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轻轻地张了张嘴,凌楠没听清,凑近问道:“什么?”

凌珑又张了张嘴,这一次,凌楠终于听见她说的话:“哥,我恨你。”

凌楠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啊,凌珑怎么能不恨他,他为她预设了一个浪漫无比的结局,让她单纯地一路狂奔,忘乎所以,但却没有告诉她,这个结局不是注定的。他为她搭建了一个天梯,让她去摘最甜美的果实,却半途将梯子撤下,而她摔得遍体鳞伤。

凌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知道你难过,但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

“不折磨自己,我还能折磨谁呢?”凌珑颓然一笑,声音轻得像一缕风:“折磨你吗,不行,你永远都是对的,你和爸爸妈妈一样,嘴上说着为我好,其实都是在骗我。”

没等凌楠说话,她再次开口:“那我难道……应该折磨子栩哥哥?也不行啊,我已经卑微到泥土里了,怎么有能力折磨他?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之前和他是在交往,还是在交易。”

说到这里,凌珑抬起眼睛看向他:“哥,你是真心想让我幸福的吗?还是说,我只是一块垫脚石,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飞黄腾达?如果是这样,我多希望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多希望不再当你的妹妹。”

凌珑想起了小时候,父母看着她的眼神永远带着不成器的责备,而哥哥学习优异,事业有成,是家中的骄傲。初中之前,她一直穿着凌楠退下来的旧衣服,宽大而不搭,加上自己发育的晚,瘦弱矮小,在别人眼里活像一个假小子。

一次家里有人做客,见到凌珑时,他们不明就里地问道:“这是你们的小儿子,对吧?”

她的母亲笑道:“是个儿子倒好了,可惜是个不争气的丫头。”

凌珑不明白,既然父母这样重男轻女,还生她下来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活在哥哥的光环之下,活成一道卑微的影子?

所幸她有舞蹈的天分,后来考进了艺校,参加演出赚零用钱,她开始试着打扮自己,开始收到男生的情书,开始幻想爱情。

可凌楠却利用了她最干净无暇的幻想,在她与陆子栩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就私下找到她说:“凌珑,只这一次,你帮我换下那份同城快递好吗?就当作对我帮你和二少爷制造机会的回报,我向你保证,从此之后,绝不会干涉你和他的二人世界。”

多讽刺啊,明明是亲生兄妹,他却用了一个词,叫做“回报”。

而现在,凌楠听得难过不已,他开始怀疑自己费尽心机算计陆子栩的意义何在,他努力组织语言道:“凌珑,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你原谅,可你别这样。我宁可你扇我一巴掌,或是骂我一顿。对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只是你自己的,我再不会向你提任何要求,爸妈也不会。但是现在,我们赶紧去医院,好不好?”

凌珑终于不再拒绝,任凭凌楠将她扶起来,披上外套,仿佛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当走出家门的时候,她小声问道:“子栩哥哥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凌楠回答道:“没有,你放心,我还是副董事长。”

“放心?”凌珑轻缓地摇了摇头:“不,你错了哥哥。我宁愿你跌的越惨越好,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用当你的棋子了。”

凌楠惊诧不已地看向自己的妹妹,可凌珑的神情平淡而冷漠,还有一丝真实的仇恨。

只在那一瞬间,凌楠忽然明白了陆子栩不对自己动手的意义所在。他是在提醒着自己,除了权力和高位,自己已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叶秋为他牺牲,凌珑对他心灰意冷,而此时此刻他自己竟也开始痛恨自己,为了私欲,最终众叛亲离。

天气预报说近几日以晴好天气为主,太阳一照进房间的时候,殷念总有种闻到霉味的错觉。所以一到周末,她就把床单被褥统统扔进洗衣机,然后全部晒到阳台上。炸酱面趴在洗衣机上享受着日光浴,滚筒一转起来的时候,它就仿佛坐上了按摩椅,全身的毛都在嗡嗡嗡地颤抖。

陆子栩看见了炸酱面,皱眉道:“我不记得你养过猫。”

殷念如实解释:“是司徒彦送的,它很听话,不会随意跑到**,还会自己上厕所。”

听见这只猫原主人的名字,陆子栩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如果你觉得养不动了,我可以负责把它送到宠物店去。”

这句话似乎把炸酱面激怒了,它迅速起身,弓起背,竖起尾巴,炸毛地冲陆子栩叫了一声。可此时洗衣机正好开始甩干,它一个没站稳,便“噗嗤”一声跌了下去,在地上滚成一个胖乎乎的毛球。

陆子栩十分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它会看门的话,我也可以考虑把它卖给别墅的保安,但是照这种脑子,卖个好价钱是别想了。”

殷念果断地拒绝道:“你休想。”

陆子栩听罢,放下手中的平板和电容笔,从沙发上站起身子,走到殷念面前:“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现在的殷念怼起陆子栩来分外有底气:“说一百遍还是一样,你休想。”

片刻之后,她还是好脾气地给了陆子栩一个理由:“是它陪我度过了最难过的时候,论疗伤的能力,它要比你好上几百倍,陆董。”

让她意外的是,陆子栩被噎得无话可说,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安静地站着,仿佛橱窗里好看的模特。殷念推了推他的手臂:“别挡路,我要进去收拾衣橱了。”

可刚没走出几步,她就被陆子栩拦腰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最终随着他落在沙发上,而自己不知怎么坐到了他的腿上,殷念害怕会朝后摔下去,赶紧抱住陆子栩的肩膀,羞赧地扭头看他:“你……你干什么?!”

在这样亲密的距离之下,她的发梢落在了陆子栩的肩膀,她听见他低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殷念的气势瞬间蔫儿了,可还是强作镇定地说:“叫你陆董怎么了,你不就是董事长吗?”

陆子栩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对了,我忽然想到有件事,你还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顿了顿,继而道:“Niya小姐,凯登酒店外的那一脚,你还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