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如同一只被急冻的深海鱼,睁着一双莫名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子栩将钱递过去,又将一篮子的青橄榄提起来,而后起身对她说:“走吧。”

言语间,陆子栩已经走出几步,殷念却半天迈不动腿,她的手心捏着一把汗,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她承认,时至今日,在遇见陆子栩时,虽然心怀恨意,可终究还是还是会紧张慌乱。

见殷念半天没反应,陆子栩回过头,语气轻缓:“还想买什么,再过几米还有一个卖钢丝球的大爷,你要不要把他的摊子也给包了?”

这句调侃让殷念瞬间清醒,继而恢复了自我掌控权,她故作平静地摇摇头:“不用,既然这篮子橄榄是你出钱买的,你就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可陆子栩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身整齐笔挺的西服配着一个破旧的竹篮子,实在有些不搭。

殷念停下脚步,皱眉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陆子栩淡定地回答:“顺路而已,我也不能一直在天桥上待着不下去。”

说到这里,他们身边穿行的人潮渐渐密集了起来,有几个推着自行车匆忙过路的,眼看就要撞到殷念,陆子栩便顺手将她拉了过来。

殷念的手臂像是过了一阵电流,她用力挣脱:“你松开!”

她的反应似乎在陆子栩的意料之中,他听话地放开手,而殷念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她走下天桥,走过十字路口,走上交通环岛,可陆子栩始终同她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仿佛成了她的一道影子。

殷念实在憋不住了,再一次停下来问:“难道这也是顺路?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两人所站位置的上方,正好有一处温暖的路灯,他们的身上洒满了昏黄的光,伴着飞扬的尘埃,像是一场金色的落雪。陆子栩走到她的面前问:“我有个疑惑,你觉得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是叫殷小姐,还是同以前一样,叫你Niya?”

殷念冷冷地说:“你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直接从我的视线消失就行。见不到面,自然就不用琢磨怎样称呼了。”

听到这样拒人千里的回答,陆子栩倒也不难过:“好,我明白了,那就当我们现在是两个路人。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接下来,他笑得像轻风拂过:“这位小姐,我应该是看上你了,所以能不能和我透个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你追到手?”

殷念的心“咯噔”一跳,她抬头望向陆子栩,明明薄情决绝的人是他,现在若无其事讨巧卖乖的也是他,可那些贯穿心脏的伤疤,又怎么是说好就能好的?

想到这里,她仍然没给他好脸色:“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该好好陪她。对了,篮子里的橄榄太寒酸,记得换成鲜花。”

“你既然知道我有女朋友,说明我们还是认识的,不是陌路,对不对?”陆子栩又成功地把殷念绕到了一个死胡同,他接着说:“那我就好解释多了。Niya,我和凌珑已经分手,其中的前因后果,如果你肯听,我会慢慢告诉你。”

“我不想听。”殷念果断地拒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喜欢挥霍,朝三暮四,随便你。而我已经遵守当初的约定,有多远滚多远,不让你看见。陆子栩,感情不是逛自选超市,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跑进你的购物车里。别再用你的优越感和我说话,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说到这里,殷念的鼻子不由得发酸:“人的心是会冷的,我原谅过你一次,但这次不会了。”

话音未落,胃部忽然一阵翻涌,殷念当即蹲下身子,痛苦地干呕,到了后面,她开始一口一口地吐酸水,眼泪也跟着一块儿流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去翻包里的纸巾,可还没将纸巾摊开,就又是稀里哗啦一顿吐。

陆子栩看的诧异,心脏的位置仿佛下沉了几寸,他弯下腰问:“你怎么了?”

殷念缓和了一阵子,一边擦着嘴,一边扶着路灯杆,艰难地站起来:“吃坏肚子而已。”她觉得极其狼狈,又不想降低气势,只能虚弱地说:“你走吧,别管我。”

陆子栩闻言,又看了看殷念今天的打扮——她几乎没有化妆,脸色苍白憔悴。衣着也并非是她上班惯常的职业装,而是针织毛衣和阔腿裤,看起来宽松舒适,脚上还穿着运动鞋。他猛地反应过来,瞬间变了脸色:“你到底怎么了?”

殷念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从他身边离开。地铁站就在不远处,她心想,没关系,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到家,再好好睡一觉,明天便什么烦恼也记不起来了。这些让我伤心的人,就把他们当做一盏路灯,就算不期而遇,也会迅速忘记。

可她没走几步,陆子栩就将篮子扔到一边,迅速走上前,在殷念没有防备的时候,伸出双臂,狠狠将她拉进怀里。

这样熟悉的拥抱,让她无法抑制地想到过去。殷念被路人的目光看得双颊发烫,难堪地低声制止:“陆子栩,放手,你放手!”可她推得越用力,对方就抱得越紧,殷念心中愈发苦涩,眼泪也愈加汹涌。

下一秒,她听见陆子栩压抑愤怒的声音:“世界上还有比你更不长进的人么?”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带着不成器的责备:“Niya,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你以为自己还能隐瞒多久?!”

妊娠反应早已将殷念折磨得没有任何力气,她放弃挣扎,可仍如强弩之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陆子栩将她松开了一些,低下头,直直看进她失措的眼睛:“Niya,我要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怀孕了?”

殷念慌乱地否认:“我没有。”

“没有是么?”陆子栩伸手揪她的耳朵,语气轻了半分:“有本事就在我面前发个誓,撒谎的话,会有妖怪半夜来抢你的枕头,还会把你的耳朵叼走。”

殷念气得发抖:“陆子栩你混蛋!”

可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赞同道:“你说得对。”他重新将她抱紧,西服温暖柔和的布料贴着殷念的脸颊,轻轻摩挲,难舍难分。

片刻的沉默后,陆子栩继续说:“混蛋和白痴正好般配,我们自相残害便好,说不定死后,都能双双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