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间听得那人道:“来都来了,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吧!”

方少白迅速向四周瞟了一眼,并未看见还有其他人,便知他说的是自己,于是快步走上前去。走到距那人身后一丈远的位置,方少白这才发现原来那人是坐在这个地方喝酒,因为他手里赫然握着一个酒壶。

见那人并无转过身或是站起来的意思,方少白于是向着他后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前辈,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么多天的关心照顾!晚辈是来跟您告辞的。”

那人淡淡地问:“你要走?”

方少白道:“嗯,是的!所以晚辈特地过来跟您说一声。”那人沉默片刻,突然间站起身来,并将脸转了过来。

这么多天,方少白这时才初次看见这人的脸。可是,他又感到疑惑了,瞧这人的模样,精神奕奕,目光炯炯,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顶多也就四十来岁,怎么发丝有一半都白了呢?

那人见他睁大双眼,脸上还有些惊奇的样子,不禁道:“年轻人,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你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方少白乍然听他这么一问,不觉有些尴尬起来,脸上顿时红了红。那人见他这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道:“你这小伙子真有趣,刚才把我当成大姑娘,怎么现在自己又成了小姑娘?”

方少白听他一再打趣自己,更加感到难为情,终于解释道:“前辈取笑了,晚辈刚才只是觉得您的年纪跟您的头发有些差距,所以才……”

那人轻轻一笑,也不向方少白解释他的头发为什么会这样,只道:“你刚才说你是来跟我辞行的,那么你是打算去找丁善他们呢,还是去找那个跟你一起的女娃娃?”

方少白听到他提到自己师姐,忙问道:“前辈,你可知那日带走我师姐的灰衣人是谁吗?”

那人摇了摇头,道:“不知。怎么,那个女娃娃是你师姐?”脸上微感诧异。方少白点了点头。那人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那人虽蒙着脸,但看得出来,他只是单纯地想救你师姐,并无害她之意。这点,你大可放心!”

方少白在心头琢磨了一下,自己当时并未瞧见那灰衣人的正面,不知他原是蒙着脸。可是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他怎么会去相救师姐?师姐从小跟娘住在山上,可说一个江湖朋友也没有……想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许尘来,猜想,莫非……莫非是他?于是抬头继续询问道:“前辈,你可曾看见那灰衣人身上有根玉萧?”

那人点头道:“不错。我当时的确瞥见他腰上插有一根玉萧。怎么,你识得此人?”方少白点了点头,心想,既是这样,那那灰衣人必是许尘无疑了。如此的话,自己便可安心回去拿了玉蟾神功的秘笈好好练功,不用再担心师姐了。

当下顿时觉得心中宽慰了不少,昂头向那人抱拳道:“多谢前辈相告!晚辈这就告辞了。”正欲转身,听得那人又问:“你是打算现在下山吗?”方少白点头道:“嗯。”那人挪动脚步,似乎若有所思起来。

当那人移开身子,方少白这时才看见,原来这人刚才是对着一座坟墓在喝酒。但见那石制的墓碑上面,中间刻着“爱妻花萋萋之墓”七个大字,墓碑左下角还刻着“夫——江城”“戊寅年三月初四立”两排小字。

方少白刚才走过来时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位姓花的女人坟前也种满了如那茅屋院子里的各色各样的鲜花。心想,看来这坟的主人不但姓花,她本人兴许也很喜欢花,所以他丈夫才会为她种下这许许多多的花。

想到这里,心头忽然一惊:她丈夫?难道……难道恩人便是这位叫花萋萋的女子的丈夫——江城?

方少白愣了一愣,然后试探着问道:“前辈,敢问您尊姓大名?”

那人淡淡一笑,道:“鄙人姓江,至于名字,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喏!”说着伸手向那墓碑一指。

方少白想不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前辈,那这里面的人是您的夫人了?”

江城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些许伤感。

方少白顿时感到一阵难过,心想,原来,并非这位江前辈舍不得让他妻子下厨所以才自己做饭,而是因为他的妻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同时又觉得有些歉疚,刚才江城或许是在同他妻子说话,不想自己却打扰了他。

只见方少白双腿一曲,扑通跪倒在地,向着那花萋萋的坟墓叩了三个头。江城看他如此也不阻止,只是脸上微微有些变色。方少白跪拜完毕,站起身来,说道:“前辈,您的大恩大德晚辈铭记在心!您自己多保重,晚辈告辞了。”说着又向江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礼毕,转身就行。

踏得两步,听得江城道:“等一下,年轻人!”

方少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前辈,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城轻叹一声,说道:“我是想提醒你,自那日之后,丁善已分派了众多弟子在终南山脚下四处搜捕你,你现在要下山只怕没那么容易。”方少白寻思,反正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付丁善的那些手下应该还没有什么问题。江城看他不语,笑了笑,又道:“不错,以你的武功对付丁善的那些门人弟子确实是绰绰有余了。”

方少白凄凄一笑,心想,对付得了他们又有何用?害死娘的人是丁善和史丹青,又不是他们这些人!

江城顿了一顿,又道:“年轻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丁善一心想置你于死地吗?”方少白沉吟道:“或许是因为我杀了他儿子丁颜吧!”江城道:“什么?杀他儿子的人是你?”

方少白淡淡一笑,道:“应该是吧!”

江城脸色一板,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应该是?”方少白笑了笑,道:“不瞒前辈您说,南山派曾有人指证说是我杀了丁颜,不过晚辈真的不记得了。”听完这话,江城侧头向方少白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忽道:“哈,你这小子可有些狂妄啊,杀没杀谁都不记得了?”

方少白苦笑了一下,道:“前辈取笑了,晚辈并非狂妄!只是那段时间里追杀我的人太多,晚辈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已跟他们动上了手,因此有好多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上。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那丁颜是不是其中之一我也就不清楚了。”

江城听了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追杀你?我看你也不像是什么江洋大盗嘛!”

方少白笑了笑,道:“晚辈当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那些人追杀我乃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造谣说我身上有什么武功秘笈和藏宝图,所以那些人才会……”说到这里,方少白忽然想到那个黄色包袱里面的确是有周国柴家的藏宝图,萧明远这话倒也算不得是造谣。只不过……

这时,听得江城道:“武功秘笈?藏宝图?哈哈,这就怪不得了!”方少白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人心这么贪婪!”江城却突然像小孩子一般问道:“那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方少白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禁愣了一愣,思考着应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却见江城咧嘴“呵呵”笑道:“别紧张,年轻人,我不过是逗你玩的!关于武功秘笈和藏宝图这种事情根本就……就不足信。要想武功登峰造极,打遍天下无敌手,或者是像皇帝老儿一样,坐拥无数金银珠宝,那都得靠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不对不对,做皇帝没意思,练武功那还差不多!”听了江城这一翻话,方少白顿时觉得眼前这人十分有趣,而且还很合自己的口味,不禁笑了笑,道:“是啊,前辈,晚辈也是这么认为的。”江城拍了拍他肩头,笑道:“很好很好!”

方少白这时忽然想起自己是来同江城辞行的。尽管跟他说话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可再不走太阳就要偏西了。于是拱手道:“前辈,晚辈告辞了,后会有期!”

江城却道:“等一下,年轻人!我最近研习了一套功夫,你能帮我看看吗?”方少白听完愣了愣,过了半晌才道:“前辈,您说哪里话,晚辈武功平平,怎么敢品评您的功夫?”江城摇头笑道:“不需要你品评,你只需用眼睛看一看就行了。”

方少白心里虽然想着下山,但这位江前辈于自己有大恩,他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自己如何能不答应呢?于是点头道:“好的前辈,那您请展示吧!”

江城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向一块较为宽敞的空地之上,开始展示他口中所说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