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按照元叔给的地址来到了东区疗养院。陆泱在最高层的VIP病房,那里阳光充足,空旷安静,玻璃门禁将这一层和外界的喧嚣隔绝而开。当殷念抵达时,漂亮的小护士刚刚给陆泱测完血压,她一边轻轻为他放下袖子,一边好奇地问:“对了陆老,最近怎么都没看见您儿子过来呀?”
陆泱笑道:“我有两个儿子,你问的是哪一个?”
小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长得又高又帅的那个……哦,这可不是我自己问的啊,我是帮护士站那群花痴们问的。每次您儿子一来,她们都特别积极,争着抢着要来给您护理,拦都拦不住。”
陆泱听完便明白了:“哦,那是我的小儿子。真抱歉,他现在忙得很。等他来了,我提前告诉你们,怎么样?”
小护士听完十分欣喜:“那我得替她们谢谢您,没准那帮家伙知道他要来,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梳妆打扮了。”
而殷念就在他们朗朗的笑声之中走了进来,小护士见她脸生,便询问道:“请问你是?”
陆泱打趣道:“她呀……这么跟你介绍吧,你们要接近小栩,得先问问她同不同意。”
小护士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是您的儿媳妇?”
殷念瞬间满脸通红,她立即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还没结婚。”
“哦,那就是……准儿媳对吧?”
殷念听得更加尴尬,倒是陆泱点点头道:“是这样。”
待小护士走后,陆泱招呼殷念坐下,接着让元叔拿了一个精致的食盒过来,盒子打开后,里面还有数个小格子,皆放着形式各样的点心小吃,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
陆泱道:“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殷念闻言一愣,难道陆泱喊她过来,就是请她吃点心的?
陆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解释道:“在这里呆着,除了看书,我就只能和元叔聊聊天。昨天偶然聊到你,我和他打赌,说你一定喜欢吃甜食。可买了点心之后,才发现今天是周末,你不在公司,小栩也没空,这才把你叫了过来。”
殷念还是觉得莫名,陆泱为什么对她这样好,难道只是因为她长得像郁夏?可郁夏是他的弟媳,为什么会在他心中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她暂时按捺住一连串的问题,听话地伸出手,挑了一块鹅黄色的糕团,轻轻咬了一口。
糕团软糯清甜,表皮滚了一层桂花粉,内馅是栗蓉和红豆沙,嚼起来芬芳四溢,回味悠长。殷念称赞道:“真好吃。”
看见殷念不经意的选择,陆泱的表情却有些触动:“郁夏最爱吃的,也是栗子糕。”
觉察到陆泱怅然若失的眼神,元叔唤了他一声:“老爷……”
陆泱却不予理会,继续说了下去:“丫头你大概不知道,在我们小时候,糕点还是用油纸包的。郁夏家境不好,住在城郊的老排屋里。有天我放学后,买了一包栗子糕,便急匆匆跑去找她。结果半路下了场大雨,等到她家时,糕点的纸袋子全被淋烂了,可郁夏还是开心得不行,我们就躲在屋檐下,一边吃浸着雨水的栗子糕,一边等雨停。”
说到这里,陆泱的声音忽然哽咽:“说来奇怪,从那时起,我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栗子糕了。”
长久以来,郁夏的名字一直是陆家的禁忌,更何况是在外人面前提及。元叔始终觉得不妥,又唤了陆泱一次:“老爷!”
陆泱摆摆手:“没关系,我没有可倾诉的人,哪怕是最亲的人。可我不想带着这些故事入土,我怕再过一个轮回,就忘干净了。”
殷念听得难过,手中的半块点心忽然变得千斤沉,拿起来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她想了想,终于开口道:“董事长,您别太伤心。我在爱丁堡大学读书的时候,哲学老师告诉我们,万物守恒,那些离去的人,可能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陪在我们身边。”
她也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合适,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还举了一个例子,比如……鸟儿衔着种子,把它放在逝者墓前的泥土里,种子在土壤中发芽,经年累月长成大树,落下的树枝被收集起来,最终会变成壁炉中的火焰,让你取暖。所以他们没有离开,更多时候,只是我们认不出来了而已。”
陆泱听罢,沉默了片刻,而后笑道:“对,你说得对。”
他顿了顿,又道:“丫头,以后不用叫我董事长,况且现在我也不是董事长,直接叫伯父就好。你和小栩的事情,他也已经告诉我了。”
殷念有些不好意思,她点了点头:“好的。”
陆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病**,接着说:“小栩生的好看,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那丫头你呢,你为什么喜欢他?”
病房的门开着,陆泱的发问被刚来探望的陆子栩听见,他没有走进病房,而是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殷念其实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努力地琢磨了一阵子,然后道:“可能是因为……遇见他之后,我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所有异性在我眼里,都变成了地里的大白菜。”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个表达很有问题,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啊伯父,长辈除外。呃,元叔,我也不是说你!”
元叔听得忍俊不禁:“这丫头也太可爱了。”
殷念却正色道:“是真的,陆子栩把我的审美拔得太高,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和郭襄一样——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说到这里,陆泱寂寥地笑了:“可小栩是个心思特别重的孩子,有时就连我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了解他。我只是担心,和他在一起,也许你会受很多累。”
殷念摇了摇头:“我不怕累的。”
“那如果今后成家了呢?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为你的丈夫,但做不到对你绝对坦诚,永远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你会介意吗?”
见殷念愣了半天没说话,陆泱叹了口气,又说道:“丫头,或许在你们女孩的眼里,小栩是个完美的恋爱对象,可他不一定是个好夫君。”
话音未落,陆子栩便径直走了进来,他的眼中结着冰雪,让人望而生畏。殷念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可陆子栩没有看她,只是面若寒霜地看向陆泱:“论秘密,你的秘密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而说到心事……”陆子栩冷笑了一声,继而道:“抱歉,我的所有心事,都是拜您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