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两三点钟的光景,裘袅把小腿挪出被单,阳台上的日光刚好洒在她的脚链上,银光闪闪。

伸懒腰时她依旧闭着眼睛,并且隐约感觉到手指不小心揉碎了直射到枕边的太阳。

裘袅首先闻到的,是棉质床单洁白的香气,然后是男人隔夜的荷尔蒙。这个男人的身子因为沾满她的体液而变得不再陌生,裘袅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一些奇特的腥味,她竭力回想昨晚的情形,怀疑自己是否突然变成了一条鱼,钻进大西洋的深海里遨游了一夜?现在,她的腿有点软,腰有点酸,可是,隐蔽在大腿深处的某个敏感而又复杂的部位,却舒服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那里面好像装满了养料充足的甘露,一不留神就会溢出瓶口,被饥渴的皮肤一口吞噬。

裘袅想,或许这就是梅歆常挂在嘴边,欲仙欲死的境界吧。

她翻身将枕边的男人环抱,满足地用脸颊磨蹭他的背脊,居然体会到莫名的幸福。

她还是不想把眼睛睁开,多美妙的时刻,就这么醒来岂不太可惜?

可是,真锐并不这么想。

第一回合已经结束,如果不能顺利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那么第二回合就免谈了。

“你醒啦?”真锐突然从**坐起来,把裘袅吓了一跳。

“累不累?多睡一会儿没关系的。”裘袅下意识地想要粘住他,可又觉得有些不妥。

真锐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盯住她的眼睛,嘴角掀起一抹狡黠的笑:“累的是你吧”,接着,把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又吼又颠的。”

裘袅的脸立刻红成一只番茄。

“我很疯?叫得很响吗?”

真锐点点头:“真是疯,一整晚我都在担心我家的墙壁后面是否贴满了邻居的耳朵。”

裘袅白他一眼,意思是你太夸张,真锐立即展露腰椎上的淤青:“都滚到地上去了,还不够疯?”,然后一把将她搂到胸前,咬她的耳朵。

“告诉我,你已经有多久没**了?”

“不告诉你。” 裘袅第一次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宛如十八岁的少女。

“那么,你是经常像昨晚那样打发寂寞的咯?”

裘袅拒绝回答,背过身悄悄地把衣服穿上,然后重新面对他,这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白领女子的装模做样。

“彼此彼此,所以你不必了解这些。”

“你错了。”真锐点燃雪茄,轻描淡写地说。

“我有心爱的人,而且很快就要结婚,因此,没你那么寂寞。”

裘袅的自尊稍微倾斜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到原样,这本来就是一场短暂的游戏,何必那么认真呢?

“我也在努力寻找这样的人,必要的话,还会去相亲。”

“相亲?”真锐很吃惊,“你这样条件的女人为什么要去相亲?”

“这就要问你了,连你这种有未婚妻的男人也出来玩,我这种顶多位于金字塔中央部位的女人,又要到哪里去找个好男人来做丈夫呢?”

真锐果然语塞,心想,这个美女不简单,虽然骨子里呆板得叫人可怜,却毕竟也有着单身贵族独特的孤傲气质,与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相比,她的格调就流畅文雅多了。

“那在我还没结婚,而你又尚未找到如意郎君的非常时期里,我们是否还可以像昨天晚上那样,共同分享一下彼此寂寞或自由呢?”

裘袅紧绷的脸这才舒缓下来,重新靠向他的胸膛。

“ERIC先生,**就是**,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浪漫。”

“好,那我就抓紧时间直接开始了。”说罢,真锐的手便卤莽地伸进裘袅的大腿,热吻如水蛭般吸附在她光滑的脖子上。

裘袅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虽然她从未对男人说过如此放肆的话,而且实际上,她说话的时候手脚始终紧张得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决定暂时把那个自命清高,循规蹈矩的“囚鸟”抛在脑后。

“我需要男人,需要男人这样抱着我。”裘袅一边等待欲望再度苏醒,一边喋喋不休地对自己说。

傍晚,田蜜又接到梅歆的电话。

“我现在正往真男家赶,去替她摆平一个无赖,我找不到裘袅,还是你过来帮帮忙吧!”

又来了,田蜜想不通真男的生活为何总要搅和一些无聊事,而且每次都搞得腥风血雨不可收拾了才打电话来求救。

一路上田蜜昏昏欲睡,完全搞不清状况,直到站在真男家门口才醒悟到事态的严重性。

有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男人跪在真男家的客厅里,他的脚下一片狼籍,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世界大战,男人臣服的姿态很悲壮,有种大理石雕像的幻觉,可是,当田蜜瞥见男人手里明亮的手术刀时,原本不想轻易打搅他们僵持的心情顿时瓦解。

“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商量?”

“别过来!”他马上对田蜜举起刀片,“如果她不答应,我就立刻死去。”

“你怎么来了?”真男熟视无睹地对她招招手,然后瞪梅歆一眼,“我开开玩笑,干嘛惊动她?我哥知道非把我宰了不可。”

“这像开玩笑吗?”梅歆脸色铁青,指指地上的男人。

“疯子,别理他。”

“我宁死不屈!”那男人斩钉截铁地卷起袖子,将手术刀按在粗大的动脉上,“要么和我好下去,要么就让我死!”

“我说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真男不耐烦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把满地的碎玻璃踩得咯叽咯叽响,男人扔掉手中的刀片一路匍匐过去。

“我不够帅?”

“NO.”

“对你不够好?”

“NO.”

“爱得不够多?”

“NO.”

“满足不了你?”

真男停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下:“也NO.”

“那为什么?”男人忽地站起来。

“我再说一遍,这可是最后一遍,你给我好好听清楚。”

“我对你没兴趣了,”她看看手表,“就在刚才提问的一分钟里,下降到极限。”

男人二话没说,立即拔刀割腕,英勇地倒了下去。

田蜜目瞪口呆忘了尖叫,梅歆可是见怪不怪,一秒钟也没耽搁就把人送进了医院。

“你的恋爱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皆大欢喜,不再这么血淋淋?”

梅歆责问真男的时候,三个女人已经披星戴月地游**在街头,真男一身轻松地在大马路的砖头上跳房子,超短裙和牛皮靴之间,玲珑雅致的小膝盖马不停蹄地在田蜜眼前曲曲直直。

“NOWAY!”她大声回答,“对于毫不刺激的东西,我没兴趣。”

“难道非得像今天这样?”田蜜不理解。

“不一定,有时也交换角色。”真男露出白皙的胳膊,想吓唬吓唬她,那上面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疤痕,似乎每一条都为真男省略了一个故事,留下了一个勋章。

“走!”她突然拉住田蜜的手飞快地奔跑起来。

“去哪儿?”梅歆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去PARK 97,黑暗天堂。”

“疯啦?你要带她去?你哥真的会杀你。”

“管他,让她见识见识也好,免得以后承受不了。”

田蜜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刚才看过表,已经过了十二点,这意味着真男马上就要变成另外一个女人了。

田蜜听说过那家酒吧,只是从来没去过。

那是个隐蔽在城市黑暗中,盛满了烈酒、毒药和欲念的地方。每当午夜钟声敲响,那里就会熙熙攘攘地挤满如罂粟般诱人的美女,真男也是其中的一束,不过,那里可没人知道被学术光环笼罩着的优质女生杜真男,而只有一只被誉为“处男杀手”的“荆棘鸟”。

一进PARK 97,真男便有种本能的,被颓废和迷乱淹没的渴望,当无数双色泽迥异的眼珠紧紧围绕她的时候,当无数张色彩斑斓的嘴唇狂热纠缠她的时候,她才会有触及天堂的感觉——不必交流就能尽情沉醉、尽情享用,真男无法放弃这样的快乐,这是她独一无二的生存结构。

在PARK 97的天堂里,音乐是唯一有权说话的东西,既然听不到彼此的语音就更不必开这个口。田蜜没办法讲话,更无法移动脚步,她发现,在这种地方,自己的体型显然还不够苗条,各种肤色的男人和女人川流不息地摩擦着田蜜的肩膀,随时都有不同的手轻盈而友善地抚摸她的身体,就像在那上面留下某种易于识别的气味或印记,让她感到燥热无比。

真男和他们一样,握着鹅黄色的啤酒瓶流连忘返,犹如一条徜徉在深海的美人鱼,只需稍稍扭动腰肢或摇摆艳尾,便可安然避开讨厌的水草和丑陋的乌贼,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些性感却不乏品位的华贵动物,去寻找一张令人动心的面孔,然后剥去他沾满钞票的鳞片,挖掘出深藏在里面的价值,如果满意,就留在他身边,直到浮出海面。

可惜,田蜜没有鳃,也没有两栖的本能,因此很快在深海中晕厥过去,有个红头发蓝眼睛的男人把她灌醉了,任凭她倒在怀里不停地高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那个不知哪一国的老外一直美滋滋地对着田蜜傻笑,最后笑到把她抱起来,塞进一只顶着萤火虫的海龟壳里。

“FUCK!”真男暗叫,对梅歆使了个眼色,两人冲过去把田蜜抢了回来,然后塞进另一只飞快游去的海龟壳。

“萤火虫!萤火虫!”田蜜指着逐渐远去的,停在97门口,一连串忽闪忽闪的东西对梅歆嚷嚷。

“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了,那不是海龟,是出租车,没有萤火虫,是车头灯。”梅歆的话音刚落,田蜜便彻底虚脱,完全失去了知觉。

送走田蜜,真男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痛快,她脱掉外套,**内衣式的紧身吊带衫,跃进舞池,疯狂地扭动她的水蛇腰和性感的小屁股。

“荆棘,你来啦。”很多人开始陆续围到她身边和她打招呼,真男很快就看到梅歆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她的丈夫迟棉土,他们特地换了一套情侣晚装,活像一对恩爱的蟑螂。

“还不去找鲁尼?我看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梅歆摇头晃脑地钻过来提醒她。

真男扬起脖子眺望她的新情人——PARK 97最棒的DJ鲁尼。

鲁尼嚼着一根牙签很酷地瞪着她,手依旧埋在唱片、CD里忙个不停,真男慢慢地从人群中挤出去,并且,身体依旧与音乐保持相同的节拍,就在她即将与面包虫般群体蠕动的人堆脱离开来时,鲁尼僵硬的脸上突然绽放出迷人的微笑。

那个微笑,棉土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没办法忘记,他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笑容也可以绚烂到那样的地步。

棉土把目光收回来时,梅歆正在和一个新认识的美女讲话,那个女孩非常年轻,看起来不满十八岁的样子,但气质却像个历尽沧桑的女明星。

“喏,这就是我的丈夫。”梅歆指着棉土对女孩子介绍。

“你好,我姓迟,叫棉土。”

“我叫小僮,从广州来。”

他们一边加快摇摆的速度一边飞快地握手。

小僮连头也跟着甩动起来,她大声叫道:“今天是我在上海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我和你太太一见如故,很谈得来!你们可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对朋友啊!”

“荣幸!荣幸!”棉土回喊,小僮似乎没听见,摇摇头把耳朵凑上去,于是,棉土又重喊了一遍,两个人就这么嘶吼着聊起天来。

这时,梅歆才发现真男不见了,她伸长脖子绕了一圈,几乎立刻就看见了她。

真男站在DJ台上,嘴唇和四肢已经像爬山虎一样缠绕在鲁尼的身上。

梅歆忍不住笑骂:这鬼日子,过得还真他妈HI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