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莎位于衡山路东平路口,是将老上海法租界的欧式洋房改建成众多酒吧中规模较大的一个,从上到下共有三层,底楼是大堂式的格局,简约粗狂,中间正方形的中央吧台在炎热的午后显得有些冷清;二楼是典雅的西餐厅,今晚推荐餐已经陈列出来,英俊的招待像勤劳的蚂蚁般悠然忙碌着;三楼的咖啡雅座空无一人,家居式的橘红色沙发和嵌在木质墙壁上阁楼式的玻璃窗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骄阳而显得格外燠热。
田蜜站在三楼的拐弯处,汗水像咸泉一样喷涌,她奇怪着这个被真男称为“郁闷黑匣子”的酒吧居然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回到底楼,在靠近花园的落地窗前坐下,吧台里的男人因为这个女人的高跟鞋一直噼噼啪啪来回地响,却连杯饮料都懒得点而极不乐意地注视着她。
田蜜不耐烦地扭动脖子,看见一排金色的大扇子在她头顶扇着微不足道的风。
快热疯了,快热疯了,那两个女人到底死哪儿去了?这时,有人推开玻璃门撞到田蜜的桌腿,田蜜回头想把眼珠子突出来,不料来人是梅歆。
“我就知道你个笨女人在这儿。”
“干等的是我哎,你还敢说!”田蜜额头的汗又流到嘴里,涩涩的,极难受。
“吃饭的地方在里面,我和裘袅都快饿到进棺材了,快点哪!”
“是真男说从东平路走进去……”
“她嘴里的屁比话多,跟她混那么久你怎么就没一点长进?”
梅歆边说边拖起田蜜往花园里走,原来花园后面还有一栋标准西餐厅结构的小洋房,田蜜一眼就看见半死不活的裘袅趴在鹅黄色的桌布上对她瞪眼。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真男的错。”田蜜识相地挥挥皮夹准备用买单来谢罪。
“你未婚夫的妹妹?”这个名字裘袅已经快听出老茧了。
“是啊,等会儿介绍你认识。奇怪,都两点半了,她不会又晕在哪个男人的**了吧?”梅歆看看田蜜,田蜜摇摇头喝一口开胃酒:“现在是白天,要晕也只会晕在她的苹果机上。”裘袅听不懂,才张口就被餐包堵上了嘴。
三个女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午餐,等到甜品上桌时,真男从后门走进来,梅歆举起叉子向她招手,裘袅回头一看,有点呆,真男穿着逸飞最新款式的缎料套装,手里提着电脑,腋下夹着文件,完全不是田蜜口中让男人鼻血四溅的尤物。
“她是裘袅,田蜜的大学同窗,贸易界的女强人。”
“这是杜真锐的妹妹杜真男,有三张博士证书、IQ深不可测的处男杀手,最近刚成为沪上小有名气的金牌平面设计师。”
介绍完毕,两人立刻呈现出一见如故的表情。
“是你让她坐在酒吧里‘蒸桑拿’的?”梅歆指着田蜜的脑门问真男。
“二楼不是有个餐厅吗?”真男眨眨眼。
“我以为你说的是萨莎里面的这家。”
“还不是和我一样笨?”田蜜终于逮到机会回敬梅歆,“她刚才还说我听不懂你放屁咧!”
“小心我抽你!”真男说粗话的时候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梅歆偷笑:“别忘了这是大白天,还是小心你自己优质女生的光辉形像吧。”
真男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眯起睫毛,做了一个与她的职业装很不相称的妩媚表情。
“听说七点以后你就……?”裘袅又要耍三八,真男立刻把食指放到她嘴唇上,诡秘地凑近她的耳朵:“嘘!七点以后的事等到七点以后再说。”
裘袅开始觉察到真男的不同凡响,心想,这女人果然是个怪胎。
田蜜、梅歆和真男不晓得说到什么话题,叽里呱啦争论起来,裘袅一看田蜜粉嫩的脸颊便知道她连骨子里都充满了爱情的养分,再看看真男,吹弹即破的皮肤随时都可能挤出水来,很明显,也是被无数男人精心宠爱过的,梅歆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唯一的已婚女人,她和她的丈夫迟棉土绝妙高超的**已经达到了连最A的A片导演看了也会腿脚发软的境界,想着想着,裘袅便哀怨了起来,她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恋爱和**分别是在什么时间、地点以及对方是谁,当她托起自己的脸蛋想掩饰无意中流露出的自卑时,手指突然摸到了皱纹的轨迹,顿时惊恐万分。
“你怎么了?”田蜜注意到她的脸色有点不对。
“我想抽烟。”裘袅噘起嘴角。
真男马上掏出打火机,把烟嘴插进她的双唇:“抽抽看,薄荷味的。”
梅歆一把扯下来,扔回去:“发神经,她根本不会抽烟的。”
“干什么,就不行试试?”裘袅赌气地伸手去抢。
“试你个头,”梅歆随手一捏,香烟拦腰截成两段,“想抽烟就更找不到理想的男人啦!”
“别提男人,千万别提!”裘袅痛苦地拍打桌子。
“要男人还不简单,给你介绍就是了。”
真男捡起她的薄荷烟放在手里端详,觉得有点可惜。
“真的?真的?”裘袅即刻红光满面。
“让她介绍,你是不是瞎了眼了?”
梅歆指着裘袅的鼻子对真男说:“她要的是在结婚前提下进行交往的门当户对型,你搞得定吗?”
“哎哟,对不起,我这儿不是情欲白痴就是情爱白痴,最高级别也就是技巧娴熟的性伴侣,你还是找田蜜好了,她可是玩纯情的高手,你看我哥哥就知道了。”
田蜜对真男摆出臭脸,她知道这丫头又在话里有话地嘲弄她了。
“又不是我不愿意,是你哥坚持要留到新婚之夜的。”
“怎么?昨天我教你那招还是不管用?”
田蜜摇摇头,真男简直难以置信。
“你哥他是不是有病呀?”梅歆忍不住嘀咕。
“我呸!你和棉土才有病,一天到晚做个没完。”
“总好过一次也没有吧?”梅歆继续嘟囔,直到田蜜就快哭出来才住嘴。
“停停停,”裘袅急了,“现在在讨论我的婚姻大事,不是欺负处女的时候。”
“裘袅,别理这两个疯子,我帮你介绍个好的。”田蜜忽然发现,终于有一个与她是一路的,骄傲地拍起胸脯。
裘袅仔细想想,回答道:“那我得先见见你未婚夫,看看他是否一切正常,免得到时候介绍一个纯情过头,比他还傻的。”
真男和梅歆再也受不住,终于狂笑不止,田蜜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爱情!!”
“对对对,我们不懂,你最懂,所以我哥才那么爱你啊。”真男先把眼泪笑出来了。
“别哭,别哭嘛,”梅歆赶紧把纸巾递上去,“我以真锐初恋女友的身份再次向你保证,你是他的宝贝,你是他的克星,你是他的蒙娜丽莎雅典娜,你是……”梅歆急得要命,因为她没词了,幸好田蜜已经破涕为笑。
裘袅长叹一声:“唉,我算是领教处女的厉害了。”
“还说!”三个女人同时把沾满眼泪鼻涕的纸巾往她嘴里塞。
散会时,田蜜才注意到萨莎的后门就是正对着衡山路的凡南多斯西班牙餐厅,刚才明明经过那里的,怎么就是没想到直接走进去呢?每次和她们分手,她就想,还是锐说得对,她们都是些和她的人生观、爱情观不搭调的俗女和妖怪,以后再也不和她们出来了,可是,心里却又忍不住期待着,下一次约会应该安排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呢?
裘袅和田蜜先行离开,之后,梅歆就坐上了真男的车。
车子刚发动,梅歆就沉下脸来。
“你怎么会把田蜜约到萨莎来,你不知道真锐下午经常在那里出没吗?”
真男果然吓到急煞车,险些撞上路边的法国梧桐:“天哪,我忘了。”
“还好今天没碰上,否则我看你怎么收拾。”
真男重新发动引擎,想想不放心,还是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上,田蜜还在竭尽全力地向裘袅灌输本世纪最纯正的爱情理念,裘袅对她不切实际的浪漫感到厌烦,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丝羡慕——也许,只有在那些永远活在梦里的人身上,才能看见这物欲横流的城市中央,还悬浮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