“咦?”照行忽然一顿。

他快步朝着一棵树走去,大叫道,“公子,这里怎么有一枚耳环?”

说着,他捡起那物,只见那耳环光莹莹的,上边还坠着一枚圆润的珠子。

兰绝脸色一白。

……

“唔唔唔……”

她使劲去掰他的手指,可男人的手指刚劲有力,如同铁块一般,她那么点力气,又怎么可能掰得动?

她不明白,刚刚还一身正气的救命恩人,怎么突然就翻了脸?不仅捂住她不让出声,还强行把她拖到了这间厢房。

“那是你的未婚夫?”男人把她压在榻上,死死地压制着她,不让她动弹。

男人浓烈的气息混着淡淡血腥味,扑到她的面上,她感觉到他挨得很近,嘴唇贴着她脸颊,在那慢慢地研磨,这种程度的亲密,让她恐惧得想要尖叫,浑身战栗不止。

“我可是找了他很久啊,”那人语气狠戾,

“实不相瞒,在下的美妾,就是被你那道貌岸然的未婚夫勾引,不顾一切地跟他私奔,”

他手指陷入她颊边软肉,看着她眼尾被湿红洇透,流出来的眼泪打湿他的手背。

卿柔枝想要摇头,怎么可能?

兰绝不会是那种人!

“老实点,”他警告,

“你也不想你的未婚夫,落得跟那头畜生一样的下场吧。”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头和身子分离的景象,忍不住想呕。

以他的身手,要是想对兰绝动手……

他的剑鞘不时蹭过她的腰,每一蹭,她便敏.感地轻颤不止,只恨自己引狼入室!没想到对方竟是借着自己的手,来寻仇的强盗!

他手掌刚刚松开一点,她便哽咽出声,“这一定是个误会,兰公子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

褚妄却不紧不慢道,“你以为,他那双眼睛是怎么瞎的?”

她一怔,难道是被他……?!

卿柔枝瞳孔骤然紧缩,兰绝那双眼,确实伤得蹊跷……而且每次她问起,他都避而不谈,难道,难道真的是这个褚九郎说的那样,兰绝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她脑子里混乱不已,连他什么时候解开了她的衣裳,都没发觉。

那人冷笑一声,捏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

“原本我想找到他后,便一刀杀了他。”

“没想到,他还有你这么个娇滴滴的未婚妻……”

他掌心掐住她腰,“一报还一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