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浓浓发现有活人,立马将人翻过来,抹开他脸上的泥沙,用力地拍着他的脸:“还活着吗,睁下眼!”

“唔……”男子眼睛仅睁开了一条缝,又很快合上,只是那手还固执地指着一个方向,“司……”

“你想说什么?”

司浓浓只看到男子的嘴唇在动,想到了什么,忙从袖中拿出药塞进男子的嘴中:“救命的药,快吞下去。”

好在男子是有意识的,听到司浓浓的话便艰难地将嘴里的药丸咽下,他的手还指着一个方向,“晟……”

“晟?”司浓浓这次听清了:“司余晟!”

司浓浓立马站起来朝男子所指的方向寻去,又开始新一轮翻人认人,但这次她有了方向和希望,翻人的动作变得利索,边翻边喊着:“司余晟——”

一声声的,她多希望司余晟能如刚刚那个男子一样给她一点回应。

终于,司浓浓看到了躺尸山上的司余晟,雨水冲刷掉了他脸上的污垢,让司浓浓一眼便看到了。

“阿晟!”司浓浓飞奔而去,看到满身伤口,毫无气息的司余晟,司浓浓心痛不已地瘫跪在他身边,颤抖着的手不知该落在何处,最后轻轻落在司余晟完全褪去血色的脸上:“阿晟……”

司余晟没有一点响动,司浓浓动作慌乱地翻出带来的药,翻找出司余晟离开前留给她的药,明明自己才是去出生入死的那个,却把所有救命的药都留给了她。

司浓浓将药塞进司余晟的嘴中,可司余晟咽不下去,司浓浓急了,伏下身子,用嘴将药送进司余晟嘴里,心里不断恳求着:“咽下去,咽下去,求求你了,咽下去吧!”

许是听到了司浓浓的祈祷,司余晟喉结艰难地动了一下,将药咽了下去。

司浓浓不断地抚着司余晟的心口,小心翼翼地将司余晟抱进怀中,微凉的唇贴在司余晟冰冷的额头上,神色坚定:“你会没事的。”

“浓浓!”

屠青衣轻功赶来,看到司浓浓怀里抱着的司余晟,神情闪过一抹痛色:“他怎么样了?”

司浓浓拉过司余晟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吃力地将搀起:“我,要把他,带回去。”

这次,是死是活,人都要留在她的身边。

……

一水城城外山沟里的一处残破的院子,奇犽族的人攻来时,司浓浓一行人得益于地形,没被敌军发现,幸运避开了一场血战。

南音见到被司浓浓和屠青衣带回来的司余晟,眼睛瞬间红透,那般意气少年,不过一年,怎么能被磋磨成这般样子。

南音抹了抹眼角:“大夫已经屋里了,快把人送进去。”南音这是才发现屠青衣的手上还提着一个人,“这是谁?”

屠青衣深深地看了南音一眼,没说什么,而是先将两人都送进屋中。

司浓浓执意要留在房间里帮大夫,屠青衣看着眼睛始终在司余晟身上,不曾挪开过一眼的司浓浓,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他刚刚看了司余晟受伤的地方,司余晟这次怕是就不回来了……

司浓浓为司余晟剪开衣物,发现有好几处伤口早已化脓结痂,衣服与肉已经长在了一起,必须要前开伤口才能更好地处理,司浓浓拿剪刀的手微微颤抖,一旁的大夫看不下去:“姑娘,还是让老夫来吧。”

“不用,我可以。”司浓浓强作镇定,稳住手腕,泛白的脸颊却带着沉着的神情,熟练地剪开了一处伤口。

每为司余晟处理一个伤口,司浓浓的心便痛一分,数不完的大小伤口,还有五处致命伤,可以说司余晟能醒来的希望微乎其微。

走出房间的那一瞬,司浓浓再也撑不住,顺着墙瘫坐在了地上,垂下的乌丝掩住了她脸上神情。

“浓浓……”南音走到司浓浓的身边,将她轻轻抱住司浓浓,安慰她:“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撑过去的。”

司浓浓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谁也看不见她脸上痛楚,她只觉心口被一把大锤一下一下地重击,痛到无法呼吸,她竟今日才知,原来司余晟对她来说早已是如同心脏一样,无法割舍的存在,若会失去他,就相当于要生剐她的心。

司浓浓无微不至地照顾起司余晟,就如以前很多次司余晟照顾她一样。

比司余晟先醒来的是他们带回来另一个伤患,也就是告知司余晟方向的那位男子。

南音和屠青衣在那里就完人回来后便以一水城伤亡惨重,人手不够为由留在了城内,男子一醒便找到司浓浓道谢:“在下萧乐汮,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萧乐汮收拾干净后也是一个俊逸的青年,司浓浓挂心着司余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客气。”便进到屋内。

萧乐汮小快步跟在司浓浓身后:“我想问一下,我那个同伴怎么样了?”然而不用等司浓浓回答,他就看到了躺在**的司余晟。

萧乐汮盯着司余晟沉默,然后看向一旁的司浓浓,他听那个叫和玉的丫鬟说起这两人是姐弟,司浓浓和司余晟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但两人看着一点都不像。

萧乐汮以东煌军的身份安抚身为家属的司浓浓:“他是个优秀的将士,多亏他的出谋划策,我们一千人才能拦住奇犽族的敌军,我会将真实情况上报将军,让他得到他应有的军功的。”

“人不醒,要军功有何用。”司浓浓眼底浮着淡淡的嘲讽,抬眸看向萧乐汮:“距离奇犽撤军已经过去一月,如令那九百九十八人的尸体还在这山渠里躺着无人问津,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家在何处,你应该先问问你口中的将军,这九百多人的该如何处理?”

萧乐汮被噎住,一般来说,只要战火一歇,都会尽可能将战死的同伴带回营地,再找地方妥善安葬,通知他们的家人,怎么可能一个月了还未有动静,还有那个将他们带出来的副将是怎么一回事?慕定胜到底在想什么?还有皇叔现在如何了?

“司姑娘谢谢你安置了我九百多名弟兄的尸体,既我已醒,我便不多加打扰了,”萧乐汮向司浓浓保证:“你放心,司余晟应得的东西一定会还给他的,那些兄弟我也会来将他们带回,让他们能够魂归故里的。”

司浓浓淡淡地收回视线:“好走,不送。”

萧乐汮走的时候,心里还在吐槽着这司余晟的姐姐怎么和他一样难相处啊。

房间只剩司浓浓。

司浓浓坐到床边,今天的司余晟依然没有要醒的征兆。

司浓浓抚上司余晟的头发,轻声道:“今天是你睡着的第二十三天,再不醒,”司浓浓伏身凑到司余晟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句:“我就趁你昏,非礼你。”

司浓浓抬头,意料之中的,司余晟并没有一点变化。

“行吧,可能你更喜欢听我读书。”

司浓浓转身在架子上找起书,没发现床榻上司余晟的手动了一下。

一直到晚上,司浓浓都陪在司余晟的床边,在读完文章的最后一行后她合上了书,再抬头,没有惊喜,那双会始终温柔含情看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了,但每每这样,心中还是难掩的失落。

和玉敲门进来,送来了米糊:

“小姐。”

“该吃饭了。”司浓浓端起托盘上的米糊,将一根切了斜口的细竹管放进司余晟嘴里,舀了一勺米糊通过竹管喂给司余晟,司余晟这几日已经可以自主咽下去东西,药什么的也可以一点点喂进去,这让司浓浓多少有些安心。

司浓浓瞥了和玉一眼:“不必在这里候着,下去吧。”

“是。”秋玉在转身时想到什么,从袖中拿出一样拿手帕包着的东西交给司浓浓:“这是当时公子被救回来的那日,奴婢从他的衣服里捡到的,一直忘记交给您了。”其实是司浓浓前段时间的状态不好,她怕拿出来会刺激到司浓浓,这几日见司浓浓恢复了,她才敢拿出来。

“谢谢。”司浓浓接过,依稀记得当时为司余晟处理伤口的时候确实从他怀里拿出了什么,只是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司余晟的伤上。

司浓浓打开帕巾,发现包着的是一个小酒杯,觉得有点眼熟,司浓浓拿起来细看,眉头一皱,这不是她一年多前那晚她在小土坡上喝酒用的杯子吗?

司浓浓不太确定,毕竟同款酒杯子遍地都是,直到她看到的杯底梅花标记,她可以确定这杯子就是她用的那一个。

司余晟喜欢在给她的东西做上标记。

只是司余晟为什么要留着那晚上用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