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念对着满电脑屏滚动的求职咨询头昏脑胀时，她接到了Stella的电话，对方关切地问：“Niya，我不是在梦游吧，你真的辞职了？”

这时候，炸酱面冷不丁跳到了她的键盘上，先是噼里啪啦一顿乱按，然后直奔显示屏，“啪”地一声将它扑倒，接着在上面蜷成一团趴下，不忘贼兮兮地瞄殷念一眼。

殷念气得直接吼了一句：“皮又痒了是不是？是想断粮，还是关小黑屋？”

吼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讲电话，于是赶紧解释：“抱歉，我刚刚在说猫，不是说你。”

Stella无奈地笑笑：“行吧，原来是回家给猫当奴隶了。比起给资本家当奴隶，似乎稍微好点儿。”

殷念放弃继续对着电脑，而是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回答道：“FL是个利益追逐的漩涡，我不适合。”

“况且，这里还有你不敢面对的人，是不是？”

殷念听罢一愣，陷入了语言组织困难。

Stella轻声笑了：“上周末，祁宇跟我说，你要和Louis结婚，没想到这周一来你就辞职，Louis谈及你的时候，一副刚想回避又涌上心头的样子，看得我都纠结。我还以为在感情里，你比我拎得清，原来咱俩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殷念叹了口气，只说了四个字：“都过去了。”

“行吧，那就让它过去。”Stella顿了顿，又道：“对了，我现在在你的办公室，估计你也不会来收拾，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专门留给你吗？”

殷念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努力想了想，继而道：“貌似没有……等等，最下面的抽屉里都是零食，我怕过期，不如你找人一块吃了吧？”

Stella打趣道：“我谢谢你啊殷大小姐，对我真好，还得负责帮你消灭零食。”她弯腰打开抽屉，当即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零食惊到：“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是准备在16楼开小卖部吗？”

话音刚落，Stella便听见玻璃门外有人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陆子栩的声音，Stella这边叫着：“董事长。”那边迅速掐掉电话，可最后三个字还是被殷念听进了耳朵里。

殷念对着忙音失神了三秒，然后默默地放下手机。落满阳光的房间里，她能听见炸酱面睡觉时咕噜噜的鼾声，以及自己内心传来的悠长叹息，诉说着往日不再，前尘隔海。

见陆子栩走进来，Stella尴尬地笑了笑，而后说：“我在帮Niya收拾办公室，我怕她有重要的东西落下。”

陆子栩走到她身边，低头瞥见未关抽屉里的零食，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口中重要的东西？”

Stella更加尴尬：“呃……算是比较重要，因人而异嘛。不然被老鼠啃了怎么办，当然，前提是它的牙齿够长，可以把实木戳穿。”她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咦，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子栩没有回话，他看了看桌上殷念惯用的星巴克樱花杯、可换芯式钢笔、还有一本厚厚的牛津高阶字典，一切物事都那样随意平常，仿佛它们的主人不久后还会走进来。而她进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把高跟鞋踢到一边，继而偷偷在办公桌下晃悠着赤脚。

电脑显示屏的边沿还贴着一张便签，陆子栩轻轻撕下来，上面写着——“18：30，去东区疗养院”。

就是那次，殷念见了陆泱最后一面。他根本不敢去想象，殷念在手术室外会哭成什么样子，可即便是那个时候，老天也不让他陪在她身边。

Stella见陆子栩望着那张便签发呆，忽然有些忧愁：“何必呢，Louis，明明是放不下的啊。”

陆子栩却说：“没什么放不下，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等她结了婚，有了孩子，总会放下的。”

Stella摇摇头：“这一听就是气话。”

“不，有资格生气的，从来不是我。”陆子栩将便签重新贴了回去，而后道：“这间办公室就这么空着吧，一会儿让保洁把门锁上。”

Stella自知多说无益，只好答应道：“好的。”

风轻云淡的下午，殷念的午觉被一通电话吵醒，她没看号码，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她听到了一个谦和的男声说：“殷小姐你好，我是凌楠，还记得我吗？”

殷念一个激灵，从**坐了起来，认真地回应道：“凌副董你好。”

“不用那么生分，在公司是碍于上下级关系，现在我们便是朋友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昨天才听说你辞职了，是因为跳槽么？”

“不是的。”殷念尽量避重就轻地说：“是我的个人原因，我能力有限，不太适应FL的高强度工作，实在抱歉。”

“殷小姐自谦了。”凌楠温柔地笑道：“好歹我也和你共事过，你的工作能力，我是知道的。”

殷念并不善于应对他人的夸赞，只是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

凌楠又问：“那你找到下家了吗？”

殷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没有。”

“哦，是这样，我认识一家艺术设计中心，和之前的Chione公司性质类似，其中不乏诸多外国设计师。据我所知，他们近期正缺一个专职翻译。出于私心，我将你推荐了过去，明天有空面试一下吗？就是聊聊天而已，不用特意准备。”

殷念先是一愣，然后委婉地问：“那么这个设计中心，会经常和FL合作吗？”她怕凌楠误会，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碰倒旧时的同事，难免会给他们留下我另择枝头的印象，似乎不太妥当。”

“不用解释，我懂你的意思。”凌楠的语气依旧轻缓：“放心吧，设计中心不是商业公司，很自由，也很人性化。如果你不接和FL有关的case，他们也不会为难你。大不了，我们这边请翻译就是了。”

殷念有些诧异，她与凌楠接触并不多，他为什么这样慷慨地帮忙。她又转念一想，或许这个温和友善的副董天性如此，如果不去，似乎又拂了他的面子。她想了想，便承了他的好意：“好的，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麻烦您将地址发给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