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法比奥的出现,他们身后的大屏幕也亮了起来,祁宇为陆子栩拿来笔记本电脑,几分钟的调试后,新一期的主题产品立即投映在了屏幕之上。

陆子栩流畅地介绍道:“浮光之前推出的产品大多以奢华高端为主,色彩繁复,工序诸多。而这一次,我们化繁为简,一律采用浅色系的蓝玉髓、绿碧玺和钻石,追求清新柔和的视觉感。”

他说罢,便调出了产品图样,屏幕上是碧蓝海水与白色的浪花,细沙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在天地之间下了一场温柔的雨。模特侧卧于沙滩上,长长的卷发如金色丝绸般铺展开,与涨潮的海水纠缠在一处。她的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蓝玉髓戒指,周围缀点着一圈密粒加工的钻石,仿佛是一朵蓝蕊白瓣的花。

周围响起女宾们惊叹的呼声,这确实比格温德林的产品胜出一筹。既然如此,FL似乎也没有必要去剽窃,显得得不偿失。

但凌楠从未看过这一系列的宣传图片,而陆子栩也从未和他说过。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在很早之前,陆子栩就已经开始防备他了。

而此时此刻,台上的陆子栩说:“这一期主题名为,To My Dreamer,致梦中人。”

他的眼中流过一丝难得一见的温柔,只是这样的温柔稍纵即逝,片刻之后,他和法比奥礼貌地握手拥抱,示意他台下就坐。待产品展示结束,陆子栩的语气重新变得平淡无波:“相信大家一定好奇,为什么这和之前网上的宣传广告完全不同。没错,出现这样的纰漏,确实是因为有人对浮光下了手。”

格温德林的总经理听罢,咂咂嘴道:“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呀,你们陆董是要杀鸡儆猴了。”

凌楠自动屏蔽掉这番话,他的耳朵里只有陆子栩冷冷的声音:“一周前,公司网络被入侵,肇事者从被并购公司的安防漏洞里下手,而那家公司在半个月前刚刚融合到浮光的内部网。这个人直接用格温德林的产品替换了官网主页的宣传广告,那天上午,浮光官网瘫痪了整整6个小时,这样长的时间,足够让剽窃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凌楠心想,这不可能!和绮星的合作方案最初是陆子栩敲定的,设计手稿也是他审核的,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是官网被黑?

另外,从凌楠任职时开始,公司的官网就从未被入侵过。一年之前,陆子栩还亲自要求IT 部门安装流量异常监测和态势感知系统,就算被黑,也会立刻响应防御警报。陆子栩分明是在说谎,可他的目的呢?

凌楠的大脑迅速地运转着,对,陆子栩这样做并没有错,如此一来,FL便不是故意剽窃,而是被黑客陷害,公司从嫌疑犯摇身一变,反倒成了受害者。

台上的陆子栩接着说:“我们联系了网警,通过反查肇事者的IP地址,找到了实施远程控制的地理位置,是杏湖街的一家咖啡店,虽然他使用了一张黑市交易的网卡,但他却忘了,那家咖啡店有监控设备,而那天上午的那个时段,在监控录像中,店内只有一个人在使用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咖啡店的监控录像,凌楠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熟悉身影,他面对着笔记本电脑,手指不时敲击着键盘。即便画质稍显模糊,他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是叶秋。

绮星近期一直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在场的大多数人也认出了他,纷纷朝他的位置回过头去。

而叶秋“唰”地站了起来,双手攥成了拳头,他愤怒地说:“这是栽赃,我从没入侵过浮光的官网,我发誓!”

陆子栩接住了叶秋的目光,仍然平静地问:“那你用电脑做什么?”

“我……”叶秋忽然语塞,冷不防看了凌楠一眼,凌楠的目光恰好也看向他,两人的视线轻轻地碰撞了一下,又各自心虚地收了回去。

凌楠想起不久前的深夜,他和叶秋坐在酒吧外的露天座位上,几瓶啤酒下肚,叶秋不安地说:“你打算调包设计手稿?不行,绝对不行!手稿是我们的设计师画的,要是追究起来,绮星也会被拖下水。”

凌楠抽着烟,淡定地回答:“我之前不是给你们塞了一个翻译官吗,这次格温德林项目翻译,就是她在跟进对吧?如果怀疑到绮星头上,你们就直接转嫁给殷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敢跟你打赌,陆子栩就算把整个FL搭进去,也绝不会对殷念动手,所以绮星是安全的。”

叶秋听得不寒而栗:“凌楠,陆董他到底和你有什么过节,让你这样费尽心机地算计他?”

凌楠掐灭了烟头凑近叶秋,目光阴冷:“因为我受够了当他们陆家的下人,先是陆泱,又是陆子栩,还有一个蠢猪一样的陆知言。十几年来,我就像是个看家护院的杂工,忙忙碌碌,拼死拼活,不过是为他们父子做嫁衣。”

凌楠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凭什么FL就该这样世袭,凭什么只要有一个姓陆的在,我就要鞍前马后,哪怕是进了董事会,头衔上还挂着一个'副'字,我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可是凌楠,调包手稿风险太大。要不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凌楠悲凉地笑了:“阿秋,我了解你。你虽然聪明,可始终优柔寡断,软善可欺,你是狠不下手来的。”

他们从大学就相识,那时的学生会主席凌楠意气风发,而叶秋还是个认真腼腆的乖乖男,数年之后,他们都事业有成,也都单身不娶。他们的关系不为世人所容,只能在无数类似的深夜中偷偷地拥抱亲吻,努力维持着这个美丽的禁忌。

看着眼前郁郁不得志的凌楠,叶秋轻轻叹了口气:“好,我会把格温德林的手稿复制一份,偷偷拿给你。”

但今天,看着叶秋犹豫的神情,凌楠忽然意识到,也许是叶秋想为他做些什么,瞒着他暗中对陆子栩动了刀子。

可陆子栩冷冽的质问还未结束:“叶主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用电脑干什么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猜你是想说,自己还买了新闻稿,拿我的身世大做文章,对不对?”

凌楠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但几分钟之后,叶秋的眼神暗淡下去,他低着头说:“对,是我干的,无论是入侵FL官网,还是挖掘你的身世爆料,都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