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不会喝酒，多数时候，她都像温顺的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哪怕吃甜点也是小口小口的吞咽，其间有人来找她搭讪，她就指了指凌楠的方向说：“不好意思，我是和我哥哥一块儿来的。”生怕自己失礼惹得别人不快，她便一直保持着微笑。

所谓江南小家碧玉，大抵如此。

晚宴过半，有宾客调侃凌楠道：“你是带妹妹来散心，还是带她找憋闷的？你看她在边上干站了一个小时，连位置都没挪过，看着都心疼。”

凌楠和气地笑了笑：“凌珑娇生惯养，胆子小，没怎么见过世面，但总归要锻炼锻炼，否则离了家人怎么办？”

听到这里，陆子栩放下杯子，对凌楠说：“那我先送她回去，你继续帮我应酬着。”

宾客听罢，又打趣道：“看吧，还是陆董知道怜香惜玉。”

对于这个玩笑，陆子栩并没有置评，他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凌珑身边，淡淡地问：“站了这么久，不无聊么？”

凌珑大概没想到陆子栩会主动找自己说话，瞬间又惊喜又紧张，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还……还好的……我没事……”

相较于她的语无伦次，陆子栩则显得平静多了，他将头微微一侧：“宴会没这么快结束，坐我的车回去吧。”

凌珑听罢，不由得脱口而出：“是真的吗？”

陆子栩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凌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跟上了陆子栩的脚步。她的胸腔之中仿佛关了一只画眉鸟，此刻正欢腾地扑棱着翅羽，企图从她的口中挣脱而出。在她单纯的眼中，快乐便是快乐，从不需要追究为什么。

来到酒店大门口时，陆子栩说了句：“你在这儿稍等，我把车开过来。”

没过多久，凌珑便看见了银色奔驰的车灯，仿佛是王子接她回宫的坐辇，在陆子栩按了一声喇叭示意后，她想也没想，直接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陆子栩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将自己的风衣从后座拿了过来，递给凌珑道：“冷的话就披上。”

此刻的陆子栩和陆泱生日那晚判若两人，虽然仍旧少有笑容，但语气和举止变得温柔贴心多了。凌珑说了句：“谢……谢谢。”继而如获至宝一般地把风衣搂在怀里，想了想又说：“对了子栩哥哥，你把我送到和闺蜜合租的公寓就好，在香颂新苑。”

“你不回家？”

“不了。”凌珑孩子气地摇了摇头：“家人规矩多，我哥哥更烦，一天到晚净和我讲大道理，还是租出去住自由。”

这个理由听着也算合理，陆子栩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车子导航设为凌珑所给的地址，接着驶离酒店。那个小区离这里并不远，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陆子栩将车停在其中一栋高层建筑楼下，轻声道：“下车吧。”

可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凌珑没有动，只是低着头，攥着他的风衣发呆。

陆子栩又重复了一遍：“凌珑，你可以下车了。”

僵持之中，女孩深深地呼吸，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片刻后她说：“子栩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还在为陆伯伯的事难过，我今晚看见你时，觉得你憔悴多了。”

凌珑抬起头，澄澈的双眼中不知何时蓄了一汪泪：“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就是想为你做些什么。你从小就是这样，除去冷漠，更多的是孤独。哪怕有再大的难过，都默默藏在心底，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啊，找个人分担，会好得多。”

这一番话说出来，似乎消耗了凌珑太多的力气，她的呼吸慌乱地起伏着，像刚进行完一场百米冲刺。而说话之间，泪水顺着白皙的面庞滑落而下，滴落在那件风衣上。凌珑觉察到后，便窘迫地擦去风衣上的泪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不要紧。”陆子栩并不介意，他接着说：“抱歉，我去外面抽支烟，如果还没哭够，你可以继续呆在车里。”

他说罢，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先是点燃一支万宝路，而后给司徒彦发了一条简讯：“你猜对了。如果你是我，面对陷阱会怎么做？”

一分钟之后，司徒彦便回复道：“我会乖乖听话，先做猎物，再做猎人：）”

而下一秒，凌珑也走下车子，伸出双手，从他背后攀了上来，抱住他肩胛的位置。她不发一言，身子却在轻轻颤抖。

陆子栩收起手机，将烟置于指间，头也不回地冷冷问道：“这是做什么？”

“别赶我走……”

陆子栩似乎没听清，凌珑又重复了一遍：“求求你子栩哥哥，别赶我走。你就当我是身边的摆设，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保证。”

“卑微成这样，有意义么？”

此时的凌珑变得顽固倔强，她无比肯定地回答道：“只要是你，一切都有意义。”

多动听的情话啊，偏偏殷念就是说不出来。

听到这句话，陆子栩当即掐断香烟，直接转回身子，缓缓低下头靠近她。

凌珑吓了一跳，往后退缩了一些，双颊绯红一片。

陆子栩见状，却无声地笑了：“躲什么，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说完这句话，他便揽过凌珑的脊背，而后吻住了她的嘴唇。令他意外的是，凌珑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只是生涩却努力地回应着。她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却转而被陆子栩推到车门上，她的背贴着冰冷的金属车身，仿佛就要嵌了进去。

当夹带着虫鸣的南风拂过时，陆子栩忽然清醒了一些，他松开凌珑，低声道：“不早了，你回去吧。”

可这个欲言又止的亲吻究竟算什么呢？凌珑忽然有些不甘，她想到凌楠让她穿上这件裙子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敢保证，这样一来，董事长的眼睛肯定不会从你身上挪开。”

是啊，再差一点点，她就要成功了。

想到这里，凌珑再次抬起头，试探地问：“子栩哥哥，你觉得我今晚的裙子好看吗？”

陆子栩先是一怔，而后点点头：“当然。”

凌珑羞怯地笑了笑，带着一丝希望转身离开，而显然她赌对了，不过几秒，她便被陆子栩拽住手腕扯了回来，这一次他吻得更加炽烈。情到浓时，他的手绕过她的背打开车门，而后拥着她坐了进去。

夜色愈深，风声也渐渐消散，空中仅剩一轮弯月，像一把锋利的镰刀，生生割破天幕，连带着云朵与星辰，都在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