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伍章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Ⅱ

张燕燕忽然收起须眉做派,扭捏道:“其实……其实俺们是有缘分的。在七岁那一年,俺就喜欢上你了……那时俺就发誓,非君不嫁……”

朕闻此言,如雷轰顶,霎时间心惊肉跳、惊魂胆落、惊惶失色、一鸣惊人、惊天动地、惊涛骇浪,惊得又开始乱用成语了。急忙惊问道:“什么?七岁?你也太夸张了,那时朕还不认识你吧?”

张燕燕脸色一变,悲声道:“你忘了吗?你全忘了吗?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浪漫的时刻;那口缸,那块石,那一个潇洒的你!”

朕默然呆立,回想往事,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只好摇首道:“茫茫山,滔滔水,年华走过,记不起去时路。\哪一年?哪一天?哪口缸?哪块石?请你说个明白处。”

张燕燕哀伤道:“原来你真的忘了。也罢,待俺将前尘影事说分明,望陛下再回眸记忆良缘。这正是:画意无明偏着眼,春光有路暗抬头。傍人不识扁舟意,好风却要送佳期。咦,苞哥,你怎么又吐了?”

张苞怒道:“燕妹,好好说话!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诗人。诗人最适合去医院帮忙洗胃,只要他们一念诗,病人立刻吐啊吐,一会儿肠胃就清空了。”

张燕燕脸一红,道:“人家阿斗就经常作诗,俺学着赋诗,也是想跟他合拍嘛。\”朕慌忙道:“你还是回复本色好,不然朕也要吐了。”

张燕燕道:“那好,俺就直说了。早些年,俺爹追随先帝东**西杀,时常不在家中。俺娘拉扯着俺们兄妹三人,虽说是将门家眷,可也过活得不容易。再加上俺哥小时候特淘气,俺娘要分心照料,难免顾此失彼。俺七岁那年,娘带着俺去城里一家大染房挑选布料,那个染房的后院里有几十个又高又大的染布大缸。俺趁娘不注意,跑到后院,爬上缸沿玩耍,结果一不小心,掉进了缸里。\哎哟亲娘嗨,那缸叫一个大,那水叫一个深,俺扑腾扑腾爬不出来,急得大喊救命。哪知叫了半天也无人来救。俺气力不继,眼看着便要支撑不住,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发誓道:如果有人将俺救出大缸,若是女子,俺便与她结为金兰;若是男子,俺长大了就以身相许,嫁给他。”

她说到这里,双眼秋波流动,脉脉含情地望向朕,朕急忙别转脸,避免与她四目相对。耳中听她继续说道:“真是天开眼哪!就在俺即将支持不住时,只听缸外‘砰砰砰’连声震响,一个男孩高声喊道:‘小妹妹不要怕,我来救你了!’他的声音质朴纯厚,俺一辈子也忘不了。\

“缸外‘砰砰砰’的声音连续不断,越来越响。俺记得大缸旁边放着不少大石头,是用来压布料的。那男孩此刻一定在用大石头砸缸,砸得砰砰直响。俺心里激动万分,真想早点出去,好好瞧瞧是谁救了俺。

“砸呀砸,砸呀砸,终于,大缸被砸开了一道口子,缸里的水从裂缝里哗哗流走,水位慢慢下降。但那个男孩怕口子太小,水流太慢,还在使劲地砸着缸。俺从裂缝中往外一瞅,只见一个憨头憨脑的胖男孩正拼命地用自己的脑袋撞那口大缸。俺心里登时热乎乎地,这个男孩真好,为了救俺竟拿头撞缸,难怪砸缸的声音,是‘砰砰砰’,而不是‘哐当哐当’了。\后来俺看清了那个男孩的面目,就是阿斗你啊!可惜你用力过度,撞得满头是血,把俺救出来后就晕了过去。”

张燕燕说完这段往事,旁听众人沉默片刻,突然哭笑声同时爆发,“呜呜呜、哈哈哈”响成一片。哭者是张苞,笑者却是诸葛瞻。原来他在大家凝神倾听时,已悄悄踱到了朕身后。

张苞眼一瞪,对诸葛瞻道:“你笑什么?”诸葛瞻道:“那你又哭什么!”

张苞抹着鼻涕道:“俺为大哥撞出一头包而哭。\大哥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小小年纪就懂得见义勇为,助人为乐。”

诸葛瞻笑道:“见义勇为固然值得夸奖,可也得讲究方法。放着缸旁一大堆石头不用,偏要以头砸缸,那就真的太——纯——了。”他故意把“纯”的发音拉得长长的,朕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与“纯”同音的字,也不去理会他,心里只想着,怎么对当时“撞缸救人”的壮举一点印象也无呢?难道是因为撞晕了头,导致朕部分记忆丧失?

张燕燕双手一叉腰,道:“所以啊,阿斗,咱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没跑。\你今年十八,俺今年十七,正是适婚之年,你禀明太后,把俺娶了吧!俺最好明天就过门!”

朕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心道你也太急了,这不是强买强卖么?遂婉言道:“燕燕,婚姻是要有感情基础的,两情相悦才能姻缘美满。咱们接触不多、了解不深,终身大事还须从长计议。”

张燕燕嘴一扁,眼眶含泪,怨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答允了?你!你无情你残酷你自私!”

朕辩道:“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自私?”

张燕燕道:“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自私?”

朕不悦道:“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自私,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残酷更自私!”

张燕燕道:“我会比你无情?比你残酷?比你自私?你才是我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自私的人!”

朕道:“我绝对没你无情没你残酷没你自私!”

张燕燕道:“好,既然你说我无情我残酷我自私,我就无情给你看残酷给你看自私给你看!”

朕一哼,道:“看吧,还说你不无情不残酷不自私?现在完全展现你无情残酷自私的一面了吧!”

旁观众人精神崩溃,纷纷跪地,向天求道:“饶了我们吧!琼瑶阿姨。\\”

张燕燕咬着嘴唇,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吼道:“俺是将门虎女,不喜欢弯来拐去,俺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说完猛地一个饿虎扑食,抢到朕的跟前,“啵”一声,重重地亲了朕一口。

朕大惊失色,慌道:“你,你竟然夺走了朕的初吻……”

张苞嘴一咧,笑道:“不要紧。大哥,你还有贞操!”

张燕燕乐滋滋地道:“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朕回道:“惊喜?女人的惊喜,就是男人的惊吓!人家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为何你少女情怀那么湿?”说着使劲擦拭脸颊被亲吻的部位。\

张燕燕见状,真的生气了,她怒目圆睁,道:“刘禅,你来看这是什么字?”伸出食指,往酒杯里蘸了酒水,在石桌上写了个字。朕一看,是个“恋”字!

张燕燕道:“俺告诉你,‘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所以‘恋’就是一种另类的变态。你不要把俺弄得变态了,到时候有你好受的。哼!”言罢脚一跺,转身飞奔离去。任凭张苞怎么叫唤,也不回头。

唉,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张燕燕把真心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了,可是朕却不敢像她那样直接了当。朕无可奈何,目视张莺莺,眼神中满是期待。

张莺莺嫣然一笑,道:“想当年,黄月英阿姨以一句‘凭什么郎才女貌,今儿个我要女才郎貌’,引得丞相亲自提亲,得谐鸳盟。现如今,前辈风流许再攀,陛下若真的有心凤求凰,请好好做一番大事业,凭着才干,让天下人颔首称赞,届时自然良缘可期,佳偶必成。”说着,她从颈中解下一块小小的翠绿玉佩,轻轻放在朕的手心。玉色苍翠,微风细吹,一抹春光于凝眸中,在她如水的美目中悄然洇开。

朕久久凝望着玉佩,幸福只有这么一点,捧在手心,舍不得收起。

人生际遇常如水,缘世漂泊浮萍浅。本意轻携汝素手,怎料独钓离愁归。

朕唯有等待。等待,就有希望;等待,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动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