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华静起身进了厨房,门口的两人才像是找到了进屋的契机。
“爸。”余佑繁率先开口唤了一声,然后便大步朝着客厅走去。
紧接着,余柚夕也跟了过去,关切道:“爸,听说你喝醉了,没事吧?”
见他们回来了,余廉谋愣了愣,连忙收敛情绪,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开口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喝了你妈妈煮的醒酒汤就好了。”
看着他极力伪装的样子,余佑繁也不拆穿,冷冷道:“那我先上楼了。”
“嗯。”他摆了摆手,没多说什么。
直到余佑繁的背影都快消失在楼梯口了,余柚夕这才急忙说道:“爸,那我也先回房间了,今晚太累了。”
“去吧去吧。”余廉谋语气比刚刚柔和了些许,等她转身之际,却又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到家的呀?”
闻言,余柚夕的脚步微顿了一下,回头甜甜的冲着他笑了笑,回道:“就刚刚呀。”
她这话才说完,听到声音的华静,就从厨房走了过来,“夕夕,你们回来啦。”
“嗯。”她被迫站在原地回话,却又怕母亲问起些不该问的,赶忙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妈,我先上楼了,今晚太累了,我得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才行。”
“夕夕,你这裙子是怎么回事啊?”华静注意到了她这裙子跟出门时不一样,便追问了一句。
余柚夕一边快步往楼上走,一边扬声回道:“我那裙子弄脏了,所以换了一件。”
话音还未落,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原本华静还想问问她,今晚跟景老夫人见面的事情。
可瞧她溜得这般快,便也只好作罢,等明日再问。
待客厅只剩下华静和余廉谋两个人后,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往楼梯口看了看。
几秒后,华静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戳了戳丈夫的胳膊,低声道:“刚刚那些话,他们应该没听到吧?”
余廉谋心里虽然不确定,可如今却严肃的摇头,笃定道:“不会的,他们刚刚才回来,不可能听到。”
见他说的这般肯定,华静倒也没多说什么了。
只是,她那视线又往楼梯口的方向看了看,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楼上房间。
余佑繁在进屋后,便点了一支烟站在窗边,眉头微蹙的望着外面,耳畔全是刚刚父亲说的那些话。
其实,关于他自己的传言,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听到过。
甚至听到的,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多,还要难听,还要不堪。
只是,他总觉得,那些不过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罢了。
但他却不曾想到,自己没过多在意的事情,却闹得越来越大,传得越来越离谱。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余家,他自己,怕是都要风波不断了。
所以,留给他找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思及此,余佑繁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缭绕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散去,将他的五官遮掩,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加迷蒙又深邃。
明明他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可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在证明当初是一见钟情。
忽然,他勾唇轻嗤了一声,掐灭了指尖的香烟。
其实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反正在他的心里,若是没有找到那个人,那么爱情和婚姻,都不过是禁锢他的一副枷锁罢了。
而跟他有着同样想法,觉得爱情和婚姻是枷锁的余柚夕,此刻正盯着那条刚刚换下来的裙子发呆。
看着那极其合身的裙子,她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周承肆的脸。
突然,余柚夕眉头紧锁的甩了甩头,愤愤道:“果然是个扫把星,一碰见他,准没好事儿。”
随即,她便直接拿起裙子,连同自己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同丢进了垃圾桶里。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浴室泡澡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在停车场看到的场面,于是急急忙忙拿出手机看之前拍摄的视频。
虽然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视频看起来不是很清晰,不过还是能看出镜头里的人,以及发生了什么事儿。
重新将视频看了一遍后,余柚夕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个视频,发给唐暮栀看了。
毕竟,钱漫漫回国,本就不是个好消息,而且看她这个样子,今晚应该是溜进了酒会现场。
那她究竟是去做什么呢?见景霄吗?那她挟持钱麟,到底只是为了脱身,还是别有目的呢?
让人想不清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余柚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可很快,她又像是捋清楚了这件事情。
她甚至可以笃定,景霄已经知道钱漫漫回来了,或许也已经知道,在停车场上演的那一幕了。
不然,周承肆当时不可能出现,更不会带着人去追钱麟的手下。
所以这件事情,她似乎没有跟唐暮栀说的必要。
因为,景霄应该会告诉她的,至少会说钱漫漫的事情,然后叮嘱她小心。
想清楚这一点后,余柚夕忍不住舒了口气,可很快,她又气恼的哼了一声。
“居然又想到那个家伙了。”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后,她便将手机往**一丢,直奔浴室而去。
看来,她非得好好泡个澡才行了,不然这脑子都不灵光了。
……
景家老宅。
唐暮栀跟景霄一路无话,彼此间的气氛低沉又压抑。
直到回了卧室,景霄才开口叮嘱道:“别胡思乱想,洗个澡,今晚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命令,可更多的,却是宠溺的味道。
唐暮栀微怔了一瞬,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她看着他,却忽然觉得,彼此之间,好像隔了些什么。
当初那个有话直说的唐暮栀,不知从何时起,也变得会藏起心事,怕跟他说了。
这样想着,她心底不禁涌起一阵酸涩感,有些难受。
怕景霄看出异样,她急忙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先去洗漱了。”
话落,也不等对方开口说什么,她便急急忙忙钻进了卫生间。
锁了门后,唐暮栀站在洗漱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或许是因为网上的那些话,或许是因为她心里因自卑而觉得委屈。
又或许是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够好。
卧室里的景霄,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眼里满是担忧。
他脚步往前走了走,可又停了下来,缓缓握紧了拳头。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没再继续往前,而是转身走出了卧室。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后,景霄便拿出手机,看起了网上的新闻。
不过他所关注的,跟景家和他自己的无关,而全是关于唐暮栀的。
等看完那些后,他自然就懂了,唐暮栀情绪低落,心事重重的原因了。
思忖片刻,他打了通电话出去。
没几秒,对方便接听了。
“把网上关于栀栀的新闻,全都处理了。”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几分压迫气息。
“好的景爷。”石谦在电话那端恭敬的应声,可随即又试探性的问道,“那些好的,也不留吗?”
“不留,全部处理掉。”景霄说的没有丝毫犹豫,就连本该平静的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甚至里面还透着丝丝恼怒。
网上的那些新闻,随随便便就有可能被推翻,眼下看似好的,没准下一秒就会变成坏的。
所以,与其让那些不确定的东西,日日出现在他们眼前,还不如趁早连根拔除。
石谦被吓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结巴的说道:“好的好的,景爷,您放心,我现在就去办。”
挂断电话后,景霄靠坐在沙发上,抬眸凝着天花板,眼神渐渐变得冷厉起来。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公开已婚的后果会是什么。
甚至,他都预设到了会出现的情况,还为此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在那些里面,他唯一算漏的,便是唐暮栀。
如今这件事情才刚刚发生,可网上的那些评论,那些指责和谩骂,就如此困扰她了。
他是真的不敢想象,后续会出现的那些麻烦,以及那些或被曝被挖出的往事,又将给她带来怎样的冲击呢?
比起外界的麻烦,他更怕唐暮栀自己接受不了。
他可以用最强硬,最有效的手段,处理网上所有的新闻,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唐暮栀自己走进死胡同。
如此想着,景霄的脸色变得愈发阴郁起来。
他眯起黑眸,眼底迸射出凌冽的光芒,嘴角抿成一条线。
唐暮栀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直到情绪平复好之后,她才开门走了出去。
那时她已经换了件家居服,而景霄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那件高定西装,被随意的丢在沙发扶手上,身上只穿了件衬衣,脖子上的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的,两个袖口半挽起,左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右手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
虽然他此时双眸微阖,可眉宇间的愁容,都快弥漫至他的全身了。
听到动静后,他缓缓睁眼,掐灭了手中的烟,朝她唤了一声,“栀栀,过来。”
唐暮栀本不想过去,却在撞入那双深邃幽暗的瞳仁时,淡淡应了声。
他的眼神很深邃,漆黑浓密的睫毛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雾霭。
她缓缓迈步,走了过去。
可刚站到他面前,景霄的长臂就顺势一捞,把她整个人揽进了怀中。
“今天是不是很累?”他薄唇轻启,嗓音略显嘶哑的问道。
唐暮栀坐在他的腿上,身体微僵,轻轻摇了摇头,“还好。”
她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可实际上,她今天的确挺累的。
因为,她不但要应付出现在身边的人,还要应对网络上,躲在屏幕之后的人。
前者让她身累,后者让她心累。
景霄的目光紧锁着她,突然开口道:“栀栀,我们出去玩几天好不好?”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中传出来的,低哑又沉闷。
刚刚他想了很久,觉得,或许带她暂时离开这个风暴中心,等过些日子,事情逐渐平稳之后再回来,会好些。
唐暮栀的心弦蓦地颤抖了下,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出去玩?”
景霄嗯了一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我们就趁着现在去度蜜月吧,你想去哪儿?国内还是国外?”
听到这里,唐暮栀后知后觉般,明白了他突然提这个的原因。
“我不想去。”她拒绝的干净利索,却又怕他误解自己的意思,便又解释了起来,“我现在不想去,要不然,等之后我想好了要去的地方,我们再去度蜜月吧。”
眼下,不管是舆论还是质疑,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过几天,她适应了之后,也就没事了。
所以,她不需要景霄为了让她高兴,而使自己疲惫不堪。
况且,景家现在的事情很多,他本就已经分身乏术了,若是还要带她出去散心,岂不是会让事情越堆越多,让他之后更加劳累吗?
景霄挑了下眉梢,握着她的小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背,劝道:“度蜜月这种事情,还是早些去比较好,至于之后,你要是想去哪里,我们自然也是可以去的,到时候就当做是旅行了。”
见他如此坚持,唐暮栀垂下眼睑,忽而低低的笑了笑。
几秒后,她重新抬眸看向他,一本正经的道:“那按你这么说,当时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该去度蜜月啊,既然都已经拖了这么久了,那不如就再往后拖一拖吧。”
听到她提到两人当初结婚的事情,景霄微敛了下眼帘,试图遮挡住眸中所浮现出的黯然。
见他半晌没吭声,唐暮栀便知道自己刚刚话说错了,急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弱弱道:“我不是在怪你,当时我们结婚……匆匆忙忙的,而且那个时候……我学校还有课呢,我也没时间……”
她努力的斟酌措辞,尽量不要让他再误解,于是那些解释的话,被她说的结结巴巴的。
景霄看着她,神色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其实,她并不需要解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