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此言一出, 三女皆是震惊。

萧家两位千金惊讶多些,难道这位就是奉旨出宫,在净莲寺修行的继后?

而卿佳雪的目光则死死地黏在女子那遮挡住容貌的幂离之上,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纱之后的人, 竟然是二姐。

二姐不是触怒了陛下, 被逐出皇宫,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么?怎会隐居在此处?还与陛下如此亲昵?

三人之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观音。

少女伏地叩拜,抬眼时, 一张小脸巧笑嫣然。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拜见陛下。”

她一双杏眼圆睁,颇为仰慕地望向那抱着孩子的女人, “臣女之前便对太后娘娘深感向往, 只是萧家此前不在京畿,一直未能得见。不曾想,今日有缘得见娘娘凤仪。”

她说着话,眼角余光,偷偷瞥向新帝,观看对方的反应,“不知此处是娘娘修行之地,贸然闯入有失恭敬, 还请娘娘和陛下,莫要嫌弃臣女失礼才是。”

她轻声细语,明媚的小脸带着自责之意, 只怕是个人都不忍心责怪。

卿柔枝本就无甚架子, 失不失礼, 她也不大在意。

只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见这外面天寒地冻,三位少女都冷得鼻尖泛红,尤其萧观音,纤细的身子弧度轻微地颤着,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轻启朱唇,刚想请进来坐坐。

身旁那人就像摸清了她心思似的,轻声道:

“母后生性喜静。既知打扰,怎么还不离去,平白在此好生聒噪。”

萧观音唰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说话的人。

她父亲是新朝重臣,陛下无论如何,也该卖她父亲几分薄面,怎么、怎么开口便要赶她们走?

她萧观音自恃美貌,京中儿郎见了她哪个不是捧着供着,何时受过如此辱没,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泉安眼观鼻鼻观心,这位萧家娘子不知内情,可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戳陛下的肺管子。

太后?哪门子的太后,陛下若是真心想奉这位坐上太后之位,就不会大老远追到净莲寺来,还掩人耳目地办什么祭神大典。

就在这时,一道细弱的声音传来,“二、二姐。”

影子一样单薄的卿佳雪鼓起勇气,怯生生道,“二姐在此修行,是绵绵不懂事,扰了二姐的清净。不若,把绵绵还给臣妹吧……”

她一副害怕被责罚的样子,仿佛她口中的二姐,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听得萧家姐妹俩暗暗心惊,莫非,这位继后不似传言那般,只是个以色事人,没什么手段的女人?

卿柔枝还没怎么,褚妄便是淡淡一哂。

“二姐?”

卿佳雪立刻红了眼圈,身子转而朝向陛下,冲他磕了个头,“不不,不是二姐。僭越之罪,臣女甘愿领罚。还请陛下息怒。”

怀里的小团子扭了扭肩膀,糯糯道

“我不要回去。”

“绵绵……”卿佳雪听了这句话,几乎掉下泪来,她容貌清秀,脸色在飘摇的风雪中苍白欲碎,颇有几分病美人的风姿,“跟姐姐回去吧,母亲找不见你,怕是要急坏了……”

萧观音捏着帕子的手微紧,冷冷瞥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卿佳雪,旁人看不出来,她跟在母亲身边管家多年还不知吗?

无非是些以眼泪博取男人怜惜的手段。

庶女就是庶女,哪怕从小在嫡母身边教养,骨子里还是流淌着卑贱的血液,就连手段都如此上不得台面。

众女的暗潮汹涌,卿柔枝一概不知,她抱着绵绵抱得手酸,身体重量微微往一旁倾斜,旁边适时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母后身体虚弱,怎可劳累,朕来吧。”

他声线平平,一截手腕从玄黑的衣袖下露出,皮肤光滑,似玉又似雪,惹得几道目光直勾勾往上瞧。

卿柔枝有些犹豫,绵绵是臣子之女,他是天子,身份有别。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你当心着些。”她犹犹豫豫,怕褚妄一个耐心耗尽,就把她亲妹妹给摔了。

褚妄哪里不知她在担忧什么,只稳稳地接过。

他身影高大,手臂有力,抱着卿绵绵完全不费力气,不像她抱着没一会就手酸得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特意观察过,他抱着绵绵四平八稳,就连姿势都极标准。

而绵绵在他怀里也意外的乖顺,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害怕地哭出来。

他的亲和力不止在下属面前,对小孩也是极有效用的,任谁看着他这副模样也联想不到,他骨子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众人只看着,新帝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便从女人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一眼看去,竟是像极了一家三口。

萧观音的孪生妹妹萧容音,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看着这副场景,被心头突然萌发的感想吓了一跳。

不由得脸色一白,紧紧地揪住裙边。垂着头,不敢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卿佳雪,萧观音好歹得了陛下一句话,而她,陛下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上来就问她僭越的罪。

就因为她是庶出么?卿佳雪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陛下!”她再次出言,唤住转身的男人,“绵绵一个人在这里,臣女实在放心不下。何况就这么回去,母亲那边,臣女也无法交代……还请陛下开恩,令臣女留下来照顾小妹。”

男人抱着卿绵绵,漠然道:“回去告诉你母亲,人,朕留下了。若实在不放心,便请夫人亲自上门吧。”

卿柔枝却有些不悦,卿佳雪那番话,就好像她这个与绵绵同父同母的亲二姐不存在似的,也不知是否母亲的授意。

卿柔枝心情不好,便懒得再看这场闹剧,转身走进里屋。

褚妄脸庞微侧,眸光追着她背影。

“陛下。”见男人半点没有搭理她们的心思,萧观音徒然生出一丝浓烈的不甘,不顾妹妹扯住自己衣角的动作,猛然站起身来。

父亲明明说过,陛下是最重视他们萧家的,怎会如此冷落萧家正房嫡出的她们?

只是她刚追上一步,浑身就被一股寒意所笼罩。

九五至尊的目光,钉在她迈出去的,那只四色锦制成的绣鞋上。

确切地说,他并不是在看她的鞋子。而是,在看她的脚步。

萧观音的脚刚刚踩在第一级的台阶之上,因为他的目光而生生顿在那里,没有迈出第二步。

那人死死盯着她的脚底,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萧观音心头大震!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收回脚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她以为是未经允许而贸然起身,惹他不悦。

“陛下恕罪……”她下意识地求饶。

“泉安。”

凉薄动听的嗓音震**耳廓,却只有两个字。萧观音惶惶然抬头,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没了踪迹。

泉安一抹头上冷汗,就在刚刚,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都差点喊出声来——

他毫不怀疑萧娘子再往前一步,这条腿就会当场断在这里!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陛下金屋藏娇,哪容外人染指半分?

就连他要靠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萧观音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回想方才陛下的眸光,只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三位少女,被泉安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话里话外隐晦地提点她们,今后不要轻易靠近此处。

没得稀里糊涂把命丢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萧观音一想起陛下那个眼神,心里就发怵。她捏着帕子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一人当先,在前面快快地走了几步。

猛地,她顿在那里。

她沉声,“容音……你是不是也觉得,哪里古怪。”

她眸光锁住孪生妹妹,这个妹妹先天不足,脑子也没那么聪明,样样逊色于她,可直觉却是异常的准。

容音沉默片刻,小声道,“我瞧着陛下与娘娘,不像继子与继母。说句大逆不道的,倒是像那……寻常夫妻。”

说罢都觉得悚然。

莫非,宛京那些隐隐约约的流言,是真的?继后与新帝……他们真的有首尾?

她们转过头,一齐看向从出了竹屋,便一脸失魂落魄的卿佳雪。

“你二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观音回忆起那白纱飘飘下依旧窈窕的身姿,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听说她姿容绝世,极为美艳。”

萧观音知晓,她这副容貌,被京中士子们,追捧为宛京第一美人。此前她一直洋洋自得。

直到十六生辰那日,有一老宫女见了她,竟然失神片刻,道她像了继后三分。

从那时起,她便对继后产生了好奇。

卿佳雪轻声道:“二姐十六入宫,迄今已有七年。”

她点到为止。

想必是,年老色衰。

萧观音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遂也不再管她,拉起妹妹的手,“我们走。”

她还要去准备祭神大典上穿的衣裙,定要惊艳众人,若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挽回今日失礼的形象,那是最好不过。

卿佳雪看着两个少女相携离去的背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她随母亲进宫,在白梅园所看到的场景。

男人吻着女人,看向她的眼神,那样爱怜,那样痴缠。

她唇边泄出一丝极轻微的冷笑,

正主好端端地在那,你一个赝品,怕是永远都没有上位的那一天。

隐秘而快意地想着,才勉强压下那股不被重视的怨恨。

……

卿柔枝取了幂离,坐下刚倒了盏喝到一半,褚妄便抱着卿绵绵缓步走进。

“陛下好大的威风,”卿柔枝不咸不淡道,“她们不过寻我说几句话,陛下连这等小事,都要管吗?”

“寻你说话?”

褚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是寻你说话,还是别有所图,娘娘当真看不出来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

卿柔枝深宫多年不是白待的,只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年少而知慕艾,她们不过是敬仰陛下,并无错处,陛下总该……”斟酌着词句,以免惹他动怒。

她倒是习惯了,吓着小妹就不好了,“过回寻常儿郎的生活。”

卿绵绵只觉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紧,勒得她肚肚好痛。立刻眼泪汪汪地看向卿柔枝,大有求救之意。

“我来吧。”

卿柔枝扫过对方紧绷的小臂,便知绵绵不好受,不禁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还是这样不听劝。

褚妄却避了避,嗓音清冷道,“多大的孩子,还时时刻刻要你抱。”

他一弯腰,把绵绵往地上一放,小姑娘眨了眨眼,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被扔下来了。抬头看看姐姐,又看看这个漂亮的哥哥,一脸茫然。

居然没哭。

卿柔枝都有些佩服这个小家伙。

褚妄突然道:

“后日祭神大典,母后也来看看吧。”

卿柔枝偏过身子,揉着额头,“我就不去了。轻澜也说我风寒未愈,需要好生将养,不宜走动。”

皱眉道,“这才没坐一会儿,我就有些头晕胸闷想吐,”

她看向门口,毫不留情地下达逐客令。

“就不留陛下用膳了。”

说完也不看褚妄反应,低头摸摸小孩软乎乎的脸,“绵绵想吃点什么?二姐给你做,好不好?”

褚妄也未有不悦,只点点头,迈步就要往门口走去。

却突然被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拖住了腿,低头,一团毛茸茸正眼巴巴地朝他张望着。

小家伙突然从眼前溜走,卿柔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抬眼,就看到绵绵扒拉着皇帝,在他绣着龙纹的袖子里摸索。

她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却见那胖乎乎的小手,居然从他垂落的衣袖下,摸出一个毛团,还在不住弹蹬着。

定睛一看,赫然是只兔子。

男人修如梅骨的两指夹住两根毛茸茸的长耳朵,提了起来。

绵绵着急想够,却是死活也够不着,急得抓耳挠腮:“我要这个!”

那人低磁笑道,“应哥哥一件事,哥哥便把它给你,如何?”

卿柔枝还没来得及捂住小妹的嘴,绵绵便满口应下了,“好的好的!”

卿柔枝颓然地坐了回去。

历来祭神大典,都要选一个祭神童子,多由皇族公主担任。

可当今天子一无妹妹,二无亲女,祭神童子上承天意,血脉尊贵,郡主,县主的身份万万不够。

本以为今年童子的位置就要空缺出来,谁知新帝一句话,便将这项殊荣给了卿绵绵。

卿柔枝有些吃惊,可更让她吃惊的是,他竟然知道绵绵是追着这只兔子,才闯进的竹楼。

他什么时候观察到的?这兔子又是什么时候,被他揣在袖口的?

只觉几乎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卿柔枝想得出神,便没注意到身前阴影笼罩。

“别动。”

龙涎香舒缓弥漫,男人俯身靠近,呼吸扫过她的面容,白皙的指尖按在她衣领上,再慢慢往下。

他拈起几根白色绒毛,在烛火中眯眼观察着。

卿柔枝立刻明白,她刚刚抱着绵绵,身上自然沾染了兔毛。他定是根据这个猜出,绵绵在追一只兔子。

不过片刻,卿柔枝蓦地一阵羞恼。

只因那兔毛不偏不倚,正好黏在她胸口的位置。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他目光都在看哪里?!

褚妄瞧向她的眼神却是清澈得很,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母后怎么了?脸色这般红。”

说着伸出手来,好似要来摸她的脸。

卿柔枝连忙挡住,与此同时,正玩着兔子的卿绵绵看到这一幕,猛地捂住双眼,大声道:

“羞羞!”

卿柔枝强压着羞恼,跟他说正事,“祭神大典,我也去。”

她不放心绵绵,得在一旁看着才行。

褚妄手却堪堪掠过她肩膀,落在桌面,修长的五指握住杯盏。他身量高大,好似将她圈拢在自己怀中。却始终隔着一臂,若有似无的疏离。

淡淡瞥她一眼,“方才儿臣邀请母后观礼,您不是还不情不愿的吗?”

说着,嘴唇贴着她刚刚贴过的地方饮下那杯残茶。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的声音异常清晰。

卿柔枝一僵,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热。

见她面上起了恼意,他才不紧不慢地笑道,“母后难得好兴致,儿臣岂能不孝。”

他在她对面坐下,幽幽叹道,“只是儿臣处理事务至今,肚饿无力,怕是不能拟旨了。”

“……”卿柔枝咬牙,“陛下如不嫌弃,就请留下用膳吧。”

褚妄手撑在脸侧,漆黑的眼珠盯着她,缓慢勾唇。

“母后的手艺,自然是不嫌弃的。”

卿柔枝麻木地站起身,就连想让归月代劳的想法,都被他一句话给掐灭。

“劳烦陛下照看绵绵。”她转身去往灶房。

一刻钟后,一碗素面,清汤寡水,被她搁置在他面前。卿柔枝道:

“陛下请慢用。”

绵绵端着自己的面碗,提着筷子戳了戳黄澄澄的荷包蛋,又挑起那根根分明的鸡丝,小猫似的吸溜起来。

卿柔枝之前用了点心裹腹,实在没有食欲。

眼下端着碗苦药,小口小口地呡着。

褚妄倒是半点不嫌弃这碗素面,往常行军时军粮不足,连草根都刨出来吃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举止优雅地用着膳,时不时看她一眼。

绵绵坐在二人中间,捧着面碗喝汤,喝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落在褚妄的碗中:

“哥哥,我还饿。”

“咳咳咳……”卿柔枝被药呛到,捂嘴一阵咳嗽,“什么哥哥,他是你外甥。”

“外甥?”褚妄挑眉。

他今夜脾气难得好,倒也不计较这话,只冲绵绵摊开掌心。

卿柔枝扫了一眼,竟然是糖。

这人身上藏了个百宝箱吗,怎么什么都有?

“见你药苦,本想喂给你吃。想来娘娘正恼我,也不愿吃我给的东西,”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能贿赂贿赂小姑娘了。”

卿柔枝咳嗽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那时生病,模模糊糊间有人给她喂了东西,难道是他?

那昨夜那个梦……

她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谢谢哥哥!”卿绵绵得了零嘴儿,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忘分两颗给卿柔枝:

“姐姐也吃!”

卿柔枝瞧着,不由自主捏了一颗到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绽开。

那一夜,果然是他。

人要为自己的妄念,付出代价。

他的妄念,是江山,和她。为此他付出过光明。付出过三年的流徙。

终究,得偿所愿。

卿柔枝微叹,“陛下如今,又想得到什么?”

“娘娘觉得呢?”

他手撑下颌看来,眸光蛊惑。卿柔枝默默别开视线。

“陛下曾说,人要靠掠夺和筹谋,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其实,不是的。至少在人心一事上,不是如此。”

她轻声道,“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真心?”

褚妄的手慢慢放下,身体微微往后靠,眸光如月华,轻缓地流连在她姣好的侧颜上。

他为对方做了什么,他就一定会让对方知道。

他不是会默默付出的那种人。他对一个人好,势必要从对方身上索取相应的回报。

时刻伪装,计较得失。他就是那样的人。

褚妄垂下眼睫,烛火映照下,他眉眼若冰霜。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

“真心是什么?”

他近乎喃喃地发问。

卿柔枝闻言看去,一瞬间好像看见了那年大雪之中,蜷缩在墙根的,伤痕累累的少年。

他问她:

“怎样才能活着?”

“真心是什么?”

一双眼瞳黑白分明,沁人心脾。哪怕与她有过抵死的纠缠亲密,也带着年少时蛊惑人心的纯真感。

卿柔枝指尖一颤。

“笨蛋哥哥!”

卿绵绵握住小拳头,嘴里塞着糖,嘟嘟囔囔地发表感言,“真心就是不要骗人!不要凶凶!两个人,好看的一起看,好吃的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嘛。”

她跟隔壁的元滚滚就是这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卿柔枝与他视线交缠在一处,又各自淡淡地移开。

或许他们之间就是有太多的欺骗和算计,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俩人都有些沉默。

“天色已晚。陛下,请回吧。”

她起身,裙裾若水纹**漾。

……

夜里,好不容易哄睡了卿绵绵,刚将半个身子泡进浴桶里,门便“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

以为是归月进来添水,她刚想让人过来给她擦擦背,身后却久久没有动静传来。

卿柔枝蹙眉回眸,却是一惊。

男人倚在门边,一身墨黑龙纹长缎,外着银丝披挂。一头绸缎般顺滑的长发高高束起,明珠玉冠扣下,青丝逶迤。

灯火旖旎间,他垂眸睨来,眉目潋滟,薄唇微翘。

相顾无言,没有那些个要死要活愤恨纠缠的情绪。

只是那样对视着,空气中涤**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和难以消弭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

女配手拿宫斗剧本

男主:别来烦我,正哄老婆呢

女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