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念走进大楼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司徒彦在电话中问她:“今天是星期五,你要不要出来过周末?顺便庆祝找到新工作。”

殷念一边低头等电梯,一边无精打采地说:“没什么好庆祝的,我还是回家喂猫吧。”

“这么谦虚?”司徒彦笑了笑,继而劝慰道:“看开点儿,无论这个工作是香饽饽还是大火坑,至少你有钱可以赚,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电梯到达一楼,殷念走了进去,却迟迟没有摁下楼层键,卸去人前的伪装后,她像失去了方向感一般靠在墙壁上,声音变得很轻:“我记得你之前说,凌楠推荐我来绮星也许是圈套。可我现在反倒觉得,这个圈套根本是套不住陆子栩的,白费力气罢了。”

“为什么这样说?”

殷念看着墙面倒映着的魂不守舍的自己,继续道:“因为在陆子栩的眼里,我早就形同虚设了。拿我当诱饵,鱼儿是不会上钩的。”

司徒彦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二少爷了?”

“嗯,还看见了他的新女朋友。”殷念无奈地笑了笑,可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她顺着墙壁坐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他毫不费力就能找到新欢,而我还跟傻子一样原地踏步?”

狭小的电梯间里,殷念哭得像个小孩子:“对不起司徒彦,我知道把这些事告诉你不合适。可我现在和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呼吸都成困难,大脑也不能正常思考了。”

司徒彦沉默了片刻之后,只是感叹道:“听你这么一说,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啊。”

他顿了顿,又说:“殷念,咱别再喜欢他了,成吗?”

殷念一边揉着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一边说:“我倒是想,可是太难了。”

“没那么难,只是你停在过去不肯走出来而已。”司徒彦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所有的郁闷和难过,都不外乎是自我折磨。等到你不会因为过去为难自己,也就什么也都不怕了。”

那次重逢之后,殷念忽然觉得日子开始变得浑浑噩噩,漫长难捱,而她自己除了机械的工作,仿佛再难找到精神支撑。

可现实并不容许她这样消沉,三周后的一个早晨,叶秋忽然把她叫到办公室,待她赶过去之后,却看见冯总监和设计师Gerry也在,这让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叶秋用笔记本电脑登入FL的官方网站,上面是新一期产品的预热宣传,他将屏幕转向Gerry与冯总监,神情严肃地问:“你们确定,这和格温德林即将推出的产品是相类似的?”

Gerry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冯总监也觉得离谱:“岂止类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我记得,负责FL新一期产品的设计师小梁是直接绘制成的手稿,我们也考虑到了保密这一环,所以用同城快件的形式,密封好后寄到他们公司产品部,在寄件之前我还过目了一次,绝不是这个样子。”

叶秋又问:“他们看完之后,也没有任何异议地拍板了吗?”

“对,当初陆董给我们的设计空间就很大,材料和主题都由我们这边敲定。如果他稍微设置一些硬性的条条框框,也不至于这样。”

叶秋苦笑道:“你跟我说这个没用,即便我相信,格温德林那边也不会相信。FL提前一步把本该属于格温德林的产品挂到网上,现在他们一口咬定FL剽窃了自己的创意,开出了一长串的预估损失,一副要打官司的架势。”

冯总监觉得荒谬:“可我想不到FL这么做的逻辑呀,这么一来,就是同质产品竞争,除了比谁的售价低,还能比什么?陆董他又不是傻子,哪会干出这么两败俱伤的事! ”

叶秋却摇了摇头:“FL当然不会干出这种事,这次事件,分明就是在挑拨FL和格温德林之间的矛盾,顺便拉上我们做替罪羊,这叫一箭三雕。可设计稿是我们做的,也是由我们发出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被调了包,但我们绝对难逃其咎。”

说到这里,叶秋的目光忽然转到了殷念身上:“Niya,上次同格温德林商谈合作事宜的具体细节,你有没有告诉过当事人之外的第三方?”

殷念不假思索地否认道:“当然没有,这是职业道德。”在某个瞬间,她忽然感到了一阵恶寒,叶秋这么问,难道是在怀疑她?

叶秋看她的目光多了一层深意:“我知道你之前受雇于FL,还听传闻说,你曾经差点就要和陆董结婚,后来却不欢而散,是这样吗?”

殷念心中的不安更甚,她反问道:“所以呢?”

“Niya,容我说句实话。”叶秋顿了顿,声音变得凛冽:“既知道前期谈判的内容,又和FL有过节的人,在绮星,除了你,我再找不出第二个。”

听到这句话,殷念感觉到脚下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让她生生掉入不见天日的泥沼里。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被箭矢瞄准的靶心,而这一箭穿过她的身体,直直射向陆子栩,狠戾决绝,毫不留情。

原来司徒彦的猜想,都是真的。

这天,从一上班开始,祁宇的电话从未间断过,他说得口干舌燥,精疲力尽,而面对所有气势汹汹的质问,他也只是一律回答道:“不好意思,陆董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此时的陆子栩却平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他面前摆着一张珠宝设计手稿——绣球花形状的吊坠,嵌刻着铁线蕨纹路的手镯,还有小鹿角颈圈,辅以纯净无瑕的S925银材质,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仙境中的一场童话婚礼。

可现在,在陆子栩的眼里,这却像一张挑衅的战书,冷眼看他如何接招。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给他出了一道残忍的选择题,要么把责任推到绮星身上,向外宣称FL也是受害者,但这样一来,绮星一定会把所有黑锅丢给殷念,她身份特殊,百口莫辩;但若不伤害殷念,FL就得坐实剽窃的污名,这个黑点一旦形成,长时间内都无法抹去。

这一盘死局,若想走活又不伤及无辜,几乎是不可能的。陆子栩将十指交叉抵在前额,此时除了迷茫之外,更多了一丝自嘲。

凌楠竟这样明白他的症结所在,知道他一贯手腕强硬,可一遇到殷念,就会变得举棋不定,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