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磨牙。
暖床的爱妾?!
很好,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个定位对吧?
一股无名火起,又被卿柔枝强行压了下去,
又慢慢冷静下去, 无妨,无妨。
她侍奉先帝时, 也是从妾当起, 那时她不过是个才人,还不如美人呢, 最后,还不是坐上了中宫主位。
与男人对视的那个瞬间, 卿柔枝脑子里闪过先帝后宫中,那一群莺莺燕燕的身影。
何为, 爱妾?
她们不需要皇后的端庄和贤良。
她们风情万种、妩媚妖娆。
她们胡搅蛮缠、狐媚惑主。
他是她的春.药, 反之,不也如此吗?
既然他迷恋她的身体,那么,何不加以利用?
情.欲,本就是最难戒掉的东西。
卿柔枝是一流的戏子,转瞬间,她已换了一副姿态,对着走向门口的男人唤道:
“我不准你去。”
衣袂破空之声, 一具柔软、窈窕的身体骤然贴靠过来。
甜媚的香气瞬间盈满四周。
他脚步顿住。
这几天来,他在熟悉她的时候,她何尝不也是在熟悉他。
呼吸的韵律, 手指的长度, 皮肤的温度。
他最喜欢咬她哪里, 摸她哪里, 他在什么时候,会克制不住地低喘。
她是个好学的学生,曾经,她在他的父亲身上,学习到泰然、宁静的心性。
现在她要好好发挥这个长处,用从他身上学到的手段,温柔地回报给他。
“陛下,”
她柔软而湿润的脸庞,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背上,菟丝花般依附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纤弱无骨的玉手,从后面缓慢地环抱过来,环住他的腰,在他无声的注视中,小心翼翼,触碰那根被她系在他腰间的玉雕带。
柔嫩的指尖,在那若有似无地拨弄着。
蓦地被他握住了手腕。
“松手。”他嗓音冷冽,带着警告,掌心隐隐用力,似要掰开她的手指。
她却不放,脸庞埋在他的后背,啜泣道,“陛下若是全然不在乎臣妾,也不会同臣妾说,要去哪里,要去见谁,不是吗。”
背上逐渐湿透的感觉传来,他眉心微蹙,有心想要否认,却不知为何什么也没说。
“陛下不就是在期望着,臣妾挽留于陛下吗?”她柔柔地说,“陛下这几天事事亲为,精心调.教,不就是想让臣妾变成这样一个,心中除了陛下,什么都没有的,”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字:
“**.妇吗?”
褚妄心弦一颤。
“你成功了啊,”她带着哭腔道,“现在,陛下转眼就要抛弃臣妾。”
她的柔软在他背上轻蹭,“可我已经,一刻都离不开陛下了……”
女人含着丝丝媚意的声音,在他耳廓不断地轻挠。
她在勾引他。
亦或者,明晃晃的试探——
世人于他,不过是可杀,可不杀的区别。
如果他受了她的勾引,亲手打破自己的原则。
不去见宗弃安,留在这里跟她厮混。
便是向她挑明,她卿柔枝,才是他在遇到抉择时,舍不下的那一方。
宗弃安和她。
究竟谁才是他眼中,可杀之人?
“陛下,不想吗?”
“陛下不想要臣妾吗?”
她钻进他的怀中,扣住他紧绷的后背,用力地抱住他,仰头亲吻他的喉结、他的下巴。
再继续往上,两瓣红唇,贴在他凉薄的唇际,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吐出温热的气流:
“可是臣妾,想要陛下……”
他扣住她的腰肢,用力把她从身前推开。
凤眸轻睐,“朕再警告你一次。”
他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动情,可他颈边的青筋却是抖抖地立了起来,耳廓到耳尖,全都红透了。耳垂上那颗红痣亦是异常鲜明,一望无际的空白中,只缀那么一点浓烈的,滴血般的红。
被他推开,她绊了一下,好在手撑了一下桌面,并未摔倒。
美人身姿窈窕,青丝垂散,立于灯下的双肩微颤,她低头揩去眼泪,蓦地轻笑道:
“以前,臣妾无论何时想要,先帝都会满足臣妾。”
“说什么七天七夜,这才几天就不成了。看来陛下也不过是,外强中干。”
男人下颚线猛地收紧,舌尖一顶腮帮,危险地盯着她。
“你找死。”
他长指捏住她下巴,几乎捏得她脱臼,一双黑眸逼得极近。
卿柔枝这才看清,原来那份漠然底下,隐藏着无边的波澜暗涌。
本就零星的火光被彻底点燃,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朝她猛扑而来。
男人眸光血红,喉结滚动,一言不发,拽着她就往床榻走去。
层叠的帷幔在身后落下。
那里原本,是恐惧滋生的温床,
是倦怠、是疯狂、是被掌控和支配的地狱。
可如今她竟然也能直面于它,被他大力推倒在锦被之间,精壮的身躯压来。
她的手腕被他用腰带一圈圈绑了起来,用力拉直,紧紧系在床头。
低头看她,褚妄喉结滚动,一双凤眸,涤**着浓烈到难以化开的情.欲。
“原本,朕还念着你有病在身,不想动粗。”
他指腹在她唇瓣上,狠狠地擦过,“朕警告过你。是你自己不知死活,非要惹怒朕。”
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在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恐惧下,她的心里又升起一丝隐秘快意。
她赢了。
***
月上中天,御书房。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宋寻欢皱眉,“宰相大人,今夜是怎么了?陛下从未令我们如此苦等过。”
何况今日是他召他们入宫,按理说不该拒而不见才是。
宗弃安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又低下头,看着苍白的掌心,喃喃,
“看来是宗某,走了最差的一步棋啊……”
竟然,将那个女人推向陛下的身边。
他一切都算得很好。
继后必定会在听到父兄将被腰斩的消息时,心乱如麻,饮下那盏茶。
陛下的探子,在将继后与兰绝琴笛合奏的消息,奏给陛下时。
他的人后脚便会抵达,将继后与兰绝于佛堂私.通的消息,带给陛下。
可他千算万算,唯独,算错了人心。
算错了兰绝,待那位继后之心。
一个男子,竟能恪守成规到那种地步。
那样烈的合欢香,都没能让他丢了神智,辱了继后。
兰绝死后,宗弃安确实得到了陛下的厚赏。
但同时,还有一封弹劾他的奏折送到了他的手中,前几天他杀了几个画师的事,被御史台那些人知晓了。
这是陛下在威胁他,不准再把手,伸向继后。
宗弃安本想借陛下的手除掉继后,哪怕是牺牲一个兰绝也无妨,却反过来,被陛下利用了一把。以至于该死的人没死成,那个无关紧要的太常寺卿反倒是……
不,也许人,还活着呢?
想起冲天火光中,隐约瞥见的那一角白衣,宗弃安唇边噙起一丝隐秘的微笑。
陛下想杀兰绝之心,究竟是从何时起的?
宗弃安直觉,那绝对不是突然起来的念头,因为陛下在做那一切时,无比的冷静,就好像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示过了无数次。
果然,一切的源头,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他错了,大错特错。
陛下得到之后,不仅没有弃如敝履,反而愈发撒不开手……这让他之后对卿家的所有行动,都备受阻碍。
宗弃安把愤怒压在心底,一双猫眼,微笑着看向宋寻欢:
“寻欢,你还喜欢陛下,对么?”
宋寻欢一惊,“你,你说什么……”
她眼神乱瞟,又慢慢变得镇定,“陛下已经拒绝了我。我不敢再妄想。”
“可,还是喜欢,对么?”
宋寻欢冷冷道:
“不。寻欢此生,只有襄助陛下完成大业,这一个心愿。”
他要实现自己的心愿。
成为一个千古留名的伟大帝王。
“如果此时,有一个人阻碍了陛下的大业,让陛下停滞不前,甚至,蒙蔽陛下的耳目,扰乱陛下的心智,该当如何?”
“当然是杀了他。”宋寻欢毫不犹豫。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宗弃安噙着笑意,幽幽地说道,“寻欢我们,要为陛下分忧啊。”
宋寻欢不解地看着宰相,正想问问是什么人,泉安走了过来,道,“二位大人请回吧。”
“陛下今夜,不会来了。”
宋寻欢急道:“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微臣有要事启奏。宗大人,你不也有事求见陛下么?”
宗弃安拈起一枚黑子,惊讶道:
“陛下传宗某,只是为了解开这一局残棋。”
泉安眼观鼻鼻观心道,“鸾美人身子不适,陛下正在照顾美人,走不开身,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鸾美人?”
宋寻欢此前一直在北镇抚司审理那场贪污大案,未能听说建陵王向宫里进献了一个美人。
宗弃安落下一枚白子,含笑道,
“想必是建陵王献上的那位青鸾美人吧。听说陛下见她的第一面,就令其于甘泉宫侍寝。这五天都与她同吃同住,同榻而眠……”
五天?连续五天?
连正宫皇后,都不能如此!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宋寻欢不敢相信,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无比的刺耳,
“陛下怎会是这般耽于享乐之人?”
这与昏君,有什么区别?
宗弃安意味深长,“宋大人可还记得祭神大典上,佛手当着众人的面,无故断裂?看来一切,上天早有预兆啊……”
妖孽出世,祸乱朝纲!
宋寻欢一言不发,大步推开房门,飞快朝甘泉宫走去!
泉安在后面追逐,却追不上这位宋大人的健步如飞。
“宋大人,万万不可,陛下正在……”
宋寻欢面沉如水,大步朝里走去,泉安只能僵立在外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完了……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宋寻欢的脚步如同生了根般,在屏风后钉住。耳边钻进吱呀之声,夹杂着娇弱的抽泣。
“九郎……”
“哪个九郎?”
男人从未用这样的声音说过话,他一向冷静淡漠,却如此执念地厉声逼问一个女子,几乎算得上失控。
“睁眼!”
“看着朕!说,朕是谁。”
“陛下……是陛下。褚岁寒……呜……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