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妄率先迈步。

每一步踩着鼓点似的, 压迫感一点点加重。

这木盆半人高,不能再往下沉,起身更是万万不能。

她只能道:“站住。”

嗓音略颤, 但她忘记了对方从来不会听她的。

男人脚步在桌边一顿,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 而后径直走到她身前。

高大的阴影几乎将她覆盖。

就在卿柔枝张嘴想要喊人的时候, 他突然手撑浴桶边缘。

氤氲水汽,他眼眸墨黑无光, 指腹缓缓在木桶边沿摩挲着。

玉石般白皙温美的手背上,划过水痕道道, 像冬日湖面凝住的冰纹。

“朕仔细想过了。”

他的视线笔直而深邃,并没有落在她面容以外的地方, 却让她的皮肤升起一股烧灼的热度。

想过?什么?

她忍不住蜷缩双膝, 背部紧贴着内壁,抱着双臂仰头看他。

失去衣物遮蔽的女人就像失去尖刺的刺猬,只能露出柔软的内里,任人蹂.躏。

太狡猾了,挑这种时候来找她。

“真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他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窘境,只是勾着唇道。

“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试一试吧,真心换真心。”

他身体一点点往下倾压, 近到她可以看到那如玉脖颈上,微凸的喉结。

冗长的沉默中,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上提。

被他困在这狭窄的浴桶内, 在他的逼视下无所遁形, 红晕从脖颈如火般地, 一路蔓延上了面颊。

“娘娘接受吗。”

“……”

“朕不想听见好以外的回答。”

男人直视着她, 左腮略动了动,似乎在舔后槽牙。卿柔枝本能地生出密密的鸡皮疙瘩,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感觉。

她自暴自弃地把下巴往水里埋了埋,咕咕冒出几个气泡。

许久,她闭上眼,认命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再睁开眼时,满室水汽蒸腾,云遮雾绕,那人身影消失不再,房门紧紧合着,好似并无人来过。

然而桌面上,那套崭新的衣裙刺目地提醒着,方才并不是她的幻觉。

卿柔枝擦干身子,换上就寝的衣裙上前细看。只见那是一件撒花曳地百凤裙。

叠着一件雪白的连帽斗篷。

百凤裙一看便知制作精良,流水般的银丝交织着金线。

云纹与飞凤跃然裙面,若有日月光华藏匿其中。

***

祭神大典是大越一年一次的盛会。

包括迎神,出巡以及最后的祭祀大礼。

出行的队伍以避邪的石狮为首,宝盖幡幢等随后,音乐百戏,诸般杂耍,热闹非凡。

天高云淡,新帝伫立祭坛之上,文武百官跪伏于他脚底。

新帝玄衣纁裳,腰束金玉带,足蹬赤舄靴。冠前十二金珠摇晃,好似闺阁女儿用以遮面的水晶垂帘,半掩住容颜。

一张玉面颠倒众生,偏偏眉眼疏离淡漠至极,似那雪地里开出的黑色罂粟花,让人敬畏恐惧,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大越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极端。

众位闺阁贵女与官员女眷的席位设在一处,无不仰高了脖子,兴奋而羞涩地议论着。

“陛下当真英武非凡!”

“你们不知陛下年轻时,那才真真是仙姿佚貌的美少年。多少女子挤破了头都想与九殿下结亲,可偏偏,殿下没有一个看的入眼的。”

“陛下到底何时,才开始大选……”

少女隔着栏杆,望着那位俊美似天神的帝王,痴声呢喃。

卿柔枝却被一句话勾起了回忆。

那时的他,那个少年。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凌烟阁中,那道孤独静坐在角落的身影。

她并不常到凌烟阁去,皇子们的课业,她身为继后,是插不上手的。

只是偶尔她会做一些点心,送去给太子和众位皇子品尝。

九皇子总是最后一个来谢恩的。

少年眼睛细长精丽,长睫浓卷,跪在下首低声道谢。

她看着他时,常常会想,究竟是怎样姿色的宫妃,才能诞下如此美丽的少年。

他就像一尊易碎的水晶像。

抬眼看来时,又像一池捞不起来的波光粼粼。

而那样的他长大了。

卿柔枝想着,竟然有些恍惚。如果她不曾进入深宫,是否也跻身于这些少女中,大胆直白地倾诉对新帝的爱慕?

亦或者隐没于朝廷命妇之间,投以赞叹的目光,默默敬仰天子的威仪?

到底是,命运无常。

祭祀官占卜吉凶,向上天请示之后,天子携群臣移步金殿,参拜巨佛莲花像,向诸天神佛祈求庇佑。

天子亲自进香,以示诚心。

卿绵绵穿着祭神童子的服饰,白软的小手捧上宝盒,里面正是散发着旃檀香气的三根立香。

陛下垂眼拈走,她便被宫人引至巨佛底下观礼。

那巨佛眉目悲悯,唇边含笑,手中高高地托举着一尊莲花宝灯。

卿绵绵乖乖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小手摸了摸脑袋,懵懂道:

“下雨了。”

她感觉有水滴在头顶,凉凉的。

宫人连忙“嘘”了一声,满脸惊慌,完全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小贵人,噤声。”

绵绵只好闭紧了嘴巴,一双大眼睛巴巴地张望着,寻找娘亲和姐姐的身影。

萧观音站在众位贵女之首,凝望那道玄黑颀长的身影,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与姐妹们向卿佳雪询问宫中见闻,对方一脸藏不住的失神。

京中儿郎千百,试问哪一个有陛下这样的姿容,这样的气度,这样的权势?

先帝时的外戚之祸,并未延续到新朝。董贵妃被废、继后出宫修行。她们身后的家族也被连根拔起,偃旗息鼓,辉煌落幕。

萧家声名渐起。

朝局后宫,休戚相关。

萧观音对这些事一知半解,但父亲曾亲口对她说,陛下大选之日,不会太远。

她环顾周围这些庸脂俗粉,论家世论容貌,拿什么跟她比?

只是——

她眸光微凝,看向那立于金殿右侧的,梳着妇人发髻的纤细身影。

一袭雪白柔软的罩袍遮住了她的身躯,容颜也被兜帽隐藏了大半,站在逆光处,瞧不分明。

只怕是苦修寂寞,年岁难继,这才不敢露脸。

或是,生了什么怪病吧。

忽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

只见新帝旁若无人地走向右侧,朝那妇人伸出袖子里的手。

似要邀她一同进行大典。

可历来只有帝后,才能并肩立于臣民之上。

不仅众人屏息,那白衣如雪的太常寺卿,念诵祝词的声音亦是一顿。

片刻后,又缓慢、低柔地响起。

“英灵千秋,神光普照……宠绥四方,久沐深恩,恩泽长沾,悠悠岁月……”

妇人缓步后退,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得那兜帽倏地落下,满头青丝骤然飘散。

黛眉细长,红唇如火,神色之间,略有惊慌。

神妃仙子,不似真人——

只一眼,萧观音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她后退了好几步,脚后跟猛地一绊,直直跌入了萧母怀中!

她浑身颤抖着,转过小脸,不顾精致的妆容被弄花,紧紧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细长的指,一点点抓住了母亲的衣袖。

“观音,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母觉察不对,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哄问。

“这不是萧家千金吗?她怎么了?”身旁众女投来异样的眸光,窃窃私语。

萧观音深知失态,却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

她恨得咬破了唇,尝到血腥味,鸵鸟般躲在母亲的怀中,被羞窘、愤恨、嫉妒、自卑淹没……

“母亲,我不舒服,我想回家……”萧观音的声音带着哭腔。

十六年累积起来的骄傲在那一眼后,灰飞烟灭。

她恨不得祭神大典立刻中止的好!

她不要这么丢脸地被围观着!被人当成笑话一般地指指点点!

“砰!”

一声巨物砸在地面上的响动,如滴水入油锅般顷刻沸腾,人群中尖叫四起!

“佛像!快看,佛像!”

“佛像的手、手怎么断了!”

“不详……是不祥之兆啊……定有妖孽出世,要亡我大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妖孽出世,亡我大越!”

群情激愤。

金殿灰尘纷扬,人群喧嚣议论不绝,立刻涌出一队金鳞卫维持秩序,有条不紊地疏散着百姓。

不一会儿人群散去大半,一位命妇却是面容惨白,呆呆伫立在原地。

“夫人怎么不走?”

“我的女儿……我女儿还在里面……”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卿柔枝脑袋钝疼,方才她被一股力道推开,身子重重地摔在地面,脑袋也撞到了柱子,撞得眼冒金星。

等到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经乱了。

胳膊火辣辣的疼,掀开衣袖一看才发现是擦破了皮,正往外渗出血迹。

“陛下!保护陛下!”

卿柔枝心口一窒。

顾不得疼痛爬起身来,迟钝地回想起片刻前,就在褚妄强硬地攥住她手掌的那一刻,一道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她就感觉身子被褚妄用力推了出去。

她垂眼搜寻着,只见就在那摔得四分五裂的莲花灯旁,玄黑身影半蹲在地,金冠不知去了何处。

满头黑发倾洒下来,看不清神情。

而他怀中揽着什么。

衣袍忽然一动,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爬了出来。卿绵绵憋得小脸通红,开口就是一声哭腔。

“娘……”

孩子哭声中,男人右侧肩膀被洇湿,血腥味弥漫在每一个人的鼻尖,泉安登时吓白了脸:

“快宣太医!快啊!陛下万金之躯,决不能有闪失!”

金鳞卫立刻领命。

卿柔枝没有想到褚妄竟然会保护绵绵,他目光淡淡朝她一瞥,又收了回去,只在几个太监的搀扶下,步履有些艰难地移步向后殿。

她面色惨白地僵立在那,袖口下的指尖不住地颤抖着。

一直以来的印象被彻底打破,尤其是留在那里的血迹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卿柔枝,你大错特错!

“娘娘。”

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唤住了她要追去的脚步,正是太常寺卿,兰绝。

“方才……没吓到娘娘吧?”

她回眸,兰绝指了指地面,“微臣仔细查看过,这断手切面平整,不像是年久失修导致的断裂。”

卿柔枝一悚,“你是说,不是意外?是人为?”

“还需确认。”兰绝吩咐宦官道,“取梯子来。”

不一会儿,兰绝便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走向卿柔枝,温声解释道,“今日大晴,顶上房梁有积雪。遇热化成水后,便会滴答往下落,掉进莲花灯内。莲花灯积水到一定重量,便会压迫那被破坏过的佛手,直到佛手不堪重压,在特定的时机掉落下来。”

“究竟是谁……”

设下此局之人,必然熟悉四时天象,知晓今日会天晴,且对方目标明确——要绵绵的命。

卿柔枝喃喃,“此人,必定也在祭神大典之中。”

“娘娘何出此言?”

“对方目的明确,要我小妹的性命。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仇家?必然是为了看她亲人,或许是我,或许是我娘她们的反应。”

兰绝蹙眉,“对一个孩子都能下如此狠手,心肠之歹毒,实在是闻所未闻……”

先是长姐,再是小妹。

卿柔枝猛地想起军营里两次遇险。

到底,会是谁?

对他们如此恨之入骨?会不会父亲和二哥,也遭遇了不测?!

……

萧观音的母亲姓季,出身武将世家,仔细询问下,便从女儿口中得知了竹楼的事。

新帝与继后,流言传得难听,她岂能不知。

只,她夫君是新帝一手提拔,对那位是言听计从,严厉告诫过她们不许妄议。

季氏的夫君前几年收了个姨娘过门,对方便是二嫁之身,把她夫君迷得七荤八素三天两头往对方的院子里跑,要不是对方不能生,只怕她这个正妻,也要没了站脚的地方!

素日里,季氏便恨毒了这些妖媚货色,乍一听女儿受了委屈,如何坐的住?!

季氏满腹怒气正要由仆妇扶着上马车,忽地定住。

“夫人,怎么了?”仆妇问。

季氏凝着那对母女,蓦地冷笑一声,可巧,撞在她手里了。

卿佳雪正在低声安慰卿母,自打那场意外发生后,消息便被封锁,具体什么情况谁都不知,眼下只能归家静等。

刘氏如何放得下心来?

为了生下绵绵,她差点丢了半条命,这个最小的女儿,就是她的心肝啊。

她长子长女皆在最好的年华逝去,二女不在身边,二子又身陷牢狱。

绵绵聪慧乖巧,就像老天爷把她逝去的孩子们还给了她,如今生死未卜,焉能不心痛如绞?

卿佳雪拍着刘氏的背,忽然幽幽道,“若非二姐执意留下绵绵,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见当初那道人批命,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妖孽,祸害。

刘氏咬紧了牙关,眼底蒙上一层阴翳。慢慢直起身子,她道:“我们走。”

忽然,一个狠辣的耳光裹着风声甩了过来,直把刘氏扇倒在地。

“啊!”卿佳雪吓得大叫,连忙去搀扶刘氏,“母亲!”

刘氏还没从被人扇了耳光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呆呆地摸着脸,只觉火辣辣的疼。她以往是京中命妇之首,卿家两个女儿,两位皇后,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季氏甩了甩手,斜眼讶然道,“抱歉,原来是老姐姐。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是我错认了人,还以为是那偷了钱帛私逃的老仆妇!”

今时不同往日,卿家父兄都在诏狱。母女俩衣衫简陋,风尘仆仆,远远看去竟然与仆妇没有什么分别。

卿佳雪低垂着头,不敢惹这泼妇。

季氏这妇人,出了名的泼辣,能撵着她那贪色的夫君跑上一整条街。撕烂小.娼.妇的衣裳,逼她裸.身人前,对方不堪受辱,一头跳进了滚滚的护城河里。

这样的人,她不敢惹。

季氏吹了吹指甲,“这就是老姐姐那个养在身边的庶女?模样倒是不错,还没有许婚吧?淮阳伯府的世子就很不错,老姐姐若是有意,我给您搭个桥如何?女儿不比儿郎家,留在身边久了,成老闺女了,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那淮阳伯府的世子,是个寻花问柳的纨绔,肠肥肚满,相貌不堪。好人家的女儿哪个愿意嫁给他?

季氏用心险恶。

卿佳雪紧紧搂住了刘氏的胳膊,整个人都在打战,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季氏意味深长道,“毕竟这一位,可不像老姐姐那位出名的二女儿,生得招人惦记,年纪轻轻便嫁进皇室。”

说着,扫了刘氏一眼,季氏暗自嘀咕,元后和这老家伙都相貌平平,怎么出了继后那样的狐媚子?

想到女儿的眼泪,季氏忍不住又想给对方一个耳光,觑了眼逐渐往这边靠近的金鳞卫,那可都是天子的爪牙,到底不敢放肆。

“老姐姐好好考虑考虑罢。”

说完,季氏扬长而去。

卿佳雪面如死灰,死死揪着刘氏的衣角,“母亲……我不想嫁人。”

“我要陪着母亲……”

寒风刮得脸颊生疼,一直不语的刘氏突然厉声,“闭嘴。跟着我走。”

“母亲,这不是归家的路……”

刘氏冷冷道:“我们去见你二姐。”

***

盛轻澜正给卿柔枝的胳膊裹着纱布。

忽然轻声道:“我今日见到一个僧人。他生得,与斐然哥哥好像。”

“裘雪霁?”卿柔枝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那和尚还让她送药给她。

“你别忘了,你……是太子妃。”

卿柔枝说完又叹气,“罢了,太子都没有了,太子妃,空有头衔罢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盛轻澜眼眸一亮。她缓缓捋起袖子,似乎要给她看个什么东西。

却被突然进来的归月打断,道是有人探望。

“母亲。”

刘氏身后跟着卿佳雪,眼圈红.肿,一看就是哭过。

一见到卿柔枝,刘氏竟然一声不吭,直挺挺跪了下去。

“母亲,你这是……?”

卿佳雪啜泣着,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恨道,“二话不说便掌掴了母亲。母亲以往走到哪里,不是备受尊敬,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卿柔枝震惊不已。

萧观音的母亲?

难道,是为了那天的事?

刘氏道,“我此次前来,是想带走绵绵……”

“卿家沦落到如今人人可欺的地步,谁都能来踩一脚。倒不如随你父亲,一起在诏狱里关上一辈子。做什么的要出来……”

生她养她的母亲,用这般毫无生趣的声音说话,卿柔枝低着头,道,“我明明叫母亲离开。带着绵绵离开宛京,为什么,不听我的。”

为什么她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人听。

为什么在家里是这样,她嫁人了还是这样。

小时候那种想要什么却不被满足的感觉又来了。浓浓的挫败感再度淹没了她,卿柔枝手腕微颤。

刘氏道,“母亲不是在逼你。只是,经过了这些事,我也想明白了,名节气节,都是死了才有用的东西。要活着,就得学着谋划。”

“母亲……你变了。”

卿柔枝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放在以前,母亲绝对不会这样。

刘氏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柔枝,你妹妹还小。”

她们还需要养育一个幼小的孩子。四处颠沛流离,到底不是办法。

绵绵那远远超出同龄人的乖巧懂事。绵绵说饿,绵绵受到那么大的惊吓,也会握着卿柔枝的手指,让她不要担心……

卿柔枝心尖酸疼。

“可是,长姐……”

“休要提你长姐,”刘氏道,“如今我不想你做到你如长姐那般,样样完美。”

刘氏死死地盯着女儿,意思已经分明。

眼下唯有讨好于新帝,他们卿家才有翻身的希望。

季氏凭什么在众人面前,那样地轻贱她?

凭什么一句话就要把她的女儿给许配出去?!

“柔枝,这也是为了你的今后着想……”

送走刘氏后,卿柔枝苦笑,真心?谈什么真心。

皇后,一个皇后。

卿家需要一个皇后。

或者说,需要一个站在后宫里的女人。

*

卿柔枝推门进去,没想到撞见他赤.**上半身。

男人脊背宽厚,肌肉结实,靠左侧还有一道异常分明的刀伤,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她蓦地背过身去。

“东西放下,人,出去。”他沉声。

卿柔枝“嗯”了一声。

把托盘和伤药搁到桌上,走向门口刚刚拉开,身后便袭来龙涎香气。

男人身躯贴上她的脊背,那拉开一线的门被他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合上。光线被彻底隔绝,微急的呼吸声中,一只手从她的后面伸出来,捏住她的下颌。

卿柔枝忍受着他的掌控,低声,“陛下不是,让柔枝出去么?”

“朕不是说了,药给朕留下么?”

他指腹摩过她下颌上滑嫩的皮肤,指尖时而探入两瓣红唇。忽然沿着她耳后,暧昧缠.磨地琢吻。

“我,我给陛下上药。”

卿柔枝忍着战栗转过身来,却被他大掌扣住腰肢,猛地往怀里一带,柔软的身体不留空隙地。

撞在他肌肉分明的小腹上。

卿柔枝忍着泪意开口。

“为什么,会救绵绵?”

他垂眸思索了片刻,“不想让娘娘生病,”

低笑,“你生病的样子,朕瞧了不舒服。”

她感到后背有汗水在缓缓渗出,打湿了布料,“你的伤……还疼么?”

“嗯……母后疼疼儿臣。”他在她耳边喘气,性.感又撩人,“就不疼了。”

她确实是来勾引他的。

只是,她竟然率先败下阵来。

他掌心往下时,她骤然清醒:

“你、你还有伤。我们改日吧。”

猝不及防被她推开,后腰撞到桌角,褚妄皱眉嘶了一声。

而她匆匆掩好衣裳,拉开门大步走去,却在照壁处撞到一个人。

“娘娘。”

幽幽兰花香气,冲淡了她鼻息间属于那人的气息。

兰绝垂眼,“娘娘这是?”

她耳下那枚明月耳珰颤动不止,一抹清晰的齿痕,骤然晃碎他眼底的光晕。

兰绝呼吸一窒。

他抬眼一望,芳草萋萋掩映处,那是……新帝的居所。

兰绝定了定神,“微臣听闻陛下醒转,特来秉明今日祭神大典……”

他克制地别开视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若他早来一步,就要听见那些脸红心跳的声响。卿柔枝心乱如麻,脸颊滚烫,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腰上忽然一紧,被人往后一扣,抵住宽阔硬朗的胸膛。

男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娘娘让朕好找。”

卿柔枝浑身一僵,被他单手握住后颈,身子一转,背对着兰绝,撞进他的胸膛。

男人玄黑寝衣凌乱微敞,乌黑长发披散而下,说不出的风流旖旎。

她的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抬起,温热的唇覆上。

舌尖极具侵略性地滑入她口腔深处,舌根与舌根互相摩擦。

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残暴浑然天成地交融在一起。

顷刻间,吻得她下巴上水光淋漓。

卿柔枝泪水从眼角留下,被迫沉沦在他单方面的支配中。

褚妄眸光微抬。

他极富技巧地吻着怀里的女人,近乎挑衅地看着兰绝。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

男主的千层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