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殷念回到公司,正巧在电梯里碰见了祁宇,奇怪的是,当她按下16楼按钮时,祁宇却按了21楼。

21楼是董事会办公的地方,殷念好奇地问:“咦,你去那儿做什么?”

祁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Niya,我今天搬办公室,陆总……哦不,是陆董把我要去董事会了,还是继续当他的秘书。因为之前的董秘凌楠先生,现在变成了副董事长。”

殷念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的事儿?”

祁宇回答道:“昨天紧急临时会议决定的,任命书还没拟下来,他就先上任了。”

“这么匆忙?”

祁宇叹了口气:“对,老董事长又病倒了,这次比较严重,周六晚上开始昏迷,到现在都没出重症监护室。陆董还在陪护,这几天估计都来不了公司了,很多工作都是从电话会议直接安排。”

殷念更加震惊:“可我周六上午还见过他,那时候他在郊外散心,而且精神状态并没那么差。”

“呃,具体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当电梯“叮”的一声到达16楼时,祁宇温和地提醒道:“Niya,你的楼层到了。”

殷念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和祁宇暂别后,她离开了电梯。当鞋底踏在光洁冰凉的石英石地面时,她却觉得自己像站在甲板上,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殷念有意往里面瞄了一眼,那里坐着的依旧是吴总,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和前些日子临近解放的愉悦截然不同。他低头看文件时,两条眉毛都快挤成一条,前额也布满惨兮兮的抬头纹,估计是因为交担子的日子又变得遥遥无期,所以才会如此郁闷。

真奇怪,明明才过了一个周末,却像是换了一个世界。而殷念对于这些改变,始终是个茫然无措的旁观者。

少了聒噪的祁宇,16楼变得冷清多了,殷念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声。她回到办公室,刚刚坐定,就收到了陆子栩发来的短信:

“上班了吧,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去西班牙的事?”

殷念回复道:“跟我说了,这两天我就准备申请签证。”

这一条发送出去之后,她犹豫片刻,随即又编辑了一条:“老先生的病情怎么样了?”

她等了足足五分钟,陆子栩终于回应:“已经出ICU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殷念松了口气,心想,也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空和自己聊天。

想到这里,手机又是一声振动,还是来自陆子栩的短信:“这几天我都在医院,两周后机场见,照顾好自己。”

殷念想等他主动告诉自己成为董事长的事,可他并没有,大概是觉得没必要,无论董事长或是总经理,不过头衔不同罢了。

可在这个时候,殷念忽然觉得陆子栩离她又有些远了,他变成了一颗更高更亮的星辰,而她依旧是那个站在地上仰望星辰的凡人。

签证办理得很顺利,在此期间,殷念也和吴总完成了商谈海外专柜的case,一个任务结束,而她如同升级打怪一般,又要开启新的任务。

去西班牙的国际航班在傍晚6点起飞,第二天早上才能抵达马德里,殷念最不喜欢这种黑夜航线,对于患有轻度神经衰弱的她来说,这意味着要整夜失眠,眼罩耳塞数绵羊全都拯救不了她。

到达机场的VIP休息室时,殷念一眼便看到了陆子栩,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双眼一直未离开过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键盘。

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戴圆形眼镜的男子,此时身子微侧,同陆子栩一起看向电脑,时不时指向屏幕上的某一处,而后低声对陆子栩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解释什么东西。

等到殷念叫了一声“董事长”,陆子栩才微微抬眼,看见她之后,他点了点头,先是向她介绍身边的男子:“这是凌楠副董。”

还没等殷念说话,凌楠便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你好。”完全没有boss的架子。

待她和凌楠打过招呼,陆子栩轻轻将头侧向另一边的空位,示意殷念道:“坐吧。”

殷念听话地坐下来,一旁的两人继续开启工作模式,而她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让她感到神奇的是,凌楠不称呼陆子栩“陆董”或是“Louis”,而是叫他“二少爷”,似乎更像家人——

“二少爷,这里可以稍加详细地说明市场前景,毕竟投资商都是瞄准市场风向的。”

陆子栩却说:“没必要,市场大并不一定意味需求量大,没有用户群,说什么都是多余。”

“那你需要近几年的销售数据?我让市场部给你邮过来。”

“三年内就可以。”

在凌楠准备打电话的时候,陆子栩又吩咐道:“对了,顺便联系一下产品部,把之前裸石首饰的产品图册一并飞过来。”

凌楠点头答应:“没问题。”

在凌楠打电话的时候,低头工作的陆子栩忽然对两眼放空的殷念说:“我正在做一份商业计划书,你觉得珠宝饰品是要做成迎合大众市场的模式,还是面对小众,走情怀路线?”

殷念一愣,脑子里先是飞过一群乌鸦,然后暗自嘀咕:我就是个小翻译呀,哪能给你出谋划策?你老人家怎么不问我商业计划书用西班牙语怎么说?

看她半天没反应,陆子栩头也不抬地倒数:“三,二,一……算了,当我没问。”

殷念被弄得相当尴尬,瞬间觉得自己没用极了,除了吃喝拉撒睡,和陆子栩没有半点共同语言,继而开始默默地郁闷起来。

这边的殷念沉浸在低气压里,另一边的陆子栩继续打了几行字,又停下来道:“还有一个问题。”

殷念垂头丧气道:“是什么?”

“西班牙有什么好吃的?”

这下子,殷念立即挺起腰板,迅速地回答:“烤乳猪,海鲜饭,雪莉酒,哦对了,还有伊比利亚火腿。”

陆子栩依旧没将视线离开电脑,只是把手支在唇边,像是笑了,这似乎是他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随后,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挺好,几天不见,脑子没坏。”