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接受了司徒彦的建议,第二天就来到绮星正式上班,虽然她并不明白所谓“内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既然这个漩涡已经把她卷了进去,逃避已经没有可能。

她只是觉得头大,哪怕离开了陆子栩,离开了FL,这些是非纷争却没有放过她,自己前二十几年的生活到底是太无忧无虑了,让她根本不曾意识到,人心和世事有多复杂。

刚上班没几天,她就接到了一项会议翻译任务,对方同样是一家珠宝首饰公司,名叫“格温德林”,但是以银饰为主。殷念看过这个公司往期的产品,充满了童话般的梦幻感,价格也适中,应该是把消费群体瞄准在年轻小姑娘身上。

会议在周三下午进行,无论是敲定产品类型,还是与设计师的沟通,都很符合双方的期待,会议结束后,格温德林的产品部负责人趁热打铁,直接邀请绮星的设计总监和那位英国籍设计师共进晚餐。

殷念并不想加入,之前Chione公司一行人中至少还有几位女设计师,可这次饭局除了她,无一不是大老爷们。尤其是那个中年发福的产品部负责人,一副市侩奸商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果不其然,和冰川之花陆子栩待久了,就容易看人不顺眼,这可能是心理疾病。

而此时的陆子栩坐在绮星单独的会客室里,叶秋为他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又将设计图册交给他参考。见叶秋的电话一通接着一通,连歇口气的间隙也没有,陆子栩淡淡道:“叶主管你先忙,我需要半个小时看资料,半小时之后,你再来找我就好。”

叶秋没想到向来不好伺候的陆子栩此刻居然能体谅自己,于是感激地笑道:“好的,陆董,我马上去处理手头的工作,先不打扰,您慢慢看。”

待叶秋走后,陆子栩把图册合上,放在一边,接着联系了祁宇,他问:“凌楠有打听我的去向么?”

“有,我如实告诉他了。”祁宇回答完之后,又有些尴尬地说:“董事长,还有件事儿……刚刚凌珑小姐又来找你了,前台说你不在公司,她就又离开了。不过听前台说,她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

这么说来,这段日子他确实没有主动搭理凌珑,哪怕当初确认了他们之间的男女朋友关系。那晚意乱情迷的亲吻,也仅止于亲吻而已。因为他知道,凌珑不会永远穿着那身裙子。

陆子栩正斟酌着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的熟悉声音,仿佛相隔亿万光年,却直直陨落进他心里——“冯总监,冒昧问一句,我今晚可以不去酒店吗?”

和她说话的人语气高高在上:“你不去,谁给Gerry当翻译?”

“Gerry会一些基本交流的中文,您也在国外留学过,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小殷,你是刚来的,无论怎样,态度必须端正,对不对?虽说只是吃个饭,但也算是上级派给你的任务呀,躲懒可不行。更何况刚才格温德林的负责人还跟我一个劲儿地夸你呢,说你长得漂亮,业务能力又好。”

“我……”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今晚七点在凯登酒店,下班后直接坐我的车走。”

见设计总监溜得比兔子还快,殷念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忿忿地自言自语地道:“谁说设计中心又自由又人性化的,说到底,不还是资本家,剥削手段和FL一模一样!”

而与她一门之隔的陆子栩听到这些,无奈地扬起嘴角,电话那头的祁宇对他的沉默感到诧异:“董事长,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陆子栩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这个大楼的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

他和祁宇结束了通话,没过多久,凌珑又紧接着呼了过来:“子栩哥哥,你还在忙吗?”

没等陆子栩回应,她又说:“我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只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

陆子栩利落地应允:“好,再过一个小时我去舞蹈团接你。”

凌珑的情绪瞬间由忐忑变为欣喜:“好啊,那我们去哪家餐厅呢?”

片刻的沉默后,陆子栩缓缓道:“去凯登酒店吧。”

晚餐开始的时候,夜色正缱绻,天空仿佛是一杯打翻的红酒,而酒杯的碎片变成了星星。月亮之下的人们变得温情而胶着,就连一个不经意的对视,都像沉淀酝酿了数十年。

即便殷念再不情愿,她还是来到了这家酒店,毕竟下个月还要靠绮星发工资。当服务员要为她倒酒时,她却摇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喝酒了,与陆子栩有关的两次醉酒的回忆就像蛰居在身体一样,牵扯着新伤旧痛愈发的疼。让她如今一闻见酒精的味道,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看她这副模样,格温德林那位负责人立马不高兴了:“不会喝酒?怎么可能,殷小姐是故意的吧?咱们都喝着酒,就你一人逃票,这可说不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冯总监见状,悄悄地撞了撞她的手肘,低声道:“小殷,多少倒一些吧,哪怕抿两口也成。”

可殷念还是摇头道:“实在抱歉,我酒精过敏,喝几口就会送医院那种。那我现在先以茶代酒,向各位说声对不起。”她随即站起身,将杯中的茶饮尽。

冯总监笑得尴尬,那负责人却说了句:“靠,真是玩不起!”

虽然声音很小,但仍然清清楚楚地被殷念听进了耳朵里。

到了后来,那些大老爷们儿推杯换盏,气氛渐渐开始活跃,可殷念还是感到如坐针毡。找到一个间隙,她借打电话为由,溜出了VIP包间。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了酒店后院,却发现那儿的台阶上坐着一只巨大的布朗熊玩偶。殷念记得,刚刚进酒店的时候,它还在给孩子派发气球,估计是待在里面的工作人员这会儿累坏了,想歇歇脚。

她忽然玩性大发走了过去,戳了戳布朗熊,可对方没反应。

这招不行,她又加大力气拍了拍,还是没反应。

最后,殷念直接喊道:“你这样不闷吗?你可以把头套摘下来呀!”

布朗熊终于扭头看了殷念一眼,然后开始张牙舞爪地打手语。

殷念似乎能看懂它的意思:“你是说……手太短,摘不下来?真惨,是哪个无良厂家设计的玩偶,太不科学了。”她想了想,突然两眼放光,热心地凑上去道:“那我来帮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