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越琢磨就觉得越别扭,什么叫“脑子没坏挺好的”,合着不在他身边待着,活该脑子秀逗?她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开怼,陆子栩又问道:“你登机牌上的座位在哪里?”

殷念反应了半秒,接着低头去口袋里摸索登机牌:“你等等,我不大记得了,反正是经济舱,中间排,靠窗的地方。”

“别掏了。”陆子栩停下手中工作,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帮你升到头等舱,正好还有空位。”

殷念一愣,这个待遇也太奢侈了吧?她想了想,而后谨慎地问了一句:“可公司只按经济舱的标准给我报销差旅费,多出来的钱不会让我自己垫吧。”

陆子栩摇摇头,直接拿出一张American Express的黑金信用卡,用两根手指夹着递给她:“你登机之后直接刷就可以,没有密码,签我的英文名。”

殷念扫了一眼卡面上赫赫有名的古罗马百夫长武士头像,颤巍巍地接过:“这就是那种……传说中怎么刷都不会爆的卡?”

“嗯。”陆子栩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了,按照这家航空公司的规定,升舱不升餐。”

刚刚还在满眼冒星星的殷念立马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陆子栩幽幽地说:“让你别吃那么多的意思。”

就在殷念无言以对的时候,另一头的凌楠已经打完了电话,对陆子栩道:“东西都发过来了,你查一下MSN有没有弹出对话框。”

陆子栩看了看电脑,点点头道:“我看到了。”转而继续埋头工作。

殷念成功地失去了回怼的机会,她没再打扰他们,但这么干坐着也着实无聊,她只好从包里掏出一本语法书,可刚看几页,漂亮的服务员便走过来,告知他们可以优先登机了。

陆子栩和凌楠听罢,便利索地将东西收拾好,继而起身离开,慢半拍的殷念赶紧一路小跑跟上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和他们并排的位置,没过多久又被甩下一大段路,像极了旧社会跟在公子哥身后屁颠屁颠的书童。

而这两位公子哥聊计划书细节聊得一头火热,完全视她为空气。殷念一边跑,一边郁闷地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腿长吗!

好不容易在头等舱坐定,殷念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新位置就在陆子栩左手侧,隔着一条过道。当起飞前被要求关闭电子设备时,陆子栩也没有闲着,而是拿出一叠纸质文件低头翻看,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时间是比珠宝黄金还贵重的奢侈品,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殷念收回了偷瞄他的目光,那种觉得自己平庸卑微的小心思再度涌了上来。虽然在这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她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父母心中的乖女儿,活在邻里亲朋的称赞里,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可一遇到陆子栩,她就被打回原形,变成桥底波,变成扬路尘,变成浊水泥,而陆子栩则是那片琉璃瓦,那朵五彩云,那道白月光。

老天真是不开眼,让她爱上这么一个人,爱得百转千回,精疲力尽,却不想放弃。

随着飞机飞入平流层,陆子栩继续打开电脑工作,一扎进去就是五六个小时不出来,其间空乘问他需要点什么餐,他仅要了一杯咖啡和一盘牛肉藜麦沙拉。

殷念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人,放着头等舱的法式大餐不点,就要这么些街头便利店都能买到的东西,也太不珍惜机会了。

当然,也可以说是她自己眼红,因为是临时升舱,她只能吃经济舱的米饭和小菜。

当时针走过晚上11点,凶猛的困意袭上殷念的大脑,她看了看四周,除了陆子栩头顶上方还亮着灯,其余人也都睡了。她本想劝他早些休息,可在公共场合,话至嘴边又收了回去。于是独自调平了座位,盖上毛毯,尝试闭眼入睡。

令她意外的是,原本极容易失眠的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梦,梦境中是旧年的布拉格,寂寥的晚风里,她坐在一间小木屋的屋顶,看见浩大的月亮爬到城市正上方的天空。忽然间,浓重的白雾弥漫上来,淹没了她的双脚,继而是膝盖,然后是肩膀,到了最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梦中的殷念刚伸出手,就被另一只手牵住指尖。

那只手的主人在沉沉的雾气里对她说:“你喝醉了。”

是啊,这是陆子栩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一响,她便永世难忘。

殷念在朦胧中睁开眼,却发现陆子栩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将她身上的毛毯又往上拉了一些。空乘有些诧异,想要过来帮忙,他却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空乘配合地坐了回去。殷念有些清醒过来,她觉得不好意思,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没事的,我自己来盖就可以。”

而陆子栩却压住她的手,将它们放进毯子里,然后扯下挂着的耳机,塞进殷念的耳朵,连同手中的iPod nano一起交给她。

殷念有些疑惑,而后听见播放器中的那首歌,是Allan Taylor的《Some Dreams》,大叔用沧桑却迷人的烟嗓唱着——

“Some call it fate,some call it chance

(有人称之为宿命,有人说是偶然)

Someone call watching around for someone to ask you dance

(有人说这是在舞池里等待邀请)

If I had my way,if I could call for the tune

(如果当时我没迷失,如果我能挪动脚步)

You wouldn't have to wait 'cause I would dance you around the moon.

(你不必等待,因为我会像月亮的卫星,围着你跳舞)。”

每一个头等舱的座位前都有一个类似于电脑桌的隔板,上面嵌着电视屏幕,正好能阻断坐在不远处空乘的视线。殷念正听歌听得触动不已,陆子栩却弯下腰,抚着她的侧脸,堂而皇之地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