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柔枝立刻反应过来, 当时他都要把兰绝一把火烧了,怎么可能再多此一举,挖去他的眼睛?

她懊恼, 下意识把他往坏的地方想!

也难怪他生气了!

此时褚妄已经拔出了破妄剑,朝着兰绝走去。而兰绝竟然不躲不避, 一袭白衣, 清绝绝地立在那里。

卿柔枝知道,褚妄是行伍出身, 他曾一刀将他七哥斩于马下,身手何等不凡, 兰绝一介文臣,对上他, 兰绝毫无胜算!

况且……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 如同蝗虫一般出现,就等皇帝一声令下的弓箭手。

她心急之下,蓦地将袖口之物取了出来。

朗声道:“丹书铁契在此!”

那象牙白的身影顿住。

“你说什么?”

褚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回眸看来,视线触及她手中之物,瞳仁骤然紧缩。他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骨节凸起,青筋分明。

“此物怎会在你手中?”

旁人或许不知, 泉安却是清楚得很,丹书铁契啊,那是何等至宝, 无论是救人一命, 亦或是封侯拜相, 只要有它, 都不在话下!

皇帝遍寻不得,甚至翻遍了兰绝祖家也没有找到的东西,怎会在她手中?

身负金鳞卫统领一职的江开,更是无比震悚。

此时鸾美人拿出这本该属于兰绝的东西,这不是变相地承认了,与兰绝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陛下息怒!”

他和泉安立刻跪下,只因在看到丹书铁契的那个瞬间,皇帝的神色几乎可以用可怖狰狞来形容。

褚妄蓦地向兰绝看去,只见对方白绫覆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仿佛预料到这一刻似的。

也是,死过一回的人,怎能毫无后招?

褚妄指骨微紧,凤眸轻睐,“兰卿真是慷慨,如此贵重之物,都能送给朕的爱妃?”

兰绝温和道,“身外之物,微臣一个死人拿着又有何用?不如发挥它该有的效用。”

该有的效用。

丹书铁契,是大越高.祖传下来的,今夜如果只有他们三人,他想怎么弄死兰绝,都无需顾虑,可,众目睽睽,这么多双眼睛,他绝无可能再动手。

皇帝的权力被死死限制,他只能另找机会。

卿柔枝眼睁睁看着男人朝自己走来,一双凤眸冰冷无比,随着他步步逼近,那压迫感也如山一般压来,叫人窒息。

“你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亦是寒凉到了极点,“背叛了朕?”

卿柔枝愕然,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猛地反应过来——他并没有看到,兰绝将丹书铁契送给她的那一幕!

甚至于他并不知道,兰绝还活着,进了宫!

他毫无惊讶,是因为他强大的控制情绪的能力!

她错了,大错特错,她不该在他面前,亮出这张牌的!

这只会动摇,他对她本就不够深厚的信任。

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与兰绝搭上了线!

“臣妾没有,”卿柔枝舔了舔唇,迎向他深沉晦暗的眸光,努力说服他,“陛下,我们欠他,一条命……”

她希望他能知道,她跟他才是我们。

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弓箭手。”他死死盯住她,蓦地将手掌抬起,寒声道。

“放箭!”

“不!”

卿柔枝立刻越过男人,将手中之物高举起来,“住手,这是丹书铁契!见丹书铁契,如见高.祖亲临!你们谁敢动手,便是谋反作乱!”

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一时间那些对准白衣青年,箭在弦上的金鳞卫,都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弓箭,犹豫不定。

鸾美人的这个举动,就像一个无比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皇帝的脸面上。

其他人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泉安却最是清楚不过。

她公然将丹书铁契示于人前,便是在向天下宣告,天子爱妾,与兰家二公子有着极深的渊源!

不然,对方不可能将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她!

再联想……他们曾经有过的一纸婚约。

泉安不寒而栗!

众人只看着,男人的脸色无比阴沉,眼睑更是红得滴血,喉咙里压着低低一声,“卿柔枝……”

卿柔枝硬着头皮道,“之后,臣妾会与陛下解释清楚这一切……”

她会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的,给她一点时间。让她了断前尘,她会好好跟他在一起的!

“卿、柔、枝!”褚妄从来没有如此失态,他眉眼阴沉,额上青筋暴跳,“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朕?”

“朕,才是你的夫君。”

卿柔枝没有回头,低低道,“陛下曾经,赠给我一条腰带。我,我也愿意为陛下束一辈子的腰带。”

褚妄蓦地一怔。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盯着她的背影,神色莫测,“只是为了留他一命?”

她点头。

他眉头微松,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既然如此,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卿柔枝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蓦地转身冲他跪下,咬牙道,“陛下,请允许我送兰绝出宫。”

“你还要送他出宫?”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卿柔枝眼含热泪,兰绝待她之心,她无以为报。

她深知褚妄的性子,只怕丹书铁契效用一过,他就会不择手段地杀了兰绝。

兰绝已经失去了一切,他那样好的人,不该那么一无所有地死去。

女人红裙委地,仰着雪白的细颈,想了想,她指着那口井,小声道,“如果陛下不应允臣妾,臣妾,臣妾就当着您的面,从这口井里跳下去。”

那人声音更加沉怒。

“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卿柔枝咬牙,与他对视。

褚妄蓦地俯身,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一把拉了起来,在她耳边冷冷道,“你最好祈祷,待会你的解释,能够让朕满意!”

说罢推开她,抬步朝着龙辇走去,坐在了上面。

男人居高临下,一颗颗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一双凤眸冷冷望来。

卿柔枝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向兰绝道,“我们走。”

今晚有好几位乐师,都是从宫外召来,而兰绝就是其中之一,宫外自然就有候着的马车。

东华门。

守门的侍卫都惊了,那一众浩浩****,还有那座明黄龙辇,上面的人是……陛下?

陛下怎会亲临?!

侍卫素日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忙放下武器跪在了地上,叩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蓦地,侍卫嗅到一股香气,明显是属于女人的香气,这里怎么还会有女人?

他忍着害怕悄悄看去,但见一角鲜红如石榴的裙裾,往上看,是一张容色绝艳的脸蛋。

而她身畔,竟是一名眼睛覆着白纱的乐师,他们并肩行来,那女子比男子先行一步,似乎在为那盲眼的乐师引路。

守卫惊疑不定,这一男一女,他们是什么身份?

陛下又怎么会与他们同在一处?又为何有如此多的金鳞卫跟随?

这场景实在是诡异至极,他不敢多看,匆匆低下了头去。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宫中、宫中大乱!”

一名金鳞卫突然大叫着跑了过来,跌跌撞撞,扑跪在皇帝的脚边!

今夜这场除夕宫宴,多是女眷参加,又进行到了宴会的末尾,戒备自然没有那么森严。

谁知道就是皇帝离开的这么一会儿,西边的宫室起了大火,又有一队不知哪里来的乱兵,趁着众人救火的功夫,与禁卫军厮杀起来,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就乱起来了!

此时的卿柔枝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身后好一阵骚乱,她刚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眼前白影一晃,一股奇香夹杂着兰花香气,骤然自那雪白的袖口袭来,令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意识全无,软软地倒了下去。

“鸾美人……”

泉安吓得腿软,只见那红裙女子不知为何,突然扑向那白衣乐师的怀中,与他紧紧地依偎着。

那乐师还低下头,在女子的额上,珍而重之地轻轻一吻。然后一抄膝弯,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横抱了起来!

杀气骤然暴涨,泉安抖得厉害,不敢去看皇帝的神色,世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何况是帝王。

那人声音偏偏冷漠至极。

“取朕的弓来。”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皇帝便已把箭搁在了弦上,凤眸微眯,长指夹住箭的末尾,用力地向后拉。

瞄准那道雪白背影的后心,猛地松开了手。

那柄长箭势如破竹,带着强大的力量,贯穿了白衣人的皮肉!

泉安知道这一箭,兰绝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马车里突然伸出了一双手,不仅接过兰绝怀中的女人,还将中箭欲倒的兰绝也给拉了上去。

只听骏马长嘶一声,马不停蹄地狂奔出去,伴随着车轮滚滚,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在他们眼前驰骋而去!

皇帝扔下弓箭,翻身上马,怒道,“追!”

江开却跪地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宫中局面啊!”

皇帝垂眸,他额头青筋一跳,手指死死勒着缰绳。强压着眼底的暴戾道,“怎么出的事。”

“乱.党的身份还在查。不过微臣刚刚得探子来报,此次宫变跟一位进宫祈福的僧人脱不了关系,他,他是兰绝的好友,名唤裘雪霁。此人便是此次叛军的首领,扬言虎符在手,”

江开偷偷看了眼皇帝的脸色,又连忙低垂下去,“眼下建陵王世子正在平乱,为首的几个乱臣贼子被射杀,只那裘雪霁不知所踪……”

这次动.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乎只是为了引起一场**,拖住皇帝追击兰绝的脚步。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所有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跳出了四个大字,调虎离山。

这一局环环相扣,细想下来算不得高明,却极具挑衅和嘲讽的意味。

忽又有一名金鳞卫来报,“启禀陛下,宰相带着一干精锐向卿府而去,眼瞧着是要动手了。”

江开认得此人,是皇帝派往宰相府监视的探子。陛下御极以来,什么都尽在掌控,还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出过这样大的乱子!

先是鸾美人与乐师相会,再当着陛下的面私奔而去,又是这宰相……

卿家那些人都是鸾美人的家人,鸾美人如此不识抬举,陛下正在气头上,定然不会理会。

今夜,卿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

卿府。

卿汝贤年过半百,两鬓斑白,被金鳞卫押跪在那一袭红色官袍的宗弃安身前。

卿汝贤也不抬头,只跪在青年身前,低声道,“放过我的妻女,他们是无辜的。”

宗弃安摸着椅子扶手,惊讶道,“老师,您纵容手下杀我母亲时,可曾想过,她也是无辜的?”

他嗓音轻柔,压不住的快意,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他握了握那把刀的刀柄,不错,削铁如泥。

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快了结卿汝贤,那太痛快了,他要当着他的面,毁掉他在意的一切。

宗弃安手背擦了擦眼角,轻轻把刀扔开,“您毕竟是我的老师,学生岂能不敬师长,您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学生是如此将您教给学生的,一一奉还。”

“爹爹。”

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卿汝贤浑身一震,目眦欲裂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幼.女。刚想开口,嘴里就被堵住。

宗弃安扬手,金鳞卫便将他拖了下去。

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卿绵绵却不哭不叫,抱着一个枕头,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瞧。

宗弃安带人半夜潜入,并未惊动阖府上下,小姑娘也不知怎么醒来的,还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爹爹呢?”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卿绵绵揉了揉眼睛,左右张望着,走到红衣大哥哥的身边。

宗弃安抬起苍白的手,落到她毛绒绒的脑袋上。

他垂眼,“你叫什么名字?”

“绵绵。”

宗弃安对上她的眼睛,莫名想到一个人,“卿柔枝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绵绵的二姐衤糀。”绵绵盯着他的腿看了一会儿,又扬起了小脸,“大哥哥,你见到我二姐了吗?下次你见到她,可不可以告诉她,娘亲这几天好想她,经常夜里偷偷哭呢。”

宗弃安那双漆黑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

“是么。我也很想我的娘,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娘亲怎么了?”

“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哥哥……你别哭。”

绵绵踮着脚,她虽然长得小,但宗弃安坐着轮椅,她轻而易举就能够到他。她温暖的小手擦去他的眼泪。

有人催促,“大人……时辰快到了。”

今日,是宰相生母韦氏的忌日。子时就快到了,他即将夙愿得偿。

“嗯。”宗弃安闭着眼,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卿绵绵放下小手,不解地看着他。

“大哥哥,你很高兴吗?”

“是啊,我很高兴。”

他睁开眼,声音轻得不可思议。

卿绵绵觉得这个大哥哥好奇怪,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这个小姑娘,生了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亮得仿佛能照尽这世上所有的污秽与不堪。

宗弃安干脆用手蒙住她的眼睛,他感受着她长长的睫毛在掌心不安的颤动,他轻轻地说,“绵绵。一会儿,你不要哭,好吗?”

绵绵觉得他的声音,就像娘亲哄她睡觉时,轻轻哼唱的摇篮曲那样温柔。

“哦。”她眼皮沉重,慢慢合上了眼睛。

于是宗弃安的手下滑,握住了小姑娘的颈,那么细那么细的脖颈,只要用力一掐,就能掐断。

到时,她的脑袋就会软绵绵地垂下来,也不会再有那么亮的眼神了。

宗弃安的手极稳,十根手指一点一点收紧,背后蓦地一凉。

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掀翻出去,撞向了庭院中间的石桌,趴伏在了地上。而卿绵绵也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扔进一旁人的怀里。

泉安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扁嘴就要哭的小姑娘,递给一旁脸色惨白的下人。

宗弃安脸朝地趴在草地上,浑身**地抽搐着,他的手指微微一动。

蓦地被人踩住,那绣着龙纹的乌靴,缓缓在上面碾动着,指骨断裂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听得人瘆得慌,那阴冷的声音道,

“朕不是警告过宰相,不许再对卿家人出手?宰相是一点都没把朕的话放在心上啊!”

宗弃安仿佛感觉不到疼,他眼神麻木,看着自己的指骨在男人脚下,成为一团带血的烂泥。

“陛下为何要阻止我?”

他咳笑起来,“她已经背叛了您,不是吗?一个胆大包天,胆敢背叛您的女人,陛下为何还要庇护她的家人?”

“莫非……”他讽刺一笑,“陛下爱上她了?”

何等可笑,一个不懂爱,只懂掠夺与算计的人,居然也会爱?

那只脚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他踩进泥土里似的,宗弃安青筋暴起,唇角被大股大股的鲜血染红。

可他始终轻快地笑着。

褚妄漠然道,“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陛下以为,今日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宗弃安的声音愈发柔和,“那僧人,叫做裘雪霁,他是太子的人。他是怎么进宫的?陛下好好想想,是不是美人的提议?

那半块虎符,原本,在美人手里的虎符,又为何会落在太子的人手里?”

他脸上的嘲讽不加掩饰,“啧啧啧,如此英明、如此自信、如此强大的陛下,却被一个您豢养起来的女人耍得团团转啊!”

“住嘴!”

宗弃安却不,幽幽地说道,“陛下,你心知肚明,她并不爱你。”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你知道恨是什么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褚妄,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世上没有一个人爱你,没有人爱真正的你!”

宗弃安咬牙切齿,从未有过的痛快,“陛下体会过被爱的滋味吗?有人对你毫无保留地好过吗?有人对你嘘寒问暖吗?有人舍不得你吃半点苦吗?有人为你送命吗?有人为你缝衣吗?有人为你彻夜掌灯,只为了给你温一碗粥吗?”

“陛下你明明清楚的不得了,无论坐在龙椅上的是哪个男人,她都能作出一副逢迎媚上的姿态,她对先帝如此,焉知换一个人,坐在您所坐的这个位置上,她不会像对您一样对他?”

“陛下以为的岁月静好,你情我愿,不过是你费尽心机,强求得来的。”

“宰相,”

他每说一句,男人脚下的力度就更重一分。

褚妄凤目阴沉,眼尾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你若想要你娘的尸骸曝露于荒野,受万人践踏,被野狗啃食,你就继续说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四周陷入死寂。

宗弃安忽然大笑。

他笑得近乎癫狂,笑出了泪,他的指骨攥得青白,指甲佚?深深地抠进了泥里。

他吐出一口血,冷冷地一字一句道。

“你这个怪物。”

“你是如此冷血!如此残酷!你活该!你活该!你活该你捧在手心的女人,宁愿选择别的男人也不多看你一眼,毫无留恋,弃你而去!你如此不屑的真情,你如此轻蔑的情感!你等着吧,终有一日你会被你的狂妄、你的无情反噬得体无完肤!”

“终有一日,你会体会到我的痛苦!千百倍于我的痛苦!终有一日,你也会活在地狱,终有一日……”

他不停地诅咒着,恶毒地诅咒着,好像要用尽身体里全部的力气,来诅咒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褚妄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他褪下了手腕上的黑色佛珠,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一把揪起了宗弃安的衣领,一拳挥了过去。

泉安抖若筛糠,只觉宰相简直疯了,他怎么敢与陛下如此说话?他不要前程,不要性命了吗?

他位极人臣,多少人艳羡啊,他为什么要在今晚,亲手毁掉这一切?

慕昭气喘吁吁地赶来,铠甲都没脱,看到这一幕也傻眼了。

“堂兄,堂兄快停手!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他冲上去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还狠狠挨了几拳,真真是叫苦不迭!

当初在建陵,还不是君臣的时候,他们仨人是好友,是兄弟,

虽然,堂兄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但素日里对他们,都是有商有量,和和气气的,怎会有这样拳拳到肉,缠斗不休的时候?

宰相腿脚不好,他这般,无异于单方面的殴打,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一个皇帝一个臣子,何必闹到这样的地步?

慕昭不忍地看了眼宗弃安满脸的血,“我说宰相你也真是,你做什么啊,你杀了卿家满门,你自己脱得了干系吗?你就不怕连累你宰相府满门上下,白白送了性命!”

宋寻欢也不疾不徐地赶到,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眼皮一跳,“宰相何等缜密的人物,怕是早就遣散了那些下人吧?”

宰相孤身一人。他要的从始至终,只是卿府满门的性命。

褚妄擦掉手背的血,他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宗弃安,黑眸没有一丝感情,冷冷道,“送诏狱。”

“陛下!”慕昭和宋寻欢都跪了下去,“宰相有腿疾,怎能去那种地方……”

男人却一派冰冷,“宰相屡犯国法,朕没有当场要了他的性命,已是开恩。再有为他求情者,与宰相同罪!”

宗弃安毫无畏惧,扯开血肉模糊的唇,哑声道。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宰相被金鳞卫带走后,陛下也满脸冰冷,随后离开。

慕昭连忙追上泉安,“我从未见皇兄发这么大的火,究竟还出了什么事?”

怕不止是那场,有惊无险的宫变吧?

泉安压低声音。

“鸾美人逃了……”

什么?!

宋寻欢与慕昭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震惊,逃了?

这可真是捅了一个天大的大窟窿,宋寻欢冷哼,“陛下那么宠她,她吃饱了撑的,跑什么跑?”

她语气酸溜溜地,想到宰相的惨状,忍不住低咒一声,“就知道陛下留那女人在身边,早晚要出事!”

这不,差点亲手宰了自己的臣子。

泉安也是心有余悸,他从来没见陛下那么光火,方才那架势,简直是要活生生打死宰相啊!怕是把鸾美人出逃的愤怒,都顺带着发泄在宰相的身上了!

慕昭好奇不已,“怎么逃的?”

按他堂兄的性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放任继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出去。

千军万马都能掌控,一个女人,堂兄怎么会掌控不了?

怎么逃的,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逃的!跟那个死而复生,前未婚夫的兰绝大人,一起逃的!

想到宫门前的那一幕,泉安真是有苦说不出……

“逃了也好,免得天天缠着陛下,祸害陛下的江山基业。反正天底下那么多女人,陛下也不缺那一个。”

宋寻欢翘着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说:

宗弃安: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老婆跑了,你过来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