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栩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他缓缓问:“理由呢?”
“就像大病之后的恢复期一样,这场爱情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殷念的泪水更加不能自制:“陆子栩,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因为我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失去爱人的能力。可是现在,我想休息。”
她轻轻挣开陆子栩的怀抱,接着说:“等我回家后,就去写辞职信,下周你上班时就能看到。”
陆子栩的眼神暗了下去:“你要辞职?”
殷念点点头:“我担心会因为工作再和你有交集,你可以当我是人间蒸发,也可以当我从未出现过。”
“当你从未出现过?”陆子栩忽然冰冷地笑了:“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能耐?”
殷念尽量避开陆子栩霜刃一样的目光:“如果不能,那我就主动距离你远一些,不介入你当前的生活。这样一来,我们都能好好反思一下,之前做的是对还是错。”
殷念刚说完这番话,便看见陆子栩变了脸色,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仿佛是等待着一场裂变的宇宙,下一秒就是分崩离析,就是毁天灭地。
就在他们陷入僵局的时候,元叔的声音传了过来:
“殷小姐,我找到钥匙了,可巧,就在老爷的床头柜里,老爷还拿了块胶纸贴在了抽屉下边,还好我到处都看了看。”他一边说,一边笑着走进书房。可当他看见站在殷念身边的陆子栩时,笑容忽然凝固,继而变为疑惑与不安:“二少爷?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子栩在深深的呼吸后,平静且克制地说:“刚才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元叔,麻烦替我准备一下午饭,殷念也在这里吃。”
元叔先是愣了愣,然后回答道:“哦,可以,不过菜还没洗净,得等上一段时间。”
“元叔不用……”殷念正想拒绝,陆子栩却打断道:
“没关系,我们去楼上等你。”
他说罢,直接拉住殷念的手腕,将她带上楼。殷念感觉自己的腕骨几乎被捏碎,她想挣脱,可走在前面的陆子栩头也不回,她就如同他手里的一个物件,没有生命,只能听他摆布,在楼梯上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就在这时候,殷念听见陆子栩拿起手机打电话的声音:“祁宇,帮我联系婚纱店,三天之后我带Niya去试装。”
“没错,就是殷念,不然你以为FL的办公大楼里,还有几个叫Niya的?”
“另外,新一期主题Lyrics of Nightingale(夜莺的抒情诗)预售已经开始了么?好,我需要那套蓝白钻的项链、耳坠以及婚戒。”
“好,谢谢祝福,如果你想告诉其他人也可以。”
殷念听得震惊失措,她想制止,陆子栩却挂了电话,继而将她带进他的卧室。殷念听见门被关上的巨响,她慌忙地想旋开门把手,可陆子栩抢在她之前将门反锁,然后扳过她的肩膀,带着恨意吻了下来。
在那一瞬,殷念尝到了自己眼泪苦涩的味道,她拼命摇头躲闪,可陆子栩仍旧不肯放过,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让她逃避不得。殷念转而想拂开他的手,却被他抓住手腕,牢牢摁在冰冷的门上。
他的亲吻愈发炽热,而殷念却像坠入冰窟一般,全身都在不听话地颤抖。她甚至能感受到陆泱的魂魄飘浮在半空中看着他们,一言不发,眼神沉痛哀伤。
觉察到她的异样,陆子栩暂时停止纠缠,声音沙哑而凉薄:“我的耐心有限,想说什么趁早说。”
殷念抬头看他:“我不想和你结婚……”
听到这句话,陆子栩便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不想和你结婚。”殷念连声音都是破碎的:“伯父刚离世没多久,我们有什么资格去索求别人的祝福?陆子栩,你还要一意孤行多久,非要让我恨透了你,你才肯收手吗?”
那个一惯好脾气的殷念,那个对他发不了火提不来气的殷念,那个看着他时眼中总是星光闪闪的殷念,现在满脸泪痕地站在面前,劝他放弃,让他收手。可事已至此,他再不能回头。
在难捱的沉默之后,陆子栩终于淡淡地开口:“很好,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恨我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不想结婚,没关系;如果你要辞职,也没关系;如果你想一个人冷静,好,随便你。”
可在殷念听来,这句话根本不是妥协,反而埋藏着决裂的伏笔。下一刻,她听见陆子栩说:“但是现在,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殷念反应不及,就猛地被他推至卧室的**。在欺身上来之前,陆子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是——“有本事的话,从今往后就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只会比现在更残忍。”
当痛楚凶猛地将她席卷时,殷念死死地握住拳头,把指甲嵌进自己的掌心,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被单上。自始至终,她都一声不吭,仿佛灵魂也鄙夷她,弃她而去,仅留下一具躯壳。
他们心中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这道裂痕存在一日,他们就永远也回不到从前。
一小时后,元叔在楼下招呼他们吃饭,殷念用清水将自己手上的血迹冲干净,整理好头发与衣衫,安安静静地随陆子栩走下楼。
虽然吃饭的仅有三人,但元叔依然不嫌麻烦地做了五六道菜,进餐期间,他一直鼓动陆子栩为殷念夹菜,还让殷念多吃些,说她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而陆子栩也听话地照做了,他为她盛了一碗酒酿圆子汤,甚至低声说:“你爱吃甜,如果觉得淡了,我就去厨房给你拿冰糖。”
只是这样的声音,再不带任何感情。
殷念摇摇头说:“不用,谢谢。”她把脑袋低得很下,以防让元叔看见她落在甜汤里的眼泪。
午饭结束后,殷念独自一人离开公馆,元叔让陆子栩送她,她却婉拒道:“不用了,饭菜太香,我吃得太饱,想在路上走走。”
她面色如常离开,陆子栩也并不挽留。当她走出那扇树木掩映着的铁门时,阳光也慷慨地洒在她身上,冬天终于过去了,温暖的南风来回吹拂,廊下燕子开始筑巢,老树吐出了新芽。
复苏的万物正热闹地开着盛会,只有殷念靠在墙边,将脸埋进手掌,再一次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