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郧不由心中一惊,有些暗暗叫苦,此次结拜只怕是亏了。
这个鹫西竟然野心勃勃,想统一凉山、占据城都和重庆,一旦发动起来,无论输赢与否,都会死伤惨重,而整个西南大后方,倒成了战乱之地。
刘司令佯装不知鹫西的好意,一副严肃的告诫道,“二弟,你这是什么话,俩位刘主席是我同族的叔伯,他们都有意将整个川康之地托付与我,你有这等狂悖的想法,可是大不应该啊”。
“一旦传扬开来,可就麻烦了”。
鹫西土司心中大喜,两只细眼一转,连忙给阿普施了一个眼色。
然后俩人一起向刘司令道歉,说是自己思虑不周,但是想在凉山顺利办工厂修铁路的话,统一凉山百族,号令民众搞建设,还是有必要的。
鹫西土司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刘郧只好强笑的应承道,“二弟乃当世之英雄,这个凉山之王,不如二弟来当,不知意下如何?”
阿普还真成猛张飞了,也不顾额比毕摩就在附近,一声暴喝道,“三哥,你休要迟疑,有我这个三弟在此,二哥还当不得凉山之王”。
阿普猛的回过身来,瞪着一双牛眼,猛地盯着鹫西,连声质问道,“二哥,我们虽然才结拜不久,但是贵在推心置腹,你这般拿捏三哥,我就是不服,无论当不当凉山之王,都得听三哥的,你说是与不是?”
鹫西头人哈哈一笑,拍了拍阿普的肩膀,让他放心便是。
然后他才向刘郧拱手道歉,很恭敬的说道,“三哥,你就是刘玄德在世,我就是关云长,一切大小事务,全凭三哥做主,我与阿普,唯你马首是瞻”。
刘司令心中一转,决定给这俩个兄弟透个实底。
他于是拉着这俩人的手臂,很朗爽的笑道,“俩位贤弟,我并非凉彝之人,也做不得这个凉山之王,不过几千里铁路,已远胜古代的荆州之地,也确实需要大将来守”。
“既然俩位贤弟,都是为兄的左膀右臂,若论勇悍与仁义,也不比古之关羽张飞差迟,因此凉山今后的铁路和工厂,就全托付给你们了,就是不知俩位贤弟的手下,究竟有多少人马,能否胜任少将旅长之职”。
“少将、旅长?”
鹫西与阿普面面相觑,这个位置是什么分量的位置,他们又岂会不知,只是如此阔绰的作风,倒真将他们吓住了。
俩人有些忸怩的说,“三哥,我们的手下,加在一块,也就二千出头”。
在刘三爷看来,近二千里的凉山铁路,最少需要四五个警备旅才能照顾周全,单凭川西县根本承担不起,因此“让凉人治凉”,才是最佳的选择。
区区两个土司就有二千军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刘司令哈哈大笑,拉着鹫西与阿普坐下,大大方方的商量对策,“请俩位贤弟不要激动,几千里铁路,并非朝夕能成,据为兄估计,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根本修不通的”。
“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二千就二千吧”。
“那就,先给一个旅的番号,由二弟当旅长,三弟当副旅长,嗯,二千人马,正好可以搭建一个教导团,其余所缺的兵马,再慢慢的训练,为兄可以拿些现大洋来,让两位贤弟招兵买马”。
“不知二十万大洋如何”。
“二、二十万”,鹫西与阿普俩人说话,都些不利索了。
真是难以相信,这可是川军正规旅的待遇,而大凉山人都比较耿直,见刘郧如此真心待他们,俩人腾的站了起来,双脚一并,以下属身份行了个军礼。
这个军礼倒是中规中矩。
刘郧也觉得有些稀奇,于是随口问道,“看俩位贤弟的这个架势,似乎也在部队干过,不知是在哪支部队啊?”
鹫西与阿普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出了个中原由。
原来他们的父辈,都曾在城都新军中混过,那还是辛亥革命之前的事,满清王朝在各个省组练新军,只是没想到这些新军,反倒革掉了他们的命,只是后来川内混战不休,他们才脱离了城都新军,回到凉山当了土霸王。
别看鹫西与阿普是土司头人,但是自小就在父辈的训练下,没少吃棍棒和皮鞭的苦头,因此倒练成了似模似样的民国军人,刘郧不由大喜过望,看来组建凉山铁路警备旅的计划,不是什么空泛和幻想了。
还没等刘司令开口,鹫西与阿普就黯然的提到一点。
他们的父辈大多卧病于床,现在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原因在于英雄迟暮,认为自己的一身本领,根本没用上派场,在过去的二十年中,除了天天训练后辈外,就是酗酒骂人睡觉,长此以往不死也废了。
真让人唏嘘不已。
刘郧在郁闷之余,突然想起了一事,于是连忙问道,“俩位贤弟,不知你们的父辈,在城都新军受训时,所追随的可是尹昌衡尹都督”。
鹫西与阿普不由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俩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三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与尹都督,也是旧识不成?”
刘三爷也哭笑不得,他这也是骑着马找马,尹昌衡既然敢“一骑平凉山”,还是有点底气的,自己当初的质疑,还真是小家子气。
这厮有些失落的说道,“尹都督,将不日赴西昌县,署理大凉山的专员一职”。
“凉山专员,不会吧”?
“尹都督,不是说了么?他再也不涉足军政之事”,鹫西与阿普这俩个熊孩子,一副打死都不信的模样。
刘郧的两眼直翻白,有些不耐烦的说,“爱信不信,本来尹都督,还打算一骑入凉山来着,我怕他出事,因此来给他打个前站”。
鹫西与阿普苦笑不已,不知说什么好。
刚好额比毕摩路过客厅,听到刘郧的话语后,就及时的提点道,“两位贤侄,刘三爷是尹都督的女婿,你们俩个也太懒了,连耳熟能详的时事,都一无所知”。
“啊,不好,坏了”。
鹫西与阿普顿时就急了,起立之间太过仓促,差点没摔倒在地上,拉着刘郧就往官邸后院走去,他俩的父亲都正在后院养病,此次举行大规模的棚祭,就是为了给垂危的父辈们祈福。
刚一走进后院的病房,大家就看了金轮法王。
大和尚正在给病人治病,俩个病人与鹫西与阿普有七八分像,如无意外的话,这就是这俩个年青土司的父亲。
此时法王也正愁眉不展,当他看到刘郧时,也是一喜。
鹫西与阿普正欲开口,就被金轮法王立马拦住,催促刘郧赶快拿治疗剂救人,刘司令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把治疗剂,让法王的眼睛都直了,毫不客气的全收了起来,最后只留了两支,给俩病人一一服下。
服下了神话般的治疗剂后,俩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即刻恢复了大半,除了神情有些萎靡外,已与常人无疑了,然而这两人并不感激法王或刘郧,而是慢慢的转过身,面向里面睡着。
鹫西与阿普无奈之下,只好向大家一一道歉。
还是鹫西土司的脑子最好用,在俩位父辈耳边,轻轻的说道,“阿爸,尹都督即将来越嶲看望你们,旁边的这位,就是大都督的女婿”。
还别说,这俩个慵懒不语的老人,看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对于“尹都督”三个字,还是听清楚了,瞬间就坐了起来,一把抓住鹫西的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小虎子,你敢骗你爹的话,小心皮鞭”。
已经堂堂的土司了,还被老爹当众叫出了小名,是有一点点尴尬。
不过正事要紧,鹫西连忙指着刘司令,提醒俩个父辈,“这位,就是川西刘亦诚,正是尹昌衡都督的女婿,对了,他还带来了尹都督的口信”。
两位老土司可是见多识广,而刘郧又是老刘家的人,长相又与刘湘等人有几分雷同,自然就信了大半,立刻松开了鹫西的领口,激动得想挣扎着下床来。
刘司令只好上前几步,将俩位老土司安抚在**。
刘三爷向俩位老土司双手一拱,恭恭敬敬的解释道,“川西刘郧,见过俩位世叔,小侄此次来越嶲,是奉川康俩位刘主席之钧命,来凉山等地修铁路、办工厂”。
“当然,尹都督是主办,而晚辈是协办”。
俩位老土司呵呵直笑,摸了摸胡须,连声的安抚道,“没事没事,贤侄这么年轻,就作了尹都督的副手,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鹫西与阿普有些尴尬,连忙在旁低声提醒,“阿爸,你们搞错了。这位可是刘三爷,在数十万川军之中,论地位仅次于俩位刘主席”。
这话老人们就不爱听了,看看刘郧的年龄,也就二十岁左右,这就是“刘三爷”了,现在的川军,莫不是也要学东北军,还要搞个什么“川军少帅”。
好在人老成精,表面上还是拱手还礼,只是神情冷了些。
刘郧也不以为意,很诙谐的笑道,“俩位老大人,请你们不要见怪,小侄刚与俩位世兄结为金兰,他们这是故意捧我呢,他们得知我是尹都督的女婿,非要捧我做三哥,哎呀,小侄也不知如何是好啊”。
嗯,还有这等事情,俩位老土司顿时眉开眼笑了,对于他们自己的接班人,也另眼相看了。
不过煮熟的鸭子嘴硬,这俩位老人在表面仿佛不在意,眼睛里却露出一丝满意的神采,“贤侄是有大才之人,我们家的这俩个孩子,还算明白事理,既然尹都督的女婿,再怎么也该是兄长”。
“对了,亦诚贤侄,不知老大人近来可好”。
“哎呀,这些年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苟且于荒山,有些年头没去城都拜见他了,嗯,也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怕给老长官惹麻烦啊,前些年四处都在打仗”。
刘郧面带微笑,耐着性子听完老人的唠叨。
然后他才说了些尹老总的现况,“小侄,前些年去了西洋国,学了些铁路机械之类,家中就给我订了门亲事,正是尹老的小女儿,这些年全靠老大人的照顾”。
“老大人,本来也不打算出山的”。
“可是咱们川军打仗还行,说到搞建设就外行了,为了完成川人的共同梦想,去年出任了四川铁路的总顾问,总督城都铁路,以及成渝铁路,前不久才改任大凉山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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