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餐盘上的葡萄酒一杯一杯地清空,殷念的双眼也开始冒起星星。当她拿起最后一杯酒时,陆子栩的手掌适时按住杯沿,制止她继续喝下去。接着,他对那位美人说:“抱歉,我夫人玩心太重,现在我要带她回去了。”
殷念的大脑还在反应“陆子栩刚才说我是他的什么来着”,下一秒就被他带离宴会大厅。转身的时候,她听见美人笑着对他们说了句:“后会有期。”
没过多久,他们走出酒店,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这里一眼就可以望见夜色中的普拉多国家博物馆,此刻星光变成了明灭的烛火,晚风变成了唱着祷文的牧师,树木花草皆是朝圣者,对着天空默默吟诵起赞歌。
殷念试图走下台阶,陆子栩却握住她的手腕,低声提醒道:“当心。”
“没关系,我清醒着呢。”殷念将右手臂向前平举,强行自证道:“如果不相信,我就走一条直线给你看,肯定不会跑偏。”
陆子栩却没有将手松开,只是淡淡地说:“不用狡辩,你说话时舌头已经打结了。”他顿了顿,又道:“另外,其实刚才有的是办法阻止我继续聊天,你完全没必要照着她挖的坑跳进去,平白无故灌自己这么多酒。”
殷念皱眉道:“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陆子栩十分淡定地回答:“因为你让我闭嘴。”
这个回答成功地把殷念堵了回去,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她的思路开始被酒精侵蚀,智商只能勉强维持在及格线上,她失落地问:“我刚才喝酒的时候,是不是挺糗的?”
陆子栩想了想,继而道:“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殷念听罢,颓然地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很糗。”她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把你的生意给搅黄了,可我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
站在一边的陆子栩却说:“不用道歉,我们并没有在聊生意。”
“我就知道!”听到这句话,殷念刚才的愧疚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抬起头,没好气地问:“那你们在聊什么?!”
“等回去之后我再告诉你。”陆子栩说罢,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轻声道:“上车吧。”
陆子栩卖关子,殷念也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他一道坐进的士里。车子沿着繁华的道路无声行驶,仿佛一艘飘**在发光河流上的船。窗外一掠而过的光影忽明忽暗,像是一场盛大的催眠仪式。
在狭小的空间里,酒意袭来得更加凶猛,殷念的意识涣散了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效果;掐了掐自己的脸,没有效果;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依旧没有效果。最后她也放弃了自我拯救,她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身处西班牙,还是一年前的布拉格。
是啊,真难分辨。两处的夜色同样令人沉醉,两次她都因为喝多了酒变得意识混沌,而上次那个闯入她世界的人,这次依旧陪在她的身边,他依旧眉目如画,像是上帝的一副得意之作,高傲地放置于人间展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仿佛成了小说里的角色,来自何处,去往哪里,遇见了谁都由不得自己。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可即便是这样的一颗心,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了预设在剧情里的那个人。
等到殷念稍微清醒一些时,她已经回到了酒店的房间,国外酒店并没有配备加热饮用水的设备,凭多年留学的经验,殷念随身携带了一个可折叠烧水壶。在开水烧好后,陆子栩为她倒上一杯,递到她手中:“头还晕么?”
殷念接过,大义凛然地回答:“没关系,我能忍。”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于是赶紧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跟那个外国妹子都说了什么?”
陆子栩看向她,缓缓道:“那位珠宝鉴定师问我,晚宴结束后有没有空去一趟酒吧,而我的回答是——已婚之身,多有不便,还望见谅。”
原本坐着的殷念听得一口水呛进气管,继而站起来,弯着腰扶着墙,狼狈地咳嗽了几声。稍事缓和后,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喝多酒,产生幻听了?”
陆子栩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好像没有。”殷念想了想,又问:“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有些荒唐,但是你用来推脱搭讪的借口,对吧?”
陆子栩走近了她,眼中是星河一样的光芒:“不全是,如果你点头答应,那从现在开始,这就不是借口了”
殷念本能地后退了几步,酒气沉沉的大脑让她的自主思考更加困难。她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不……不会吧?”
见陆子栩没有做声,她又将他往外推了一些:“你能不能……先别靠我这么近?我有点儿缺氧,你让我缓一缓,几分钟就好。”
陆子栩听罢,便配合地站在原地。殷念沿着墙壁蹲了下来,仿佛这样一来血液循环便能走捷径,她的大脑也能恢复供氧。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所以你刚才那番话,算是求婚吗?”
陆子栩同样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在云上幻境的主题饰品上市之后,我让设计师专门做了一对订婚戒指,现在它们就在我的行李箱里,你要看看么?”
殷念更加震惊,她无措地说:“陆子栩,可我们交往还不到三个月……”
陆子栩纠正道:“不,如果算上布拉格的相遇,是一年零三个月。”
殷念不可置信地摇头道:“陆子栩你疯了,到底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
她想站试图起来,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下一秒便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急于挣扎,可陆子栩摁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了上来。
猝不及防的亲吻和还未散去的酒意让殷念应付不暇,身下的短绒地毯平整得没有任何着力点,她艰难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几根断裂开的纤维。纠缠之间,她低声请求:“这太突然了,能给我些时间考虑吗?拜托……”
而下一刻,她缩回的手指却被陆子栩紧紧抓住,他们指骨的关节仿佛都要嵌刻到一起。陆子栩应允道:“好。”
可他接着又说了一句话:“从现在开始,到午夜十二点,这就是你的考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