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双休日的晴空万里后,周一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阴沉,似乎也很符合上班族的心情。站在21楼的窗口,一抬头便能看见满天厚厚的云,仿佛下一秒就有飞船降临。祁宇按习惯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办公室,将待陆子栩签字的文件逐一整理好,接着便开始帮他磨咖啡。

可当他打开橱柜,才发现陆子栩常用的咖啡豆喝完了,不靠谱的小弟却买了一大堆胶囊咖啡。祁宇当即傻了眼,心想这些实习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明明白白交待的事儿都能搞砸。

就在他郁闷不已的时候,凌楠走了进来:“小祁,这份季度销售报告我看过了,你再交给董事长过目一下。”他看见祁宇正对着十几盒胶囊咖啡干瞪眼,心中明白了八九分,于是笑道:“我的办公室还有一包拉瓦萨咖啡豆,之前二少爷也在家中喝过,你可以拿去。”

祁宇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凌副董。”

“不客气。”凌楠忽然想到陆泱过世的事,于是又问道:“最近董事长状态还好吗?今晚有个慈善晚宴的邀请,如果他不方便去,我就先帮他推了。”

“还好,公司的工作他也一件没落下。”祁宇顿了顿,又道:“不过,最近似乎有件好事……”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一身Burberry风衣的陆子栩从门前经过。没过几秒,祁宇手边的座机便叮铃铃作响,他迅速接起,电话那头陆子栩的声音依旧冰冷:“到我办公室来。”

祁宇听罢,急忙拿起手头的文件,对凌楠说了句:“抱歉凌副董,我先过去一趟。”

凌楠还是笑得妥帖:“好的,你先忙。”

可当祁宇走后,凌楠并未离开,他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对话,一半侧脸隐匿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

祁宇来到陆子栩的办公室后,立即将文件交给他,继而说:“董事长,婚纱店那里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你看明后天……”

“不用了,预约取消吧。”陆子栩看了看办公桌,发现键盘下压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便轻轻地绕开线扣。如他所料,是殷念的辞职信。他直接将信丢给祁宇,吩咐道:“等会让人事办理她的离职手续。”

祁宇不明就里地打开那张折起来的A4纸,刚看几行就愣住了:“这……”

“以后不用雇专职翻译了,刚走一个罗江,又走一个殷念,这种频繁程度,和外聘也没有区别。”陆子栩接着翻开文件夹,一面签字,一面说:“还有,如果殷念辞职后又回到原来的翻译公司,就和那家公司解除合作关系。她不是想走么,那就让她走得彻彻底底,再也别回来。”

祁宇听得懵了,这是快结婚的人该有的状态吗?他们俩压根不像夫妻,更像仇人。可看着陆子栩冷峻的脸,他也没敢再追问,只好答应一声,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祁宇刚离开,陆子栩便接到了司徒彦的电话,对方先是问了一句:“东西看到了吗?”

陆子栩只是回答了一声:“嗯。”

司徒彦不由得笑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别对她报太大希望。”陆子栩语气凛冽:“就凭她那个钻牛角尖的性子,还有那个爱瞎琢磨的脑子,一年半载是走不出来的。”

“我也没指望她能走出来。”司徒彦仍是笑,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对了,你觉得凌楠这个人怎么样?”

陆子栩合上文件夹,将钢笔往桌上一丢,起身走到窗边:“我只能说,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

“不仅如此,我觉得他的城府不比你浅,更类似于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司徒彦的语气严肃起来:“你们都觉得他跟在陆老爷子身边那么久,任劳任怨,默默无闻。我反倒觉得,这么多年,陆老爷子对他一句微辞都没有,什么事都放心交与他操办,这才是他最恐怖的地方——没有破绽,不露马脚。”

陆子栩明白司徒彦的意思,陆泱从前一定也忌惮过凌楠,因为一旦他搞什么动作,只会比薛铭更难对付。

听陆子栩半天不出声,司徒彦继续:“所以,老爷子一直没给他实权是有原因的,可你如今把他捧上副董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手可摘星辰了。不过你也千万小心,别被他给推下去。”

陆子栩看着逐渐下坠的彤云,淡淡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他挂上电话后,正巧祁宇端了一杯磨好的咖啡进来,陆子栩尝了一口,竟是凌楠爱喝的意大利拉瓦萨,他的表情忽然定格:“是凌副董给你的?”

祁宇觉得陆子栩一定学过刑侦,只好老实交待:“对,新来的实习生搞了个乌龙,把咖啡全买成了胶囊式,还买了一堆奶泡。”

陆子栩点了点头,便继续喝了下去。那味道厚重而浑浊,像是被精心包裹好的礼物,一旦味蕾卸下防备迎接,苦涩与酸味便在香气之后蜂拥而上,直扑面门,让人猝不及防。

当天晚上,陆子栩还是参加了慈善宴会,不过家丧在身,他几乎不沾酒,不时有宾客找他碰杯,他一律以柠檬水代替。

而晚宴开场半个小时后,凌楠才匆匆现身,他找到正在与方易集团老总交谈的陆子栩,说了声:“抱歉,我来迟了。”

接着,他把身后躲藏的女孩引了出来,笑道:“这几日凌珑心情不大好,我想带她出来散散心,董事长,这样应该不要紧吧?”

陆子栩看见凌珑,微微一愣,她穿着一件黑色裙子,肩领收腰,配上颀长的脖子,如同一只优雅美丽的天鹅。

陆子栩太熟悉这件裙子,之前在马德里的珠宝晚宴时,殷念穿的就是它,当他趁着酒意求婚时,殷念穿的也是它。他还记得殷念吃醋时一杯接一杯喝酒的样子,小鹿一样的眼睛映着吊灯辉煌的光彩,让他所有的君子理智都不复存在。

凌珑被陆子栩盯得红了脸,用小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唤了一句:“子栩哥哥。”

司徒彦说的话是对的,凌楠并不简单,陆泱离世没多久,他便对自己下手了,而第一招就是美人计,果然兵不厌诈。

想到这里,陆子栩淡淡地笑了笑:“你都已经把人带来了,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