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中午，殷念被提着冰桶的服务生吓到之后，她再也不敢在出差时睡懒觉了。

而在她看来，现在的陆子栩和凌楠宛如一对老夫老妻。除了商务公事之外，他们会在大清早一块儿晨跑，在晚饭前相约健身房，吃饭喝茶的时候永远聊着她听不懂的国际金融和投资环境。几天以来，殷念和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今天做什么？”以及“今天吃啥？”

他们此次来马德里，是为了参加在IFEMA举办的国际珠宝春季展览会，顺便与几个有合作意向的海外公司约谈，行程预计两周，所以时间还算宽裕。四天后，他们就收到了一个珠宝晚宴的邀请。

一听到“晚宴”两个字，殷念就头疼，这意味着她又要穿着高跟鞋、提着裙子跟在老板后面跑，他去哪她就得跟哪，饭没得吃，水也没得喝。

当凌楠看到邀请函时，客观地评价道：“据我判断，这只是某家高端珠宝公司借以宣传自己的产品，邀请我们当看客，价值不算大，还要去吗？”

殷念一脸期待地看向陆子栩，巴不得他说一句“那别去了”。

临窗的陆子栩漫不经心地翻着画册，许久后，他缓缓说：“不用，今晚就当给你放假了。”

殷念正在心中暗戳戳地欢呼，没想到陆子栩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把你的笑容收起来，我没说你。”他放下画册，起身看了看手表，而后道：“离宴会还有四个小时，够你穿衣化妆吃零食了吧？”

殷念听罢，心中一声哀嚎。

晚宴设在一家老牌酒店，这里有着传统大理石地面和彩色玻璃穹顶，充满浓郁的历史气息和复古美感。经上次崴脚的教训，殷念只选了一双3cm、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高跟鞋的高跟鞋。另外陆子栩给她挑了一件肩领收腰的黑色裙子，看上去保守低调，绝不会让人想入非非。

而陆子栩身着单排扣黑色无尾礼服，胸前口袋里放置着白色方巾，在他从坐姿起身时，会习惯性地摆弄一下袖口的珍珠贝母袖链。在殷念看来，即便是这样惯常的小动作，也能被他做得气度非凡，倾国倾城。

主办方邀请了一支爵士乐队，从晚宴伊始，乐声便不绝于耳。悠扬的萨克斯风伴着温婉的钢琴，再配上头顶星辰般璀璨的灯光，即便不推杯换盏，也自带三分醉意。

宾客在欣赏珠宝钻石之余，自然还要相互寒暄，其中也不乏别有用心者借机寻找自己的猎物。好在陆子栩向来话少，不爱搭讪，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对他人的主动攀谈做回应，这让殷念觉得轻松了不少。

可是这种轻松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半路杀出了一个红衣美人儿。

那位美人长着一张中欧人特有的深邃面孔，高鼻梁，深眼窝，浅蓝色的瞳仁像贮满天水的湖泊，说话时长长的流苏耳饰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她有意走近陆子栩，说的第一句就是：“先生，不用翻译，我会中文。”

等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殷念，殷念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是嫌我碍事？

听美人自报家门，她受雇于某个权威的珠宝鉴定机构，祖父是华人，而在她所认识的名流中，似乎还和陆子栩的人脉圈有交集。在聊了几句之后，陆子栩便接过她递来的葡萄酒，扭过头淡淡地对殷念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去吃些东西吧。”

殷念愣了三秒，脚仿佛粘在地面一般，挪不动步子。陆子栩见她半天没动静，再一次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有问题吗？”

她回过神来，迅速地摇了摇头，答应了声：“好的。”

说完这句话，殷念就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她暗自想，不对啊，陆子栩和妹子谈公事，我难过个什么劲儿？如果看不顺眼，那就把她想象成凌楠好了。

可当她看着那两个人走到不远处坐下，看着美人侧过头和陆子栩交谈时散落下来的琥珀色长发，看着她拨弄头发的样子，看着在她足上轻轻掂着的高跟鞋，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谈公事的样子。

这时候，侍应端着一餐盘的葡萄酒经过殷念面前，殷念叫住他，自己拿下一杯，索然无味地喝了几口后，她郁闷地想：怎么人家喝酒就能喝得那么风情万种，我喝酒就跟大老爷们碰碗划拳似的。

而当那个侍应来到陆子栩他们身边时，美人同样也叫住了他，她将两人的空杯放进去，又重新取了斟满酒的两个高脚杯出来，继而递给陆子栩一杯。看她流转的眼波和越凑越近的上半身，殷念心想，这妹子估计想和陆子栩喝交杯酒的心都有。

等等，从这个角度，陆子栩难道不会看见她低胸晚礼服里漏出的春光吗，这不是公然**是什么？！

殷念实在看不下去了，噔噔噔走上前，一把夺过陆子栩手中的酒，跟倒开水似的咕噜咕噜喝进去。接着将杯子一放，礼貌却疏离地说：“不好意思，我上司酒量不好，我就先替他喝了。”

看殷念一副醋坛子被打翻的样子，美人也猜出了八九分，不过这个民族的人骨子里自带弗朗明戈般的热情奔放，她也并未示弱，只是笑着问：“难道你的酒量比Louis好？”

殷念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说：“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身后陆子栩幽幽地叹了口气。

美人饶有兴致地站了起来，再次将那个端酒的侍应唤到面前，而后对殷念妩媚地笑了笑：“那就证明给我看，如果你能把盘子上的所有酒都喝完，那Louis就归你，不然……”她抱起手臂，挑衅地说道：“不然他今晚就得跟我走。”

这也太嚣张了吧？！此等关系尊严的事情，谁认怂谁就是孙子。殷念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方刚血气，咬牙切齿地答应道：“好，喝就喝！”

一旁的陆子栩皱了皱眉，起身阻止道：“Niya……”

“你给我闭嘴！”这句话刚说出口，殷念就觉得自己铁定是小命都不想要了，既然都到这步田地，那还不如豁出去。

想到这里，她气呼呼地说：“陆子栩，你好歹也是受思想品德教育洗礼过的，就算再闷骚再腹黑，基本觉悟也应该有的吧？这种让你出卖色相换来的合作，咱们不要也罢。”她继而看向一脸懵圈的应侍，豪迈地命令道：“把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