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白之前只道这江城武功厉害,却还未见过他真正出手。此时但见他身法飘忽纵横,时而俯身向前,时而凌空跃起。手脚出招搭配亦是巧妙,他手掌欲击敌人上半身要害,脚下却又同时攻人下盘。看起来似乎单单以掌法对敌,招式却灵活多变,掌力更是雄浑无比。方少白所站位置离江城尚有一段距离,可脸颊偶尔被他掌风带到时,也不禁感到有些生疼。

看得一会儿,方少白忽感奇怪,这套功夫的招式怎么那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突然一拍头顶,心中暗道:“是了,这不是丁善那厮的功夫吗?前辈他怎么会……”再看下去,果然好多都是丁善曾使过的招。方少白一面凝神观望,一面暗暗思索,这江前辈使丁善的武功给我看那是什么意思呢?

眼看江城一套功夫打完,方少白跑上前去欲待问个明白,江城抢先问道:“年轻人,这套功夫你觉得怎么样啊?”

方少白眉头紧皱,说道:“前辈,您……这不是南山派的功夫吗?您怎么也会?难道您也是南山派的人?”

江城哈哈笑道:“不,我并非南山派的人。只不过我在这终南山上已住了整整十六年,南山派的功夫我早看得差不多了。”

“啊?”听到这话,方少白不由得张大了嘴,显是诧异万分。

江城双眉一扬,道:“怎么,你以为我是躲在这终南山上偷学他南山派的武功吗?”

方少白心里当然没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是觉得惊奇,这江城既不是南山派的人,那他怎么会在这终南山上待了十六年呢?只怕那时,丁善都还只是他南山派的一个普通弟子哩!于是忙解释道:“不,前辈,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江城笑了笑,道:“不过,你要是这么认为那也没关系,反正我的确是看过他们练功。”方少白心想,以这江前辈的谈吐和为人,他应当不是特地在此学习南山派的武功,而或许只是在这终南山上隐居,结果看得多了,自己就学会了。

听得江城又问:“怎么样,你觉得这套功夫我和丁善谁练得更好?”方少白适才只顾着去看江城的招式招法,倒没怎么注意他和丁善谁使得好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江城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笑道:“这么着,你来跟我打,我就用刚才的这套功夫。”

方少白有些愕然,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您是前辈,是我的恩人,晚辈怎么可以跟您打?”

江城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是丁善,又不会同你拼命,咱俩不过是切磋切磋而已!”方少白仍然有些犹豫,江城却一把抓住他手臂,叫道:“让你打就打呗,年轻人婆婆妈妈做什么?来吧!”说完放开方少白手臂,并将他轻轻向后一推。但与此同时他双掌已展开了阵势,飞身便向方少白直扑过来。

方少白眼见江城已然动手,没有办法,只能陪他打一场。于是迅速拔出长剑,对准江城扑过来的身体斜劈过去。不过,江城不等他剑刃劈到,身子一转,换了个方向又朝方少白继续攻来。方少白手腕翻转,长剑顺势回劈。这时,只见江城左足陡然向上踢出,正好踢在了自己的剑身中央。方少白只感虎口大震,长剑险些拿捏不稳。正欲回剑再攻,却见江城另一只脚又朝着自己脑袋横扫过来。此时,方少白最简单的应对之策乃是低头避过,但他心念一动,举左臂硬是接了江城这一脚。

不过,他这么做乃是有原因的。心想,江城现在身子凌空,双手无法伸到自己面前,而自己手里却握得有剑,只要自己长剑向上这么一圈,对方的右腿也就废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方少白真的会削了江城的腿,只不过一旦方少白的剑刃触及江城,那么胜负就算明了了。

方少白身随意动,可没想到的是,他剑身还未触到江城,江城却已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在空中迅速翻转身子,将另一只脚也向自己倒踢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方少白登时感到有千斤之重,脚下几乎站立不稳,哪还有力气再去削江城的腿?只得以剑撑地。

江城跃下地来,笑道:“很好很好!懂得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化被动为主动,不错不错!”

虽然这一招并未见效,但听见江城这样夸赞自己,方少白心里自也不禁感到欢喜。只是他尚未回过味来,转眼间江城又已飞脚向他面门踢来,并且叫道:“再来,年轻人!”

江城这一脚来势太快,方少白来不及闪身避让,只得向后急速跃开。待跃到安全之地,这才左足轻点,转守为攻,长剑对准江城胸膛刺将过去。谁料,江城并不侧身闪避,一只右掌忽然张开,手指微微弯曲,像是要以手掌硬接方少白的长剑。方少白猛然记起之前丁善也曾使用过这一招,对方这是要先以手指捏住自己的剑身,然后再顺势进招。

方少白微微一笑,心头已想到了应对之法。

果然,江城的招法确实同丁善的一模一样。眼见江城右手已顺着剑身滑了过来,马上他就会扣住自己手腕,然后左手猛击自己胸口。方少白脸上装作惊慌的样子,待到江城立马就要动手的时候,忽然侧转身子,左手反扣江城右手手腕,右手握住长剑向江城身后斜拗。这样,既避开了江城攻击自己胸口的左手,又可将剑身送到对方的脖子上。

江城没料到方少白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方式来破解自己的招数,右手手腕果真被方少白扣在了手里。方少白也已以为自己已经胜了,正欲说一声“承让了,前辈!”谁知他扣住江城脉门的那只左手突然感到猛地一震,整只手臂顿时酸麻不已,同时胸口已被江城用左肘用力撞击了一下。

眼看方少白脚下摇摇晃晃退了几步,江城嘻嘻笑道:“怎么样,年轻人,没伤着你吧?”

方少白此时只是感到左臂还有些酸麻,但胸口并无疼痛之感,便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并无大碍。”心中暗想,这江城的武功当真了不起,他手腕脉门明明已被我扣住,却还能用内力将我手掌震开,真是不可思议!待得手臂上的酸麻感减弱一些,听得江城又道:“年轻人,咱们继续!”于是两人又斗在了一起。

二人打打停停,大概又拆了三四十招,这才真正止住。不过这几十招中,方少白一招的便宜都没有占到,每次侥幸要赢却都被江城反败为胜。

方少白这时也看出来了,江城使的这套功夫虽然是南山派的,但其间似乎又增加了一些变化,或者说是将这套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其威力已远远大过丁善的!忽而想到,假如那丁善使的功夫也是如此,那……那自己现在可否还有命在?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骇然。

江城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年轻人?是不是觉得这南山派的功夫其实还挺厉害的,要杀你并非难事?”

方少白被他说中了心思,一时间竟有些灰心丧气起来。想着,南山派的武功如此厉害,那自己要杀了丁善替娘报仇谈何容易!万一哪天丁善也练到了这种火候,那报仇之事岂不是就更没希望了吗?转念又想,不,不会的!娘的那套玉蟾神功我还没有将它学完呢,相信我只要将其全部学会练好,然后就一定可以杀了丁善和史丹青这两个恶人!

江城看他脸上忽悲忽喜,也不明白他是在想些什么。又道:“这样吧,年轻人,你再来看看我另一套功夫如何?”不等方少白回答,转身又在那空地上腾挪纵跃了起来。方少白不知道江城这一下又会使哪个门派的功夫,于是收回心思,抬头仔细观看。

不过这次,他越看越感惊奇,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此套功夫似乎比上一套南山派的还要更为厉害,而同时这两套功夫之间好像又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待江城将整整一套功夫打完,方少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后面这一套功夫里面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从前面那套南山派功夫里的每一招每一式化出来的,目的就在于将其克制住。南山派那套功夫虽妙,但如果碰上了这套功夫的话,就半点施展的余地也没有了,只能是挨打的份。

方少白满脸惊讶,愣在当地。江城打完向他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样,年轻人?这套功夫又如何啊?”过了半天,方少白才渐渐回过神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前辈,这套功夫是您自创的吗?您怎么会想着去破解南山派的武功呢?”

江城笑了笑,道:“呵呵,我这人生平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琢磨功夫。每当看见别人使出精妙的武功,我就忍不住要去琢磨,怎样才可以使功夫变得更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可是等到琢磨透了,我又想着这套功夫尽管再好再妙,但想来总也有能克制它的其他功夫。于是我又开始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