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远抽离思绪,以为有飞虫惊吓到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墙面上搜寻一全,也没用发现异样。

他忙问,“怎么了?”

许朝盈看清时间,眼前一阵眩晕,“完了完了!我姐的孩子四点半放学,现在都快五点了!”

“不行,我得赶紧过去!”

许朝盈越是着急,身上的围裙越是挣脱不掉,后面的活扣硬生生被她拽成死扣。

裴致远示意她将手抬高,往上一提,帮她从上方取掉围裙。

他毫不迟疑,“我去叫车。”

许朝盈锁好门,裴致远已经叫到车。

上车后,她报出学校名,着急道,“师傅,麻烦您开快点!”

五点已经有人下班,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

路况良好,他们赶了一路绿灯。

出租车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什么人。

许朝盈一眼没有看到圆圆,不等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下去。

她往岗亭跑,认出在门口和保安说话的年轻女人是圆圆的班主任,步频加快。

有的时候家长遇到特殊情况,接孩子晚点,班主任就会让孩子们在保安室里等。

直到所有孩子都被接走,班主任才会离开。

许朝盈愧疚不已,“赵老师,不好意思耽误您下班了,我来接圆圆放学。”

班主任有些疑惑,“你是圆圆的家长?”

许朝盈气有些喘,“对,我是圆圆小姨,我姐有事,这几天我来接她。”

又有家长过来,班主任示意她稍等,将保安室最后一个孩子交给家长。

许朝盈跟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圆圆。

她有些着急,班主任送走家长,跟她解释,“圆圆已经被她家里人接走了。”

许朝盈愣住,家里人?

姐姐腿上打着石膏,不可能是她。

除了姐姐还有谁?薄司宴?

她赶忙追问,“接走圆圆的是个年轻男人吗?”

话音落下,许朝盈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赶忙指向来人,焦急地问,“是他吗?!”

班主任看了薄司宴一眼,摇头道,“不是,是圆圆爸爸。”

许朝盈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张建军?!”

薄司宴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两人对话,蹙起眉。

他出声安慰,“盈盈,别着急,也可能是陶梁,他送圆圆上过学。”

许朝盈快要急哭,“怎么可能是陶梁!我姐又没让他接孩子!”

班主任回忆,蹙眉道,“我不记得圆圆爸叫什么了,但是我在之前学校举办的活动上见过他,对他有印象,他和圆圆在一块,圆圆妈是不是文文静静,瘦瘦的?”

许朝盈如遭重击,错不了,就是张建军带走了圆圆!

班主任见她脸色不好,也跟着着急问,“是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是圆圆爸?”

“是。”

但很快就不是了。

许朝盈气血一下子涌上头,她深呼吸维持冷静,没说姐姐家里那烂摊子事,让班主任先下班。

班主任一走,她马上找裴致远借手机打电话。

薄司宴倍感受伤,他就在她身边,小丫头却不来找他。

同时,他心里舒坦几分,所以小丫头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是不想,是因为她的手机出了问题,她不知道。

潜意识已经促使他大步追上她,“盈盈,我有你姐的电话,也有张建军的,你想给谁打?”

许朝盈不记得张建军的电话,只记得姐姐的。

她怕问姐姐要电话让姐姐忧心,既然现在有别的选择,她马上做出抉择。

圆圆的事第一大,情况紧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

许朝盈刚要拿裴致远的手机,闻言马上转身。

“给张建军打。”

薄司宴从通讯录找到张建军,直接将手机交给她。

小丫头去一旁打电话,薄司宴迎上裴致远的目光,牵了下唇角。

关键时刻,能帮上小丫头的只有他。

薄司宴看裴致远的眼神就知道,他对小丫头姐姐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裴致远读出他心中所想,脸色微沉,嘲弄道,“薄总带了这么多人,怎么才找过来?”

薄司宴气不打一处来,裴致远不提,他一时还想不起来。

他被引到他所居住的小区,翻天覆地找了个遍,最后还是陶梁查街道监控,找到他们的行踪。

他急匆匆赶到花店的时候,花店却已经关门了。

薄司宴屡屡扑空,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他看到挂在门上的小木牌还写着营业中,一瞬间冷静下来。

小丫头每次离开花店都会仔细把所有工作做好,花店里面有些乱,木牌也没翻过来,她一定是临时出了什么事走的。

他询问陶梁她和裴致远离店的时间,得知他们在他之前五分钟刚走,在他来之前没有离开过,稍加思索,便猜到他们去了学校。

薄司宴一路飙车,终于追上他们。

他冷声回怼,“我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他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和裴致远呛嘴上。

小丫头被男狐狸精拐走一个下午,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一步也不想从她身边离开。

薄司宴快步走到许朝盈身边,裴致远眼底闪过不悦,也跟着过去。

许朝盈给张建军拨去电话,只有第一通电话通了。

她质问的话还没说完,张建军就将电话挂断。

她再打过去,对面一直提示占线。

许朝盈有些着急,电话短暂接通的几秒钟,她隐约听到了圆圆哭喊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到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冷脸看向对方的两人,愣了一瞬。

薄司宴瞪裴致远一眼,看向小丫头的时候视线已经恢复如常。

他关切道,“情况怎么样?张建军怎么说?”

“不清楚,他把电话挂了。”

许朝盈问裴致远借手机,照着输张建军的号码,“我换个新号码,看看能不能打通。”

她飞快检查一遍,将电话拨出去。

嘟嘟几声提示音过后,电话接通,张建军讥讽的声音传出来,“许朝盈,是你吧?你以为换个号码我就不知道是你?”

许朝盈厉声质问,“你把圆圆弄去哪了!”

“你这语气就好像我能把她怎么着似的,圆圆是我女儿,她现在当然是在我家。”

张建军笑声阴狠,“只是许招娣非要打官司,让我心情很不好,我心情不好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许朝盈听到圆圆的哭声,着急道,“你到底想怎么着!”

“让你姐过来,在谅解书上签字!”

“你做梦!”

许朝盈话音落下,电话另一头响起打砸的声音。

下一秒,圆圆哭声骤然变大,“小姨!小姨救我!”

张建军贱兮兮的声音传来,“老子打自己闺女,总不犯法吧?”

“张建军!你还是不是人!”

“赶紧让你姐滚过来,老子耐心有限,就等她半小时!不准报警!她一个人过来!多一个人我就打断这小贱人的腿!”

许朝盈憋着火气,“你敢再动圆圆一下试试!”

她话没说完,电话就猛地挂断。

裴致远听了全程,大概也猜出发生了什么。

他拧眉道,“盈盈,张建军家在哪?我们得报警!”

薄司宴横他一眼,“报什么警?你知道盈盈姐姐家是什么情况吗?”

许朝盈又气又急,“不能报警!张建军就是个疯子,他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我、我得回去找我姐……”

“我去叫车。”

“等你叫来车,黄花菜都凉了!”

薄司宴拉住许朝盈的胳膊,“我开车带你去。”

许朝盈顺着他的力道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裴致远呼喊她的声音。

她停在薄司宴车前,面露犹豫。

“就半个小时,时间不等人!”

许朝盈不敢再耽搁,俯身钻进后座。

裴致远跟在她身后,刚要上车,车门却在面前关上。

薄司宴手搭在车门上,侧身与他对视,“裴总请便。”

他在裴致远的怒视下坐进驾驶室,锁车门慢了一秒,副驾的门被人从外拽开。

裴致远面不改色坐进来,系上安全带。

薄司宴怒极反笑,“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裴致远抬手看腕表,“从盈盈挂断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了,薄总,时间不等人。”

薄司宴不忿,他绝不可能给裴致远当司机!

他将车熄火,扭头瞪向裴致远,一字一顿,“下车!”

许朝盈在后排等得心焦,“阿宴,快一点!”

“马上。”

薄司宴说完,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到底。

许朝盈反复试了几次,手机还是打不开。

裴致远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焦躁的神情,出声道,“盈盈,你要打电话吗?用我的手机。”

说着,他转过身,将手机拿给她。

许朝盈接过手机,输入姐姐的号码,临拨前又犹豫了。

她该怎么和姐姐开这个口?

她还没组织好语言,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

恰逢十字路口红灯,薄司宴停下车,低头查看手机。

“盈盈,你姐姐的电话,我接了?”

“嗯。”

薄司宴接通电话,打开扩音。

许招娣焦急的声音传出来,“妹夫,你能联系上盈盈吗?她的电话我怎么也打不通。”

许朝盈赶忙应声,“姐,抱歉,我手机坏了。”

红灯开始倒计时,薄司宴转身将手机拿给许朝盈。

他见她手中还拿着裴致远的手机,直接调换。

薄司宴将手机物归原主,扔到裴致远怀里,“不需要了。”

许朝盈将扩音关掉,语气焦急,“姐,张建军跟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他说圆圆在他那,让我过去签谅解书。”

许朝盈心底满是愧疚,如果不是她忘了去接圆圆,圆圆也不会被张建军掳走。

她自责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圆圆。”

“盈盈,不怪你,张建军既然有这个心,这次没有带走圆圆,也会有下次。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想办法解决,我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

姐姐自己都那么着急,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许朝盈眼睛酸涩,呼了口气,昂头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听到最后半句,愣了一瞬,忙问,“姐,你自己在网上叫了车?”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陶警官,他有汽车。”

许朝盈伸手拍了下驾驶座后方,“阿宴,直接去张建军家!”

“收到。”

薄司宴在前方路口转向,轿车开出赛车的架势。

裴致远完全插不上话,这些人名对他来说全部都是陌生的。

他和他们坐在同一辆车上,却生出几分格格不入的感觉。

裴致远突然意识到,薄司宴对许朝盈势在必得的底气不是平白有的,他们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

这一认知让他有些不安。

许朝盈紧紧攥着薄司宴的手机,姐姐还没挂断电话,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姐姐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许朝盈无比庆幸,此时此刻姐姐身边有陶警官。

有陶梁在,她不再担心张建军伤害姐姐和圆圆。

“盈盈,我们到了。”

姐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许朝盈赶忙道,“姐,我们马上就到……”

薄司宴插话,“最多还有五分钟。”

“时间还够,你再等我们五分钟!”

许朝盈听到一声轻微的回应,电话就被姐姐挂断。

晚高峰有些堵车,车流缓慢前进的时候,她频频按开锁屏看时间。

薄司宴的手机锁屏是他们两人的合照,许朝盈看着合照上笑靥如花的自己出神。

几秒过后,屏幕黑了,映出她失落的脸。

她不再看时间,扭头看向车窗外。

街道两侧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前面再走几百米,就是张建军所在的小区。

门口停着不少车,空间有些拥挤,薄司宴的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小区门口。

许朝盈从车上下来,拔腿就往张建军家的方向跑,薄司宴和裴致远紧随其后。

她一路跑到张建军单元楼下,减慢速度。

张建军家亮着灯,窗户处有人影闪过。

楼道里比她想象中安静许多,她一步三个台阶,迈大步上楼。

还有半层楼到张建军家的时候,拐角处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

许朝盈被吓到,差点惊呼出声。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清黑影,是陶梁。

陶梁示意她停下,许朝盈缓过来,用气声问,“我姐呢?”

“她进去了,我叮嘱她不要关门,所以我们说话要小声点。”

许朝盈会意,小声将陶梁的话转述给后面两人听,末了不忘补充,“你俩不许吵架,要吵下楼去外面吵。”

裴致远横薄司宴一眼,听见了么?说你呢!

薄司宴气笑,视线冷冰冰,回瞪他一眼。

两人无声较劲,张建军的辱骂声透过门缝传进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